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洛秋節
雲銅縣，是墨雪國青嵐郡的一個小城，由於背靠淺瀾江，不管是陸路還是水道，都比較便利，因此小城也頗為繁榮。
此時，在城東的一處宅邸，一個少年坐在長廊上，他的麵前支棱著一塊黑色的木板，木板上夾著一張生宣，此時，少年執著筆在宣紙上撥弄著，他畫得很認真，微蹙的眉頭緊盯著院子的某處，不一會兒，紙上就出現了一口池塘。
跟院子裏的池塘有些不一樣，可能是還沒有抹上顏料，紙上的池塘給人一種沉寂的感覺，仿佛下一秒就有什麽東西從水裏爬出來。
就在這時，一個十八.九歲穿著丫鬟服飾的少女輕聲靠近，向少年微微行了一禮，道：“少爺，午膳已經準備好了，該用飯了。”
白舟一頓，停下筆，道：“我還不餓，等下再吃吧。”
侍女一愣，似乎有些欲言又止，隨後還是說道：“少爺，今天是洛秋節啊，您不出去看看嗎？”
“洛秋節？”白舟放下筆，開始打量周圍，此時正值正午，太陽懸掛在空中，散發出淡淡的熱量，院子外偶爾傳進一兩聲爆竹的聲響，他看了一眼長廊的兩邊，也懸掛著各種顏色的花燈，才意識到今天過節。
洛秋節，是墨雪國除了過年以外最隆重的節日，處於暮秋時分，每到這一天，每家每戶都會掛上花燈，特別到了晚上，不管是城裏的居民還是附近村鎮的農戶，都會湧到城中央，看戲台唱戲，觀煙火，賞花燈。
不知道有多熱鬧。
少年眼中有一絲落寞，問了一句明知道答案的問題。
“今天父親回來嗎？”
侍女看了一眼少年，眼中也流露出一絲心疼，“老爺托人傳了話回來，今年還是到鳳棲城過節。”
鳳棲城是青嵐郡的郡城，也是白家產業的核心所在。
白舟的父親白承宇是一名富商，經營綢緞生意，其名下的白氏綢莊遍布整個鳳棲城，雖說在整個墨雪國來說不算什麽，但在青嵐郡，卻是排得上名號的賈商。白舟的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他父親便再娶了一房平妻，在鳳棲城買了一處宅子住了下來，而白舟則跟祖父住在雲銅縣的老宅。
一開始白承宇對於白舟還是頗為關心的，經常會回來看他，直到他續弦的夫人為他生了一雙兒女後，漸漸地便對白舟疏遠了很多，不過好在白舟的爺爺對他這個長孫無比疼愛，倒也沒讓他受什麽委屈。
但就在三個月前，祖父溘然長逝，從此白舟就一個人孤零零地生活在祖宅。
“好吧。”白舟收起那內心的一點失落，“把飯菜端到這裏來吧，我就到這裏吃。”
“好的，少爺。”
侍女看著自家少爺願意吃飯，自然喜不自勝，匆忙招呼下人們把飯菜連同餐桌一起端了過來，直到看著少爺一口一口吃完才撤了下去。
吃完飯後，白舟沒有再繼續作畫，而是回到書房開始看起書來，一直到傍晚。
“少爺，您出去嗎？要不要備馬車？”老宅門口，兩個仆從看著少年一襲白衣走出大門，忙問道。
“不用了，我想一個人出去走走。”白舟揮揮手，道。
“是……”
白舟沿著古道走在江邊上，雲銅縣靠著淺瀾江，有好幾條支流穿過小城，因此在小城裏水路也一樣發達，有時候泛舟比馬車還更方便。
此時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但小城卻顯得更加熱鬧了，一個個戲台在街道口已經搭建好了，抹著濃墨重彩的伶人在做著準備，隨處可見舉著花燈和麵具的商販在叫賣著，偶爾聽見的幾道爆竹聲響，更是增添了幾分節日的氣息。
白舟看著街道上的人們，有的身著錦衣，但大部分都是穿著粗布的漢子，他們帶著一家老小走在古道上，看起來分外和諧。
少年頗為羨慕地看了一眼，隨後朝著一個攤鋪走去。
這是一個賣麵具的攤子，一個中年漢子在賣力地吆喝著，此時不少孩童聚攏在周圍，眼巴巴得望著攤子上的麵具，不少大人直接把自家的小孩拉走，有的則寵溺地看了一眼孩子，在其稚嫩的呼喊聲中，掏出幾塊銅板買了一個麵具。
“老板，我要這個麵具。”白舟掃了攤鋪幾眼，看中了擺在正中間的一個塗抹著鮮豔色彩的狐狸麵具，道。
“這位少爺好眼力，這可是我這鋪子上最精美的一個麵具了，隻需要十個銅板。”中年漢子打量著白舟身上的服飾，一臉諂媚道。
白舟拿起狐狸麵具，也懶得跟他討價還價，直接往攤子上扔了一塊碎銀子，道：“不用找了。”
“謝謝少爺.謝謝少爺……”
中年漢子一把抓過銀子，忙不迭地道謝。
白舟拿著麵具在臉上比劃了兩下，倒很合適，他將麵具戴上，看著不遠處的江麵，瞳孔中卻是無盡的茫然。
十五歲的少年，第一次不知道未來該怎麽走。
“爺爺，舟兒想你了。”
“您說，舟兒以後該幹些什麽呢？”
雖然白舟隻有十五歲，但從小受爺爺的影響喜愛讀書的他，卻有著遠超同齡人的心智。
以前有爺爺在，白舟什麽都不用想，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情，但爺爺突然走了，白舟就跟失去了方向一般，不知道該幹些什麽。
“砰砰砰……”
就在這時，一道道巨大的聲響傳來，嚇了少年一大跳，連忙循聲望去，隻見一朵朵煙花沿著河岸升騰而起，在昏暗的天空暈染開來，原來是開始放焰火了。
白舟看著在空中盛開的煙火，將漆黑的夜色都驅散不少，整個岸邊亮如白晝。
突然，麵具下的眸子微微一亮，整個人都呆滯下來。
“怎麽可能？”白舟一把摘下麵具，朝著一個方向望去，頓時隱約看到一前一後兩道光芒劃過天際。
“我不是看花眼了吧。”就在剛剛煙花盛開的時候，白舟竟然看到一道人影從煙花中掠過，那道身影速度很快，隱約隻有一個輪廓，但少年確定，那是人。
白舟看了看四周的人們，他們依舊沉浸在絢麗的焰火中，似乎並沒有發覺什麽異常。
“不會錯的。”少年看著之前兩道光芒消失的方向，略微思索了一下路線，便衝進了一條小巷中。
“那是什麽？居然有人在天上飛？”少年的好奇心完全被點燃了，使勁地往前跑著，穿過一條條的巷子，他自小在雲銅縣長大，這裏的每一條街道他閉著眼睛都能認出來，他想穿近道去看看那到底是什麽。
“呼哧呼哧……”
劇烈的呼吸聲從少年口中傳來，他的體力有些支撐不住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騷動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火，大火燒過來了。”
“快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