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前塵往事

  我哥慢慢的鬆開了手，我以為他至少會象電視裏演的那樣追問一句：為什麽？或者表白一下自己的真心真情。但他什麽也沒說，甚至他慢慢的垂下了頭，不再看我們。他已經沒有勇氣了！

  林書慧重新拖過了小亞和二妞的手，向著酒店外走去。


  我愣了一下神，想著鼓勵一下我哥，但見林書慧走遠了，我隻好抱著好好往外追了出去。


  到停車場時，林書慧接過了好好。上了車後，我將車慢慢的倒到了路口，然後踩住了刹車。


  “書慧。”我側頭看著副駕位抱著好好的她。


  “專心開車，回家再說。”她淡淡的說。


  我看著她，好一會我才咬了咬牙啟動了車子。酒店到家裏才十來分鍾的路程，這一路上，車裏安靜得能聽到幾個人的呼吸聲。


  很快到了家，洗漱過後，小亞和二妞就上床躺下了。林書慧坐在床頭看著兩個女兒，我坐在床尾看著她，好一會我才輕聲說：“走吧，回房睡覺了。”


  她慢慢的起了身，然後跟在我身後回了房間。


  躺到床上，我睜著眼睛等她開口，等了老半天後，她始終沒有說話。我側過身看她，她閉著眼睛似乎已經睡著了。


  我隻好翻身坐起來，給旁邊睡床上的好好掖了掖被子，然後就倒頭也睡下了。


  半夜時，好好尿了褲子哭鬧了一陣，我爬起來給他換了褲子，又喂他喝了奶，好不容易哄著他又睡著了。放回睡床上，守了一會，見他真的睡熟了，我才輕輕的爬回床上。


  “好好睡了吧？”林書慧輕聲問我。


  “你醒啦？”我驚了一下，轉頭看她。


  “嗯，我的睡眠質量一直不太好。”她幹脆靠著床頭坐了起來，“你是不是很好奇我和你哥的事情？”


  “是啊是啊。”我毫不掩飾自己的好奇。


  “華琳，不是我矯情。活到我這個歲數，對於情情愛愛真的是沒有任何的幻想了。日子是很實在的，每天睜開眼就是店租要交，員工的工資要發，水電費，家用，兩個女兒已經越長越大。華琳，你說日子這樣瑣碎，我哪有心思去談什麽戀愛，再結一次婚。”她輕聲笑了笑，“你哥確實挺好的，我和他也有共同話題，兩個人聊得來。隻是，一旦要涉及婚戀，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退一步說，我和你哥真戀愛了結婚了，他可是沒結過婚的男人，怎麽的，我也得給他生個孩子吧，你覺得到我這年齡還適合生個孩子嗎？”


  “你這樣一說，我覺得我的日子也沒盼頭了。每天一睜眼，房貸要交，店租要交，店裏兩個小妹的工資要發，我還開車，每個月的油錢，孩子的費用。書慧，你說，我咋就這麽沒心沒肺，還想著未來的日子會很美好？”我哭喪著臉，掰著手指數我的開支。


  “這不一樣，華琳，你還年輕。不像我，經曆得太多太多。”她回頭來看我，“如果我象你一樣，簡簡單單的活到現在，或者對於再結一次婚，我不會這樣抗拒。”


  天呐，我哥恐婚，林書慧也恐婚，這要怎麽搞？

  “說得你跟曆經了滄桑似的，來吧，趁著這夜黑風高之夜，你就慢慢的細細的向我訴說一下吧，也好讓我全麵的客觀的幫我哥分析一下他在你這有幾分可能。”我盤腿坐好，饒有興趣的看著她。


  “行吧，你真想聽，我就說給你聽聽。好多年了，再不說出來，放在心底都要發黴了。”她也盤腿坐好，“我十四歲就輟了學進入了社會，後來，進了KTV當了一名公主。”

  她的開場白就把我給驚著了，KTV公主，往日裏我和那些狐朋狗友們去唱K時，那些男的偶爾會點，進來後就在她們身上摸來摸去，還灌她們們酒，一個晚上下來，小費倒是能拿大幾百塊。


  林書慧沒看我，昏黃的台燈下，她的神情看起來十分蕭瑟。她開始細細的述說起了她的過往，那些被她塵封在心底的秘密。


  故事很漫長，最先我是盤著腿，後來，我又放直腿，再後來，我半趴著看她。林書慧不算一個特別會講故事的人，但她每一句話聽起來都很樸實，沒什麽過多的修飾，這份真實更讓我驚心。


  我原先以為我會聽得睡著，但一直到手表上的時間指向清晨五點，我卻越發的清醒起來。我仿佛掉進了她的故事，成為了一個淩駕在時空之上的觀眾重新目睹了一回那些驚心動魄。


  “溫瀾就那樣死了啊？太可惜了。”我深深的歎息，“書慧，你說她在生命的最後關頭，為什麽要把生的希望留給那個人？會不會她愛上那個人了？”


  林書慧靠著床頭，好一會才說：“不會，這一點我確信。從她留給我最後的遺言中，我感覺她在最後一刻，隻是將某種希望放到了那個人身上，大概她覺得他活下來的價值要比她還大吧。”


  “你會後悔嗎？我是說，如果當初你答應姓項的要求，或者你現在就過著養尊處優的日子。書慧，我覺得他對你有過情。”


  “你天真了。”她苦笑了一下，“象他們那樣的人，是沒有情的，尤其是對我這樣的人，更加不可能有情。華琳，說實話，我曾經在某一些時刻奢望過有真情在。但這幾年沉寂下來，慢慢的就想明白了，想明白後就覺得連我的奢望都顯得那麽可笑。”


  “你前夫沒再來找過你？你也沒有去看過你兒子？”我又問。


  “沒有，找我幹嘛呢？不是一個層麵上的人，本來就是一段錯亂的婚姻。至於我兒子，我始終認為，他沒有我這樣一個媽最好。所以，就這樣吧，或者到我死，我都不會去打擾他的生活。”林書慧兩行淚順著臉龐往下淌，“今天不聊起這些，我都忘了，我還有個兒子。”


  我感覺好多問題要問她，又覺得問什麽都沒有必要了，那畢竟是她的往事。小亞那會說她不是林書慧親生的，我還在想她怎麽會養一個和自己沒有血緣關係的孩子。


  林書慧這半輩子確實是把別人幾輩子要經曆的都經曆完了，那顆心上過刀山下過火海進過油鍋經過鐵錘，到了我哥這裏，提不起來勁，太正常了。


  “華琳，你說，我這個一個人，怎麽和你哥走到一起去？我結過兩婚，有兩個女兒，這些就已經很誇張了。我還是KTV陪酒的出身，你覺得哪個男人能夠輕易接受？”林書慧含著淚笑了笑，“所以，我就這樣唄，和兩個女兒好好過。”


  我仍舊呆呆的，不知道能說些什麽？林書慧說得沒錯，她的過往，隨便扯一條出來，能就嚇退三個男人，全扯出來，即使有半條街的男人想追她，也能活活被嚇退。


  可是，這並非全是她的錯，環境使然，命運使然。到了今天，她早已大徹大悟，成為了一個全新的人，這樣一個女人，為什麽不可以得到幸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