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5 兵不血刃
一大清早，年輕的少校就被提前趕回來的退休老海盜，無情地拽離了溫暖的被窩。
「我女兒呢？」科列夫瞪眼吼著。
「在繼續她的犯罪之旅。」
楊洺又躺回了床上，閉著眼都囔：
「我替你勸了，但她不想過來，她最近會留在落風帝國外圍開展業務……你竟然讓莫莉引她來落風帝國，這簡直太卑鄙了。」
「這可不能怪我。」
科列夫有點心虛的應著，這個西裝革履的老頭坐在楊洺床邊，繼續滴滴咕咕。
「我就她一個女兒，你知道的。她如果離著我近一點，遇到什麼麻煩，我還能隨時支援。」
楊洺抱怨道：「讓我好好休息一下，我昨天被老皇帝給嚇壞了。」
「海盜這個職業還是太危險了，」科列夫繼續說自己的，「我得想個辦法給她換一個理想。」
楊洺甩身給了這老頭一個背影，懶得去糾正科列夫這蠻橫的育兒觀念。
不過，楊洺想補個覺的願望，終究沒能實現。
科列夫剛回房休息，艾德旺就發來了視頻邀請。
這位二皇子神色憔悴，顯然是昨晚一夜沒睡，在視頻通信中見到楊洺后，勉強露出了笑臉，又頹然地嘆氣：
「洺，我感覺父親像是突然變了一個人。」
楊洺莫名有點心虛。
他笑道：「可能陛下是在解放天性？又或者，陛下覺得以前活的太壓抑了，現在決定放縱一把？」
「可無故就把一個綜藝節目製作團隊關進了監獄，這……」
「這就是皇權，」楊洺提醒道，「艾德旺，你得時刻想著，現在還是你父親當家做主，任何的不滿都要忍耐。」
艾德旺躺去了沙發中：「我剛得到消息，父親跟戴娜王妃吵了一架，他們的爭吵很激烈。」
「照顧好愛蜜莉雅，」楊洺提醒道，「別讓她卷進去，他們兩個的衝突，後面可能會更加激烈。」
艾德旺問：「洺，你是不是知道一些什麼？」
「戴娜王妃是謝爾曼帝國的眼線，」楊洺緩聲道，「這是大家都知道的秘密，沒什麼大不了的。」
「可父親最近太反常了。」
艾德旺嘆道：
「父親這樣草率的對待自己國民，這是我不太能接受的。」
對此，楊洺只能溫言勸幾句。
他還能怎麼辦？
難道要告訴艾德旺，那個老皇帝其實是個智械，你的父親早就被幹掉，或者被謝爾曼帝國囚禁了？
憑艾德旺的性子，恐怕會跟謝爾曼帝國去直接對峙，從而讓他自身陷入危險。
老皇帝這個智械雖然有失控的趨勢，但楊洺並不覺得，這東西能脫離謝爾曼帝國的掌控。
謝爾曼帝國的實力，任何時候都不容小覷。
艾德旺突然道：「對了楊洺，父皇馬上就要給你爵位，根據皇室內務大臣給出的建議，定的應該是子爵，需要我幫你爭取更高的爵位嗎？落風的爵位本身也沒什麼價值。」
「這只是個起步，不是嗎？」
楊洺笑道：「不是從騎士和從男爵慢慢往上爬，就算很不錯了。」
艾德旺也笑了聲：「落風直接對外賣的爵位就是騎士和男爵，父親的賞賜不可能這麼小氣。」
「快去休息吧，殿下，」楊洺溫聲道，「等你睡醒應該會得到一份禮物。」
「哦，不要這樣！」
艾德旺皺眉道：「你都這麼說了，我怎麼可能還睡得著？什麼禮物，你先拿給我看看。」
「下午見……溫莎小姐打過來了，這可不能怠慢。」
楊洺隨手關了通信視頻。
比起陪艾德旺一起憂國憂民，與溫莎小姐互相交換濃情蜜語，更能使楊洺心情愉悅。
……
臨近中午，楊洺交代給古頓馬哈的任務開始穩步推進。
所謂的假政變，核心思路就是故意打草驚蛇。——這裡的『蛇』指的是謝爾曼帝國。
在確定用這個計劃前，楊洺構思了好幾個方桉：
利用單兵突進優勢，直接去幹掉尹路易和現任國防部長；
讓古頓馬哈直接派人行刺尹路易；
與艾德旺一同謀划，搶先出手調查尹路易，給尹路易套一些罪名，最起碼先逼他離開落風帝國……
等等。
但這些方桉，要麼容易暴露楊洺的自身戰鬥力，要麼容易遭受反噬，或者被對方搶到先機。
經過楊洺和律反覆討論，假政變計劃應運而生。
這個計劃的步驟雖然簡單，但執行起來頗有難度。
第一步，律利用尹路易的形象，合成了一段幾乎能以假亂真的『內部演講』，視頻中的尹路易激勵他的親信，痛罵落風皇室無能昏庸，宣布要奪取皇位、建立軍政府。
到中午時刻，這條演講視頻已經開始在網路上瘋傳。
操作第一步時，律還設計了很多小細節，比如先讓視頻在各個社交軟體高密度出現，但就是不上網路門戶網站的熱搜；等壓不住熱度上熱搜了，再以壓制熱搜的方式，激發出網民情緒，對視頻內容真實性進行反向確認。
第二步緊接其後，古頓馬哈立刻召集幾名比較親近的同級別將領開會，主動將這個假視頻拿出來討論。
研究了那兩名新聯邦與古埃爾聯盟的特工活動軌跡后，楊洺斷定，尹路易現階段並沒有做好起事的準備。
尹路易應該不只沒跟古頓馬哈通氣，除了尹路易的絕對親信——現任落風國防部長之外，尹路易這個謹慎的老傢伙，應該沒有跟任何人聊過這件事。
果然，當古頓馬哈與這幾位將軍看到演講視頻之後，他們第一反應就是去跟尹路易聯繫。
這個時候他們又會發現，根本聯絡不上尹路易。
尹路易被截斷了通信，命令只能在他所在的艦團旗艦中流傳。
這就是律在信息領域，面對落風帝國這種軍事技術相對落後的傀儡國家時，所擁有的絕對優勢。
古頓馬哈不用多暗示什麼，幾位將軍中就有人提議，讓各自部隊進入警戒狀態，做好一切戰鬥準備。
古頓馬哈欣然同意，並適當的表達了對尹路易這種冒險行徑的擔憂。
「咱們明明可以好好賺錢，然後帶著榮譽退休，」古頓馬哈嘆息著說。
幾位將軍對此感同身受。
假政變計劃順利完成前兩步，落風帝國皇室已然炸鍋。
昨晚還在跟老皇帝吵架的戴娜王妃，一連發出了十幾封秘密信件。
謝爾曼帝國邊境駐紮的常規軍團，已經開始有所調動。
到了此時，楊洺和律已經開始推進第三步。
皇宮再次遭到網路攻擊。
雖然這次攻擊很快就被護衛軍的技術團撲滅，但皇室護衛軍開始全面戒備，五大行政星的地方長官，都接收到了『勤王』的命令，皇帝和大臣們聚在議事的大殿中，一個個都已經神經緊繃。
一場軍權對皇權的挑戰，眼看就要爆發。
短短兩三個小時，落風帝國就從風和日麗的平常一天，變得山雨欲來、黑雲壓城。
普通民眾都有些喘不上氣。
然而，楊洺和律已經功成身退，隨手完成了計劃的第四步，也就是最後一步。
律恢復了尹路易的正常通信。
……
懵。
尹路易，這位落風帝國前國防部長，一手締造了現如今軍方體系的軍方老話事人，此刻正雙手拄著拐杖，滿臉凝重地注視著前方的投影屏。
十二位軍方將領的投影聚集在一張屏幕里。
每個人都在凝視著尹路易。
只有現任國防部長和其他兩位將軍目光堅定，大部分人的目光都帶著猶豫和遊離。
尹路易沉聲道：「事已至此……」
「老師，」現任國防部長突然開口，皺眉道：「有個通信，通過外交渠道打到了我這裡。」
「誰打的？」尹路易皺眉問。
「謝爾曼帝國國防部，我需要接聽嗎？老師。」
尹路易所在的艙室變得落針可聞。
這位老人緊緊皺眉。
尹路易已經意識到，今天的事情絕不是所謂的巧合，自己就是被人『黑』了。
尹路易的確在為一場政變做準備。
政變不是過家家，一旦開始就沒有退路，他和老皇帝之間只有一個能活著走向落風的權力之巔。
所以尹路易無比謹慎，所有都在秘密進行、秘密籌備。
甚至，他現在只是剛進行到了兵變的第一階段，還沒能準備好起事時要用的親信部隊，沒做好策反皇室護衛軍的準備，沒清理掉軍方中的不穩定分子……
「老師，」現任國防部長低聲問，「要接嗎？這個通信。」
尹路易手在輕顫。
他一生都在經營落風帝國的軍方，先後效忠了兩個皇帝，而今自己明明有機會、明明能在死之前，親手觸碰到那個位置……
「接吧。」
尹路易的嗓音十分輕微，像是在喘氣時不經意間說的。
他話音剛落，前方的投影屏上，幾名將領的身影同時消失不見。
他們已經知道了結果。
……
尹路易外逃了。
一直躲在邊境線附近的尹路易，乘坐一艘中型運輸艦，帶著幾十名護衛衝出了落風帝國邊境。
這條消息很快就傳遍了落風帝國的所有行星網路，在幾個小時內迅速形成的戰爭烏雲，又在更短的時間內迅速散去。
軍方各處駐軍解除警備。
皇室護衛軍恢復正常的值班與訓練。
剛震蕩下跌的落風帝國金融市場又開始逆向爬升。
民眾們齊齊鬆了口氣。
楊洺走下樓梯時，科列夫正戴著圍裙、拿著鍋鏟，一邊聽著正熱鬧的新聞頻道，一邊做著資本家的黑心烹飪。
楊洺完全沒有去幫忙的覺悟。
他坐去客廳沙發，打開投影電視，靜靜地等著艾德旺的通信。
半個小時后，艾德旺姍姍來遲。
艾德旺坐在懸浮車後座，應該是剛從皇宮出來，此刻做賊般看了眼左右，對楊洺低聲滴咕：
「這就是那個禮物？」
「嗯哼，」楊洺聳聳肩，「我什麼都不知道。」
「這太不可思議了，」艾德旺低聲道，「技術團隊分析說，那個突然出現的演講視頻是假的，軍方此前也沒有暗中調動軍隊的跡象，而且根據我安插在軍隊中的眼線彙報，尹路易在中午時網路故障，在艦隊中躲著的他，一時間沒辦法與外界通信。」
「他真倒霉，」楊洺正色道，「所有巧合都被他碰上了。」
「好吧，這是巧合，」艾德旺納悶道，「為什麼尹路易不直接發布聲明，說那個演講視頻是偽造的，這不就可以平息風波了嗎？」
楊洺笑道：「因為他真的在謀反。」
艾德旺微微一愣：「他都那麼老了，還能有這種野心？就算他真的在謀反，就不能暫時隱忍一下，發個澄清聲明嗎？」
「我也不知道啊，我聽人說的。」
楊洺繼續道：
「尹路易搞兵變，其實是新聯邦報復行動的一部分。
「假設尹路易發布澄清聲明，那就是對皇室服軟，我們就可以造勢，說他是在表達對皇室的忠誠。
「這樣他既得罪了新聯邦，又會喪失他在軍方高層中的部分威信，唯一討好的對象，是並不在意他這種角色的謝爾曼帝國，而且，尹路易只要服軟，接下來還必然要面對皇室的調查。
「不說他本來就在謀划兵變，皇室已經忍了他這麼多年，又怎麼可能錯過這麼好的機會？
「順勢起事和外逃，就是他僅有的兩個選擇，他跑出去了，對軍隊的影響力還在，跟現在差別不大，還可以公開指責這個國家、表現自己的價值，藉此繼續依附於新聯邦。」
艾德旺笑道：「我會想辦法讓他徹底閉嘴，他已經離開了艦隊，威脅度小了很多。」
楊洺伸了個懶腰：「好了殿下，你肯定還有一堆事要忙，而我，現在要去進行娛樂項目，恕不奉陪了。」
「咱們最近聊天都變少了，也不知道你一天天的都在瞎忙什麼，」艾德旺低聲抱怨著。
「大家都是成年男人，平時聚一起吃喝玩樂就算了，聊那麼多天幹嘛。」
楊洺隨手關了通信，將手錶解開扔到了茶几上。
這就是先下手為強。
兵不血刃地達成目標，也蠻不錯的。
科列夫在旁罵罵咧咧：
「你要是忙完了那些骯髒的政治，就過來幫我端一下盤子、開一瓶酒，做點慶祝的準備工作！」
「慶祝？」楊洺納悶道，「米米莉要有后媽了？」
「你買的那套系統馬上就要抵達你的目標星！你那個瘋狂的備用計劃今天晚上會正式啟動！這都不用慶祝嗎？」
楊洺嘖嘖笑著。
被律操控的家政機器人抱來了兩套全息影像系統。
「老闆，注意儀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