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 角落
叮叮！
楊洺迷迷湖湖睜開眼，伴著晨光看向枕頭邊的手錶。
錶盤自動跳出了立體投影，展開了來自於溫莎小姐的信件。
『早上好，洺，昨晚睡的怎麼樣？』
楊洺蹭了蹭眼角，將沙啞的嗓音轉成文字。
『還算不錯。你昨天遇到麻煩了嗎？』
他回完消息就準備再睡一會兒，對方卻已經迅速給了回信。
『麻煩是指我被爸爸訓戒嗎？其實還好，他算是比較開明的，只是讓我多注意安全，現在外面正亂。據說有很多新聯邦的間諜在搞破壞活動。』
律在聊天框探了個頭，對楊洺偷偷招手，像是做賊一般。
「老闆，我可以打開溫莎小姐的攝像頭，有驚喜哦！」
楊洺皺眉道：「這樣侵犯別人隱私……來看一眼。」
聊天框旁邊出現了一隻小小的方框。
溫莎頂著兩隻黑眼圈出現在方框中，沒了妝容的臉蛋多了一絲絲瑕疵，但五官依然清麗可人。
驚喜就是指溫莎的素顏照？
這算相當不錯了。
楊洺心滿意足地關了作弊器，繼續與溫莎聊天，迅速恢復了精神。
沒過一會兒，溫莎主動發出了邀請。
『洺，今晚我們能去逛逛嗎？我有個朋友生病了，我想去看望下。如果我自己過去，爸爸會給我安排保鏢，那樣就太顯眼了。我已經說服爸爸，如果是你陪我，他會讓保鏢離我們遠遠的。嗯，我們沒吵架。』
楊洺想了想：『中午可以嗎？我下午要入宮值班。』
『好呀！不過，我們要去的地方，可能環境不太好，你要有心理準備。』
楊洺笑了笑。
環境不好？
堂堂落風帝國的首都，再差能差到什麼地步？
他在地球畢業找工作那會兒，城中村的合租小平房也不是沒住過，隔壁就是晚上會有奇怪聲音的髮廊。
然而，讓楊洺意想不到的是；
他們接下來要去的地方，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真不如他住過的城中村。
……
上午九點多。
楊洺與溫莎在一座大型商廈的廣場順利碰面。
溫莎今天的打扮依然十分用心。
她換上了高領毛衣搭配緊身牛仔褲與騎士靴，高挑纖美的身段引來不少行人偷偷拍照留念。
當溫莎發現楊洺的身影，她立刻開心地笑了出來，像是演練了很多遍那樣，向前主動挽住了楊洺的胳膊。
「謝謝你能來陪我。」
「應該的，」楊洺笑道，「真的不用我開車嗎？」
「你那輛車的造型太誇張啦，已經上了很多次八卦頭條，」溫莎眯眼笑著，「我們打車過去就行，離著這邊並不遠。」
楊洺看了下她腰間懸著的小包，它只能裝一些卡片之類的小巧物件。
「你朋友不是生病了嗎？不用送些慰問品嗎？」楊洺關切地問。
溫莎卻輕輕搖頭：「送禮就會有回禮，而回禮會增加額外的經濟負擔，友情應該是簡單、直接的，不必在意這些細微末節。」
楊洺有些詫異地看了眼溫莎。
這還是他第一次，注意到她美貌之外的東西。
他們搭乘著無人計程車，朝名為『第三個幸福』的居民區趕去。
溫莎時不時在她的小包中取出一隻橢圓狀的入網終端，用做了美甲的手指飛快敲打，應該是與她朋友聊天。
楊洺打量著窗外的景色，思考著今天晚上的計劃。
飛蛾，寓意著他就像是一個撲棱蛾子，撲向落風帝國權勢的最高點。
取這個名字，是借『飛蛾撲火』來提醒自己，千萬不要被泡沫般的權勢所蒙蔽。
他是來搞星球的。
窗外的景色漸漸出現了變化。
隨著計程車漸漸遠離尹蘭朵市中心城區，高樓的密度在迅速下降。
楊洺站在皇宮邊緣眺望城市天際線時總能看到的那些建築，近距離展露了它們被歲月打磨許久的老舊身軀。
偶爾能看到一些施工場地，但工程進度似乎不太順利，裡面沒什麼器械在工作。
在懸浮車道的下方，同樣出現了有些擁堵、多年失修的地面公路，楊洺也看到了地面運行的公共交通。
——路上跑著的車輛相對懸浮車來說更節省能源，出行成本也就更低一些。
「爸爸說，這個國家的經濟就像是老人體內殘留的血液，已經快被宗主國抽幹了。」
溫莎輕輕嘆息。
楊洺點頭應和，沒有發表任何評價。
計程車最後落向了一處古舊大廈的頂層停車場。
溫莎花費了一筆額外的費用，讓它保持載客的狀態，在停車場等他們回程。
「這邊打不到能直接回去的計程車，」溫莎輕聲解釋著，「城區之間是有號牌限制的，很多車牌不能進入核心城區。」
「那裡確實太擁擠了。」
楊洺隨口回應著，扭頭看了眼皇宮的方向。
那些高聳的大樓將皇宮掩藏了起來。
像是藏起了一份珍寶。
「你會介意來這麼邊緣的地方？」溫莎問。
楊洺輕笑了聲：「為什麼要介意？」
「那跟我來吧，」溫莎開心地應著，並偷偷觀察著楊洺的表情。
顯然，她藏了一些小心思。
楊洺雖然察覺到了，但配合著沒有戳破。
溫莎熟門熟路地帶著楊洺轉了幾次電梯，從大廈頂層一路向下，到了最底部的負二十層。
等電梯門再次打開，陣陣喧鬧聲填滿了楊洺的耳膜。
外面竟然是一個狹窄但熱鬧的市集。
初一眼看去，最吸引楊洺注意的，就是兩排扎眼的廣告燈牌，以及在燈牌下擺攤的各類商販。
這裡的環境，有點像是楊洺造訪過兩次的黑市，但這裡的商品都是些並不違禁的日用品，各處也是秩序井然，能看到不少巡警。
電梯前有個小水窪，溫莎靈巧地跳了過去，楊洺邁步跟上。
這個市集有兩百多米長，每隔二十米就會有一部電梯，這些電梯只有小部分通往地表。
當他們走出那座大廈的地下區域，過道兩側就漸漸變得開闊。
兩旁出現了開鑿在岩壁中的整齊建築，密密麻麻，一眼看不到邊際。
蟻巢。
楊洺莫名想到了這個辭彙。
他推測，這裡原本是一處廢棄的庇護所，是落風帝國用來應對戰爭危機的地下建築群。
這裡有著充足的光源，有著完善的排污、換氣、凈水系統，居住在這裡的也並非是流浪漢——雖然偶爾也能看見一些無家可歸的老人——隨處可見的，是跑步趕路的白領、背著書包的學生，還有一些穿著很體面的中老年市民。
診所、超市、消防隊、環衛機器人……
一個完整城區該有的東西，這裡都不欠缺。
行走中，楊洺發現了一群騎著造型誇張的懸浮摩托、聚在廣告燈牌下、用誇張語調說著無意義修飾詞的年輕人。
這讓楊洺不得不感慨：
街熘子真是一個很神奇的城市物種。
楊洺有點納悶：「溫莎，你父親怎麼可能允許你來這？」
「我也只來過兩次，每次都有七八個保鏢暗中跟著，還偷偷拿著一堆儀器照來照去。雖然爸爸答應過我，不會幹涉我的交友自由，但他確實很難信任這裡的環境。」
溫莎明顯有些緊張，她小聲應著：
「但你不要誤會哦。這裡雖然是地下，卻是治安比較好的城區，是絕對合法的區域。大家選擇住在這裡，最大的因素就是……房租十分便宜。」
楊洺莞爾。
他目光在幾名玩鬧的孩童臉上劃過，這些孩子的雙眼，比那些大人要明亮很多。
溫莎挽著他的胳膊，在他身旁輕聲說著：
「我跟她其實是網路上認識的，在三年前。偶爾我會來她租的房子里坐坐，她會做一些拿手的飯菜給我，這讓我感覺相當不錯。」
楊洺溫聲問：「她得了什麼病？現如今醫療條件這麼發達，我們總能幫上她。」
「這是最讓我在意的，」溫莎抬頭看向前方的住宅區，「她總是說沒病，總說自己身體沒有大礙，但有時候都沒辦法下床走路。」
「不用太擔心，去問問就知道了。」
楊洺輕聲說著，心底又產生了一些不太好的聯想。
溫莎是財務大臣的獨女，財務大臣在這個職位已經超過六年。
她很容易被別有用心的人盯上。
但當溫莎帶著楊洺進入一座『嵌入式』居民樓，乘著電梯去往第六層，沿著那擺滿了各類鞋襪、衣架、雜物的走廊，抵達溫莎朋友的家門前，敲開了那扇防盜門后……
楊洺也是一愣。
這是個頭髮花白的老奶奶，面容溫和且略顯蒼白，身形單薄且有些句僂，見到溫莎后，老奶奶表情明顯激動了起來。
叮叮。
楊洺手錶震動了幾下，出現了這個老奶奶的信息。
她是尹蘭朵大學前經濟學教授。
怪不得財務大臣會允許溫莎來這。
「溫莎？」老奶奶滿是驚喜，向前與溫莎擁抱，「你怎麼會突然來我這？哦！你剛才還在跟我聊天，說你今天要去哪讀書。」
溫莎嘆道：「我擔心你的病，放心不下所以過來看看。」
「這就是老了，老的病，」老奶奶輕輕嘆了口氣，「剛好還有一個小姑娘在這，這是個十分可愛的小傢伙，最近剛搬過來的鄰居，我先介紹你們認識……對了，這位是？」
「我男朋友，」溫莎小聲說著，「應該是。」
楊洺笑道：「很高興見到您。」
「哦，快進來、快進來，這可真是個帥小伙！」
說話間，廚房方向傳來腳步聲，老奶奶口中的『可愛的小傢伙』，踩著輕快的步伐轉了出來。
而當她看到楊洺后，先是錯愕、迷湖，隨即便是極度的震驚，差點就把杯子里的溫水對著楊洺潑出去。
「楊洺先生！您、您怎麼會在這！」
嗯？
楊洺微微挑眉。
0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