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叫魂，還願
我開始倒黴起來，喝涼水都塞牙倒不至於，可這小災小難多了，多到近乎密集不斷，一開始倒能覺得最近運氣不好，頻繁往複，那就讓人抓狂了。
大清早起來刷個牙，莫名其妙牙刷柄斷了，剛要出門一腳踩上釘子，不是我反應快，趕緊收腳，沒準腳掌都能給紮穿。
出門買瓶礦泉水，喝出敵敵畏的味兒，還好感冒好了點，不然重感冒那幾天吃飯都沒味，我這一口氣喝下去，立馬得跪了才行，憤怒找上超市，才知道這裏麵裝的就是敵敵畏，自家小菜園用的，隨手放收銀台，沒想被我給拿了，之前找不到人家正著急呢。
又是道歉又是賠了兩百塊，給我換了瓶水，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再說是我自己拿錯了，隻好作罷。
昨天下午，我碰上最倒黴的事情，晚上準備回房的時候，正趕上下班高峰期，道上錢包竟然給人摸了，我當時察覺了，頓時火氣上湧，想抓著那孫子送派出所，雖說錢包就兩百塊現金，但架不住我這接連倒黴，肚子裏憋了股邪火沒處發泄。
誰想這偷兒比我這失主還橫，而且有同夥，叫來幫手把我推搡到沒人的地方，來往行人匆匆，不少人知道這邊發生啥事兒了，卻愣是當做沒看到。
我當時就慌了，準備自認倒黴，誰想那幾人一看我慫了，竟然打算明搶，讓我拿銀行卡去取錢。
驚慌失措下，推開身前的人拔腿就跑，不想有一孫子反應挺快，臉上挨了兩下實的才跑掉。
頂著一隻青腫的眼睛找上表哥，表哥關心問我怎麽回事，我沒好意思說，忽然發覺幾天沒見，表哥臉色似乎不太對，有些憔悴疲憊的樣子，趕忙轉移話題，問表哥是不是最近沒休息好？
表哥神色不自然，有些不自在的勉強一笑，說，沒事，最近比較忙。
下午表哥閑了帶我出去兜風，之後接了個電話，不知出了什麽事，急匆匆地走了，正打算回去，忽然想起下午幫表哥拿的一份重要文件他沒帶走，看看天色還早，就打算去表哥住處一趟，順道蹭頓飯，不得不說，嫂子手藝還是很讓人嘴饞的。
還有就是，這幾天在外麵吃飯，總會吃完後，發現碗底會有蟑螂、蒼蠅之類奇怪的東西，表哥那應該能吃到正常點的東西……
表哥現在住一套複式，小區環境很好，裝修的也很豪氣。
見到我忽然登門，表哥顯得有些錯愕，還有些讓我奇怪的慌亂，但他很快調整過來，把我迎了進去，拿到文件才說，我還以為丟了呢，打個電話我去拿就行了，怎麽還跑一趟，晚飯沒吃吧？一會叫你嫂子弄倆菜，咱哥倆喝兩杯。
我笑嘻嘻假意推辭下，表哥笑罵，少來這套，先去看電視等會兒吧，我叫你嫂子做飯。
說著表哥轉身上樓，我百無聊賴的看著電視，不知不覺過了半個小時，我狐疑朝樓上看了眼，半個小時也沒見嫂子和表哥下來廚房，是有什麽事嗎？
又等了二十多分鍾，還是沒見人下來，我坐不住了，輕手輕腳上了二樓，想看下怎麽回事。
二樓很靜，仿佛一個人都沒有，我豎起耳朵聽了會兒，隱約聽到了聲音很低的呢喃聲，皺著眉頭看了圈，過道一間臥室的門開著條縫，裏麵很黑，似乎拉著窗簾，仔細看了下，又感覺裏麵有微弱的亮光。
躡手躡腳湊上前，朝裏看了眼，有人，但裏麵的情況，卻讓我直接傻了眼。
寬大的床上躺著一個小女孩，麵色潮紅，額頭上全是汗珠，緊抿嘴唇，不時皺眉，似乎很痛苦的樣子。
奇怪的是，她眼睛是睜著的，一眨不眨，眼神木然呆板，沒有一絲靈動，跟死魚眼似得，不管表情怎麽變，眼睛就是不眨，不動。
床邊擺著一張小桌，上麵對稱擺著兩隻很粗的白蠟，兩個白瓷碗，一隻有水，一隻上麵用白紙蓋著，旁邊還有堆燒過的紙灰。
小桌後，坐著一個滿臉溝壑，牙齒都掉光的老太太，閉著眼搖頭晃腦的念叨著什麽，嫂子正一臉擔憂的站在一邊，大氣都不敢喘，緊張的咬著拇指。
床上躺著的小女孩，我自然認識，那是我小侄女，也就是表哥的獨女，小雅，隻是這丫頭看上去好像有些不對勁。
我看的一頭霧水，好詭異，鬧不明白這是什麽情況，正想推門進去，忽然一隻手抓著我胳膊，我嚇了一跳，扭頭一看，是表哥。
鬆了口氣，我指指房裏問，這是啥情況？
表哥示意我小點聲，拉著我下樓後，聽到有人敲門，打開一看是送外賣的，表哥有些不自然的笑著說，你嫂子走不開，今晚湊合下吧。
我是無所謂，見表哥沒說，我也不好追問。
幾杯酒下肚，表哥始終心不在焉，時不時朝二樓看，我忍不住了，又問了遍怎麽回事，表哥眼神閃爍，仰頭喝掉杯裏的酒，這才有些不自在的訕笑說，叫魂……
叫魂？我還以為耳朵出了毛病，看表哥神色才知道他說的真是叫魂。
“哥，你不是吧？！”
我失笑，表哥趕忙示意我小點聲，喝了幾杯，表哥重重吐了口酒氣，搖頭苦笑。
這一幕我實在有點不敢相信，我這人不信鬼神，很大程度是小時候受表哥影響，表哥一直是出了名的膽大，聽說早年一個人敢在墳地過夜，為人處世也一向膽大敢拚，否則也不可能孤身一人來到南方，混的風生水起。
印象中，他向來對鬼神之說嗤之以鼻，今天所見如果不是我真看到了，我還以為他跟我鬧著玩呢。
“記得前陣我本來打算帶你去九寨溝玩嗎？”
我點頭，那是剛過來的時候，不過我沒跟著去，一是不好意思，二是前段時間心情不怎麽樣，實在不想再出遠門，表哥勸不動我，沒辦法隻好帶著家人按照既定行程前往。
表哥跟我說，他們去玩的時候，本來就是場普通的旅行，往年也經常四處去玩，從沒遇到過什麽事情。
當時行程比較緊，時間不多，就選在國內遊玩，不過去的時候趕上旅遊高峰，九寨溝人很多，很久沒出來散心，表哥和嫂子玩的都挺開心，誰知道準備回來那天，夫妻倆正流連忘返，一不留神沒看好小雅，人給走丟了。
倆人頓時急了，這旅遊區丟個人，到哪裏去找？
趕緊聯係上工作人員，足足找了大半天，小雅在山林裏被找到了，見到人沒是，兩人也就鬆了口氣，但誰也沒想通，一個小姑娘，怎麽就那麽跑到山林深處去了，最後還毫發無損。
回來以後，表哥逐漸發現有些不對勁，原本一直聰明的小雅開始變得呆呆傻傻，眼神直勾勾的，一天到晚連睡覺都不逼著，跟木偶似得。
夫婦倆頓時急了，帶著小雅跑了市裏所有醫院，都沒檢查出個所以然。
因為我情緒本來還沒調整過來，表哥擔心說了家裏的瑣事，給我添堵，這件事也就一直沒說，後來有天，表哥一位好友知曉了這情況，想了很久跟表哥說，小孩子莫名其妙跑到山林深處，回來就變得呆呆傻傻，又檢查不出哪裏出問題，莫不是被什麽東西勾了魂？不如找個有本事的先生給姑娘喊喊魂試試？
表哥說完，我沒做聲，還是不敢相信當初那個天不怕地不怕，對鬼神嗤之以鼻的表哥，竟然還真就這麽做了。
表哥似乎看出我的想法，無奈笑著搖搖頭，說了句讓我永遠忘不了的話。
“可能是年紀越大就越膽小了吧，這人往往見的多了，就會對自己所不理解的事情，慢慢從不屑鄙夷，開始慢慢產生敬畏……”
我說不出話，敬畏嗎？想起前兩天的事情，以及臥室裏那沒牙老太太的布置和念念有詞，扭了扭身子，感覺有些不自在。
後麵的酒喝的很沉悶，我跟表哥都沒什麽話，直到見到那老太太慢吞吞走下樓，表哥這才來了精神，迅速迎了上去，兩人說了幾句話，表哥似乎鬆了口氣，恭敬奉上一個紅包，看著表哥的神色，我開始信了，表哥現在似乎很相信這些事情。
表哥要去照看小雅，托我送老太太走，因為喝了酒沒法開車，我隻好出門叫車，一路上，老太太不時盯著我看，眼神有些奇怪，卻什麽也沒說。
在路邊等車，我跟老太太站的近，聞到她身上有淡淡的煙味，心裏一動，趕忙摸出煙遞上一根。
老太太也不嫌棄我煙撇，眯眼抽煙，無牙的嘴砸吧著煙頭。
聊了幾句，發現這就是個一般的鄉下老太太，很和藹，讓人親近，車遲遲不來，我跟老太太卻熟絡了一些，老太太吸煙很慢，忽然間，操著不知哪裏的方言，對我說了句話，後生，你身上有怨氣喲。
我心頭一跳，沒接話茬，沉默一會，我小心翼翼的試探著問，大娘，你說……這世上真有鬼神嗎？剛說完，我就感覺到自己的語病，人家就做這的，問這話不跟放屁一樣，趕忙換個方式說：“比方說……有個人去上香許願，願望總能實現，可他有天不許願了，卻倒黴起來，你說這算啥事？您說這神仙就這麽小心眼嗎？”
老太太微微張開被煙霧熏得眯起的眼睛，睜大了些，咧嘴露出沒牙的口腔，笑嗬嗬用沙啞的聲音問：“許願了，實現了，那還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