第9章 西南巡檢
芙蓉城是寶樹國西南重鎮,南連千江國,西鄰大旗國,水陸商埠都匯聚於此,自然是異常的繁華。
余亦足放眼望去,靠近大江的是一個碼頭,處處人聲鼎沸,車水馬龍,絡繹不絕。南來北往的客商,卸下從遠方運來的貨物,然後再裝上自己返程的貨品。
旁邊不遠處就是一片商鋪,裡面的貨物玲琅滿目,衣食住行用的東西都有。再過一條街口,便是小吃滿地,從船上下來的船員,碼頭的苦力,路邊的挑夫,過往的客商,各色人等不絕。
「湯包,湯包,四季美的湯包,三文錢一個。」
「蔡林記的熱乾麵,熱乎。」
「杭城的油炸檜嘍,剛出鍋的。」
「單城的羊肉湯嘍,饃管飽哩。」
余亦足就圍著這家看看,那家看看。那吆喝的小夥計一看他叫花子打扮,紛紛擺手:「躲遠點,小叫花,別妨礙別人做生意。」余亦足也不惱,笑了笑就走開了。
「來,小娃娃,這個給你。吃吧吃吧。」一個慈眉善目的大媽,背著一根棒子,上麵包上稻草,插滿了糖葫蘆,摘下一支糖葫蘆,遞給余亦足。余亦足連忙給大媽做了個輯。大媽笑得很開心:「這娃娃還挺懂禮的。」余亦足趁著大媽沒注意,一塊銀餅子就扔進大媽的錢袋裡。
前方忽然一陣人仰馬翻,一個衣甲鮮亮的少年騎士縱馬騎行,毫不顧忌傷到周圍的人。有個挑著果脯的老頭躲避不及,被馬搡倒了,捂著老腰在地上呻吟,旁邊的果脯灑了一地。沿街的行人看了都是敢怒不敢言。那馬的速度極快,轉眼就到了余亦足跟前。這馬是典型的西域馬,極為高大,余亦足站在旁邊只能到馬的小腿,馬蹄子飛起,直踹向余亦足的胸口。那馬上的少年騎士,目光狠厲,臉上露出殘忍的笑容。
周圍的行人紛紛捂上了眼睛。這少年騎士分明見到余亦足只是個小乞丐,無根無基,就算當街踏死,也沒人報官。這少年是想要余亦足的命啊。
余亦足外表雖然只有八九歲,可心智成熟的很,而且身體在生生不息訣的不斷伐筋洗髓,體質已經遠勝常人。他早就看到馬跑過來了,故意裝成躲閃不及。見馬蹄子對著自己胸口踹過來,心中大怒,罵道:「王八蛋,這小子是要踢死老子啊。我明明只是個路人,素不相識啊。」罵歸罵,他反應卻是極快,忽然身子一扭,就讓過馬蹄子,從馬腹底下鑽了出來。
少年騎士本擬這一下一定能踢死小乞丐,正要勒馬回頭查看,卻不防跨下的大馬忽然加速,差點把他甩下馬來,四蹄翻飛,發了瘋般,直衝著前方跑過去。少年拚命拉住韁繩,把身子俯低,總算沒掉下來,但馬卻完全不聽指揮。
少年抬頭一看,前方一行隊伍,華蓋下有一官員,騎著棗紅馬,身穿四品官服,兩排皂服大漢扛著各色的旗牌,幾十個軍士刀明甲亮,護衛在側。上面寫著「西南巡檢使周」。他臉色大變,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頭撞了進去。
這個軍士忽然見有人縱馬衝來,來勢兇猛,本能就要躲閃。眼看這馬就要撞到華蓋下的官員。斜刺里衝出一人,身高丈二有餘,有如天神下凡一般,坐馬沉刀,讓過馬頭,突然躍起,一掌擊在馬脖子上。烈馬橫飛出三尺,繞過官員,借著慣性又往前跑了十幾步,一頭撞到樹上,重重地摔在地上,激起塵土無數。
少年騎士總算身手不錯,從馬背上翻了個跟頭,隨後順勢翻滾,安全落地。
少年正要起身,旁邊早有七八把刀架在脖子上。數十護士把他團團圍住。
「誤會,誤會。我父親是芙蓉城守備呂有德,我叫呂存善,實在是坐騎忽然被賤民驚了,控制不住,衝撞了大人,恕罪。恕罪。」呂存善連連告饒。
呂存善雖然飛揚跋扈,卻極擅察言觀色,得其父親真傳,對於什麼人惹不起清楚地很。西南巡檢使屬於欽差,有先斬後奏之權,他父親區區一個武將守備,連個品級都沒有。自己哪裡還有敢半點紈絝之氣?
寶樹國曆來以文御武,品級比別國不同,格外珍貴,即使宰相也僅僅是三品。比如別的國,七品就是個芝麻官兒,但寶樹國的七品官卻有面聖直奏的資格。
護衛們根本懶得和他啰嗦,兩人架起他,帶到轅駕前,摁倒跪在地上。
「稟告大人,縱馬衝撞行轅的惡徒,已經捉拿在此,聽候大人發落。」護衛躬身行了個禮,洪亮的聲音說。
呂存善偷眼看這位大人,三綹長髯,面寬眉濃,鎮定自若,不怒自威。他忽然想起聽父親說起,新任西南巡檢使周炎,不日巡視芙蓉城,此人極度刻薄,叫自己行事小心些。呂有德還安排耳目,日夜於緊要路口守候,方便接駕。莫非就是此人?
「你是何人?為何於鬧市中縱馬傷民?」周炎閉口不提衝撞轅駕,而是發作他鬧市傷民的事,果然有愛民如子的清官風氣。
「大人容亶,小人是芙蓉城守備呂……」呂存善正要再次自報家門,被周炎打斷話頭:「本官不管你是誰,自有國法治你,來呀,把他上了枷鎖,嚴加看管。」說完抬起頭來。
遠遠看到芙蓉城門大開,無數人馬朝這兒跑過來。芙蓉城的城主,守備,錢糧使等各個衙門的大小官員們,排成長龍,一溜兒地朝這邊趕過來。
周炎冷哼一聲,回顧左右站著兩人,說道:「孫先生,王強壯士,咱們就去會會這芙蓉城的地主們。」
一個道人,臉上時刻掛著微笑,一個黃臉大漢,身上暴筋虯節,正是擊飛奔馬那位。
兩人微一躬身,孫道人笑道:「貧道也要見識一下這座西南重鎮的土皇帝們。」王強正色回道:「但憑大人吩咐。」
但見西南巡檢使周炎一馬當先,儀仗分列兩旁,孫道人落後半個馬頭,王強雖然徒步,但他身材極高,比普通人騎馬也矮不了多少,一步跨過頂常人三五步,正如巨人一般。
周圍的百姓都簇擁著,掂起腳尖,伸長了脖子,看這難得一見的場面。
不起眼的角落裡,余亦足一臉笑嘻嘻,手中的糖葫蘆早已吃完了,那根串葫蘆的竹籤,化為焦黑,插在一匹躺在地上抽搐的大宛名駒的尻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