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貝克
當清晨的第一道陽光灑進窗戶時,貝克正在整理他的裝容,黑色的氈帽蓋住他稀疏的頭髮,幾乎只留下半個額頭,高領長衫箍住他的脖子讓他感覺有點透不過氣,他臉上的花白鬍渣似乎又長長了不少,讓他看上去顯得更加萎靡和蒼老。新族長的任命日將在今天舉行,這是貝克返程后的第十個日子,今天他必須讓自己看起來更符合一個族長的特質,但他心想:這衣服的樣式要是能改進一下那該有多好。正在這時,小獵人威馬帶著喜悅地心情來到他的房間外。「貝克師傅,我們該起程了,」他在門外說,「族人已經搭好了祭壇,他們都在等著您吶!」
貝克打開房門,讓他進來,西瓦正躺在地上撕咬一大塊生牛肉,它看見威馬進來,便朝他發出低吼聲,貝克伸手輕輕地摸摸它的背,它即刻就變得很溫順。
「噢!我的小乖乖,你嚇著我了。」威馬躡手躡腳從它旁邊小心邁過。「你不會咬我腿吧!」他對西瓦小聲說道。
「放心吧!它只是擔心你搶走它的食物。」貝克邊說邊解開長衫上的鈕扣,松馳的皮膚在脖子上皺起一條條紋路,他扭動了一番脖子,感覺這樣舒服多了。稍事休息后,他端來一盆涼水,讓自己粗糙的臉頰完全沉浸在裡面,待他的臉全部潤透后,他才抬起頭,「莫耳呢?怎麼沒和你一起?」貝克接著問道。
「莫耳?」威馬的語氣有些唐突,他想了想接著說道:「那傢伙就像條野狗一樣,您要找他恐怕不太容易。」
「他最近都在幹些什麼?」貝克又調整了一下氈帽的位置,「這幾天老是見不著人影。」
「誰知道呢!」威馬朝他聳聳肩,「昨天倒是在鐵匠鋪見過他一次,不過後來聽說他又去了礦山。」
「搞什麼鬼?」貝克有些詫異地問道:「他去礦山做什麼?」
「聽鐵匠班徒說,莫爾想打一柄鐵槍。」威馬笑著說道,「目前他只有一個鐵質槍頭,那根棍子用著雖然順手,但看起來卻像一根攪屎棍。」
「那就給他打一柄吧!」貝克漫不經地說,並走到一個老舊的柜子前用手指在盒子里扣了一團乳白色的油膏抹在臉上,他臉上的水珠匯入到那些乳白色的油膏中,再變成像牛奶一樣的液體滴落到柜子上。
「老師傅,您是不知道啰!咋們可沒有那麼多生鐵供他消遣。」威馬告訴他,「班徒師傅直接就拒絕了,讓他自己想辦法。」
「所以,他才去了礦山。」貝克明白的說,他將油膏在臉上塗抹均勻,順手蓋上裝滿油膏的盒子,「想法倒是不錯。」
「恐怕他又要失望了。」威馬撇了撇嘴說道,「據我所知,鐵礦開採的進展並不是很理想,恐怕莫耳不光只是想換一柄槍桿那麼簡單,他的爛盾牌也該換掉了。」
「威馬,這件事你應該幫莫耳出出主意。」貝克邊說邊從護腿上抽出一柄匕首,隨後又拉緊一塊皮革,在上面磨蹭了幾下,「我相信你的鬼點子足夠多。」他頓了頓接著說道,「你們之間的關係素來不太和睦,就當賣給他一個人情吧!或許莫爾會因此對你改觀。」
「老師傅,您就饒了我吧!」威馬打趣的說道,「我敢打賭,說不定莫爾此刻就正在打我的主意。」威馬說話時順手摸了摸他掛在腰間的佩劍。
「這可是把好劍。」威馬接著說道,「我都捨不得用它來劈材。」
「溶了它吧!死人用過的東西不吉利,」貝克對他說,並用匕首的尖端剃了剃指甲縫裡的污垢,「你並不適合用劍,用匕首就輕巧多了,何況西瓦也不喜歡你老是帶著它,沒瞧見它老是沖著你咆哮嗎?」
西瓦用一隻腳掌按壓著牛肉,利齒不停的撕扯著,當它聽見貝克說話時又抬起頭朝威馬嗚嗚地低吼了兩聲。
「西瓦,你再叫……」威馬蹲下身子看它撕扯牛肉,「……你敢再叫,我就牽一條公狗來和你配種。」
「你少哄它,它可是只公的。」貝克笑了笑對威馬說,他用匕首在臉上輕輕颳了兩下,挺鋒利,他心想。
「那就換條母狗。」威馬說,他學著西瓦的樣子嚇唬它。
「老師傅,您對我們撒謊了。」威馬緊接著起身面向貝克說道,「我可記得您對巴倫說過,逃走的那只是公的哦!」他提出質疑:「那它是怎麼鑽出來的?」
「沒錯,在某些事情上我的確隱瞞了。」他刮完鬍子,讓匕首回翹,感覺一下子精神多了,隨後他才說平靜地說道,「這些破事以後再慢慢告訴你吧!眼下我們應該先安置西瓦,它的食量大得驚人,得儘快找個合適的地方訓養。」
「……最好是沒人的地方,我不太希望族人們見到它產生抵觸。」貝克又補充道。
「讓它自生自滅。」威馬開玩笑地說,「誰讓它老是沖我吼。」當威馬說完時,西瓦又朝他露出利齒低吼。
「你不應該這麼對它。」貝克說:「西瓦很聰明,懂得觀察人類的情緒,你對它不友善,它自然不太喜歡你。」
威馬聳聳肩,「聰明的殺人犯,我得離它遠點。」他笑著說,「我保證它在餓著肚皮的時候會把我當成根骨頭。」說完他瞧了瞧自己瘦弱的身板,「噢!我該抽個時間好好補一補了。」
「威馬,我倒希望你父親能接手這個差事。」貝克沒太在意他說了些什麼,他只是自顧自地續道,「我可以送給他整座牧場,當然他依然可以選擇當個屠夫。」
「或許他已經習慣了。」威馬說,「讓一個屠夫先放下屠刀,再讓他去呵護那些畜牲,我不得不說這真是個好主意。」
「找個時間去告訴你父親吧!讓他好好掂量掂量,如果他不願意,我在考慮別的人選。」貝克對他說,「你知道的,我向來不會強人所難。」
「那我試試吧!」威馬說,「這可是樁輕鬆的差事吶!換作我都想干,雖然有點危險。」
「就先這麼定下了。」貝克舒展了一囗氣,接著系好長衫上的鈕扣,在胸前又佩戴了一枚工匠連夜趕製的黑鷹族徽,最後,他整了整自己的衣襟才開口說道,「走吧!去會會我的族人。」
當他們來到祭壇時,太陽已經爬上了坡頂,為數過萬的族人們早就將祭壇圍得水泄不通,小術士學徒「洛倫」矮小的個頭在前面引路,他不停地推搡著人群,待他艱難地往前面邁進一點兒后,身後擁擠的人群又像閘門一樣逐漸閉合,只留下一道狹窄的囗子,貝克不得不側著身子從他們的縫隙間再擠出一條路來,威馬跟在他們身後嘻皮笑臉地跟大家打著招呼。此刻負責祭祀的老術士「卡儂」已經擺放好了祭天用的牛頭,還有一些水果和香燭,在他腳邊的石槽里滿是暗紅色的牛血,石槽上某些地方還依稀可見上次祭天時留下的凝固血塊,上面生長著黴菌。這個卡儂可真夠勤快,貝克心想:巴霍巴每逢大事都要舉行祭天儀式,以求蒼天神鷹護佑,這傢伙和他的徒子徒孫賺足了不少油水,卻懶得清掃祭祀使用的器皿,所以當老術士請他登壇時,貝克只是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
「開始吧!」當他徒步來到祭壇中間時,他開口吩咐道。於是老術士在他額頭上點上牛血,他的臉也被抹上三道血痕,一股刺鼻的腥味鑽進他的鼻孔,洛倫為他點燃一柄香燭,貝克將它們分別插入面前的三足供器中。隨後他聽見老術士開始默念那些禱告用詞,發出翁翁的渾音,像一群蜜蜂一樣纏繞在他頭頂,但他卻一句也聽不懂。他只是神情注目地盯著祭壇下方擁擠的人群,讓他們記住新族長的臉,當卡儂念叨完禱詞時,他才感覺到如釋重負。
「好了,你們可以退下了,剩下的事情交給我來辦就好。」貝克舒緩了一口氣后,對身邊的兩個術士說道。
「大人,我們還有很多儀式尚未完成。」老術士卡儂對他說,「歷任族長都認為供奉神鷹能為族人消災祈福,我們應該遵循祖制。」
「如今巴霍巴南部仍然災荒不斷,而你卻在這兒跟我討論儀式?你覺得我會在乎神鷹的供品嗎?」貝克有些不耐煩地說道,「好啦!形式上的東西就到此為止吧!我是個更注重實際的人。」
老術士定定地看著貝克,儼然一副無奈的表情。「好吧!大人。」他說,「即然您執意如此,那我們便進入下一個環節。」
「噢!親愛的老人家,請問您到底聽懂了沒有?」這時威馬上前插嘴道,「大人的意思是這裡沒你什麼事了。」威馬悄悄朝他遞了個眼色。
老術士卡儂見了立即明白他的意思,他悄悄遞給威馬幾個貝幣,以示感謝他的提點。
威馬不動聲色的將貝幣藏進衣兜,然後在他耳邊小聲說道,「說點大人喜歡聽的,他會因此愛上你。」他說完拍拍他的肩膀,又退到一邊。
卡儂聽了威馬的建議后,很識趣地調整了態度,他露出違和的笑容對著貝克的背影說:「大人吶!您說得沒錯,巴霍巴數千年來的陋習是該改變一下了,祭祀救不了災荒,神鷹只會盤旋於頭頂。」他想了想接著說道,「一切就按您的要求辦吧!但您仍然須要術士的支持。」
貝克眨了眨眼睛,他雖然沒發現他們在背後的小動作,但他心裡卻明白得很,肯定是威馬給他出了點子,他轉念一想,一個懂得見風使舵的人也還算一種本事,而他手下也需要有一個這樣的人手。所以最後他稍微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他對他說的話。
當貝克清了清噪子,正準備發表點感言時,他聽見有人說,「攆他們下去。」一些原本支持巴倫的人在這時吼道,「我們不需要無能的術士,是祭祀害死了族長大人,而那三眼術士的下落自今不明。」
「處置他們。」又有人說,「所有術士都該死,讓他們陪族長殉葬。」
當大家都跟著起鬨時,貝克才意識到場面有些失控,讓他更驚呀的是巴倫在族人們心目中不可憾動的地位,這才是讓他最苦惱的,他需要實行一系列變革,必然要廢除某種英雄主義。他心想,若不是自己讓威馬到處煽風點火,告訴族人們巴倫被術士古奧謀害的消息,也不至於出現如今這種局面,他有些懊惱,為何當初沒有想到這一點,直接散布巴倫的死因是一場意外那該多好,如今這些後遺症真是令他滿是籌措,讓他不得不陷入艱難的決策中,到底要不要尊重民意處置以卡儂為首的術士團伙,他不禁如此思量,但他轉念又想到,如果在這種場合自己能憑一己之力保全眼前這個人,又能平息民憤,那麼他將爭取到更多支持,到時候以卡儂為首的術士們不得不依附到他的名下,供他差使。
大祭司卡儂正在為他的處境堪憂,臉上露出驚懼地神色,他有些惶恐地退後了兩步,險些摔倒,幸好洛倫在身後托住他的腰才不至於場面變得難堪。
「請幫幫我。」大祭司卡儂輕聲向他乞求道,他的臉色在驚悚過後有些慘白,「這不是我的錯,您知道的!」他的語音微弱無力,顯然與他胖乎乎的身材所能展現的能量不成正比。
貝克思緒良久后朝他遞了個眼神,似乎在對他說我盡量試試吧!
當人們繼續發表不滿時,人群頓時涌動引起了一陣騷亂,貝克不得已只能舉起雙手先安撫騷亂的人群,待他們都稍微安靜下來時,他才開口,「我親愛的同胞們,我們都為巴倫大人的死感到遺憾,」貝克用低沉的聲音告訴大家,「我們誰也不願意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如今罪魁禍首仍然在潛逃,而我們並非毫無作為,巴霍巴將派出最勇敢的戰士,即使天涯海角也要將此人捉拿歸案,在此,我向你們慎重地保證。」他保證道,並悲傷地揉了揉眼晴,「而今,英雄需要被緬懷,但不是這種粗暴的方式,正所謂一人做事一人當,因此我們不能強責於人,因為我們不是強盜,不是嗜血的野獸……,是文明讓我們有別與高山的野蠻人,文明讓我們強盛,讓巴霍巴見證曙光,難道我們還要回到那種原始的支配時代嗎?」他慷慨激昂地說道,「不……」
「……我們需要的是正理、公平。」他的話音振地有聲,當他一字一頓吐出那些字眼時,群眾一片高呼。
「正理、公平。」祭壇下方的人群高舉右手呼應道。
「我們更需要的是一種平等的適用法則。」貝克繼續用鏗鏘有力語調說道,「如今舊者雖去,但希望仍在。
「新族長、新希望。」人們又激情回應。
當人們為他精彩的措辭激情彭湃時,他便吩咐威馬端來角杯,在裡面灌滿烈酒,然後舉杯仰向長空。「敬逝者。」他大聲說,「英雄雖長眠於此,卻與吾共存。」
當他灌下烈酒後,威馬替他滿上。
「這一杯感謝滋養我們的大地。」他說,並翻轉角杯,讓烈酒灑向黃土,「願大地庇佑,我族的作物更加茂盛。」他話鋒直轉,將人們抽離悲傷。
「最後一杯敬所有巴霍巴的勇士。」當威馬再度替他滿上時,他接著說道,「巴霍巴的勇士們,你們才是民族的希望,當黎明不再依靠英雄,我們必須學會團結共榮。」他的話音劃破烈日長空,格外寥亮。
「團結、共榮。」當貝克講完時,族人們隨即發出一陣歡呼雀躍聲,大祭司卡儂在這時方才鬆了一口氣。
在某些時候威馬會覺得他的獵人師傅看起來像個悶棒——但今天,他必須承認,他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獵人,他正在轉變成一位真正的族長,威嚴,沉著,有魄力,會忽悠,讓他見識了他的多面性,他甚至暗自慶幸自己跟對了人,他不禁聯想到,要是莫爾在場他會作何感想。
新族長的任命儀式從晨露舉行到正午,已經足足經過了五個鐘頭,最後一項角斗競技活動在祭壇下方圈出一塊空地,正火熱展開競技,場地中央兩名精壯的男人將上衣褪至腰圍,打上一個活節,他們圍著圈奔走,互相警惕著對方。場外一片吆喝聲,賭博者樂此不彼。當裁判「霍瑞」吹響開始的口哨時,他們便一涌而上,用力拽住對方黑黝黝的胳膊,像兩頭蠻牛一樣頭頂著頭互不相讓,誰也不想讓對手將自己扔去圈外,當有押上重注的人們為他們加油助威時,他們往往展現得更加賣力。貝克也很看中這次競技,他需要在贏得競技的人選當中任命十二名最優秀的巴霍巴勇士成為護衛,供他差遣,為此他看得很認真。這次競技為參賽選手準備的獎勵也很豐盛,贏下比賽的一方可以獲得兩隻豬仔,而作為失利的一方也能得到一隻燒鵝,加上外圍壓注賭博的紅利,實際能拿到手的獎勵足夠誘人,因此樂意參賽的族人絡繹不絕。貝克與族人隔著祭壇的高度把酒慶歡,共鑒賽事,四周洋溢著鬧騰的氣息,族人家的小孩子時不時的登台為他敬獻鮮花寓意吉祥,他便拉住孩子的手,將他們擁入懷抱,逐個親吻他們的小臉,也有族人為他送上禮物表示祝賀。每逢這種場合,但是不多,威馬都會找準時機和他的獵人師傅打賭,從他那裡贏點貝幣,但今天他有另一個選擇,大祭司卡儂和他的助手洛倫看起來不太擅長賭博,而且從他們身上似乎能擠出更多油水,因此他躡手躡腳地挪動腳步來到見克面前擠身蹲下,大士術卡儂和他的學徒洛倫正畢恭畢敬的待在他身後。
「小賭怡情,大賭傷身。」他樂呵呵的對他們說。「喲喲喲!那個大個子今天狀態不錯,看見沒?他的腳力非常穩健。」他指著場地中央一個肥胖的光頭男人給他們看,「如果我把貝幣全都押在他身上,肯定會讓我賺翻。」威馬肯定地說。
「你是認真的嗎?」貝克盯著他,「我到認為他的對手更有勝算,雖然他看起來瘦點,但身手卻敏捷得多。」
「族長大人,您真有眼光。」術士卡儂在他身後插嘴道,「那人名叫保利,他祖上曾有三代皆被任命為族長護衛,從小尚武使得他資質優良,今天他依然為家族榮譽而戰,而他的對手不過是個豬販子。」
「什麼?豬販子?」威馬有些吃驚地說,「難怪他長得像頭豬一樣。」他停頓了片刻接著問道,「那他叫什麼名字?最好別再帶個豬字。」
「威馬老弟,你指的那頭豬他叫瓦莎,你對這個名字還滿意嗎?」卡儂告訴他。
「瓦莎?噢!不。」他說,「一個女人的名字,該死!我怎麼會把注押在他身上。」
「可你並沒有掏一個子兒。」貝克說。
「我的意思是,要是「羅萊」願意讓我免費押注的話。」威馬眨眨眼睛,露出尷尬的笑容,「我保准壓他。」
「威馬老弟,恐怕羅萊是不會讓您如願的。」卡儂彎下腰從背後小聲告訴他,「你見過妓院的姑娘有招待乞丐的嗎?賭徒的行規是從不接受欠帳,更別提免費這種好事兒了。」他胖乎乎地臉上掛起微笑,「你要是手頭緊張,我這兒到是還有些貝幣,儘管拿去多贏點。」
威馬興味盎然地看著他。
「我是認真的。」卡儂眯著小眼對他說,他接著從寬大的袖口裡取出一袋貝幣在空中拋了拋。
威馬遲疑了一會兒,對他嘿嘿笑道,「咋們的大術士先生可真會收買人心哦!」他伸過手從卡儂那裡拿走那些貝幣。「看在這些錢的份上,我超喜歡你哦!」說完他嘴角牽起一絲微笑。
當威馬拿著貝幣去參與賭博后,貝克意味深長地對大術士卡儂說,「你會慣壞他的,他還只是個孩子。」
「大人,只要他高興就好。」卡儂說,「他是您的得力助手,比起您為我做的一切。這些幣貝真不算什麼。」大祭司卡儂扭動肥胖的身體慢慢移動到他身旁。
貝克一點也不喜歡他的表面獻媚,因為威馬不同,他是忠誠的。如今他需要看到的是卡儂忠誠,因此他抬起頭審視了他片刻,才開口,「往後,你有何打算?」他刻意問道。
「但憑大人吩咐。」他恭謹地應道,「我是真誠的。」
「在我手下辦事可不會那麼輕鬆。」貝克告訴他,「我素來不信奉神靈,你得讓我見識到你其它方面的長處,否則我無法任用你。」
「大人,我雖無長處,卻也不算太笨拙。」卡儂想了想,將嘴湊近貝克耳邊小聲說道,「您是位英明的變革者,我將學著做些令您滿意的事情,當您在某些事務上不方便處理時,我相信您會用得著我這個老術士。」
貝克聽了木然地點點頭,「你還算聰明。」他對他說,他的語調爬上一絲陰暗,「一種令人厭惡的聰明,不過你現在讓我發現你還有那麼一點用處。」貝克直言不諱。
「大人吶!當您需要時,我就是那樣的是人。」他用妙語回應他,並揉著肥胖的手腕。
當貝克再無詢問時,他們又重新回歸沉默,轉而將視線凝聚至角斗場,而此時,正如貝克預言一般,保利憑藉敏捷的優勢和毫不遜色於對手的體力已經逐漸佔據上風,豬販子瓦莎在經歷幾個回合的角斗后看起來有些氣力不接,當瓦莎再度扭動肥胖的身體迎上去想給正處在角斗圈邊緣的對手來個野蠻衝撞時,保利順勢繞到他的側面,使出渾身腳力橫掃他的腳根,瓦莎當即便重重地摔出圈外。這時,霍瑞吹響角斗結束的口哨!當他宣布勝利者的名字時,貝克親自下台為他佩帶了一枚金色的護衛肩章,豬倌為保利牽來兩頭豬仔作為獎勵,而他的對手瓦莎則當眾將那隻燒鵝吃得精光。
接著上場的是「維納」和「舒戶」,卡儂依次為貝克作了介紹,維納是全族裡公認最驍勇善戰的鬥士,今天他穿著一件墨黑色的羊絨上衣,下身是一條藍灰相間的牛皮長褲,在角斗場內的他看起來卓然不群,而他的對手舒戶今天也是有備而來,他全身繃緊白色的繃帶,將自己打扮得像具等待入殮的屍體,當裁判霍瑞質疑他的著裝時,舒戶表示那樣有利於他繃緊肌肉,將力量聚中在一點。」當霍瑞讓他們開始后,沒下兩個回合,維納便把他拖出了場外,顯然他的奇異裝束並沒為他加分。
第三輪的「科尼」和「布魯」是兩個同威馬年紀般大小的男孩,他們生得比同齡人更高大,當他們進幾角斗場時,卡儂的結論是這兩個孩子的打鬥八成挺無趣。不過貝克卻恃不同的意見,當你沒親眼見證過程就沒資格對結果高談闊論,他很清楚,有某些時候,一個孩子甚至是可以勝過成人的,威馬和莫爾就是很好的例子。當他們分出勝負時,貝克的確認為這是一場精彩的角斗,於是他決定破例將兩人都任命為族長護衛,他的屬下里需要這些新鮮的血液。
角斗競技一直持續到午後才結束,最終貝克在他的族長任命儀式上將十二枚金色肩章掛在勇士們肩頭,在族人的簇擁和歡呼聲中,屬於他的時代正式起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