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長者的智慧
十分鐘后，盧衡站在全民健身中心前的廣場上，神情有些恍惚，雙手插在兜里，下巴埋進領子，他不知道剛剛的決定錯了沒。
廣場被無數穿黑白條紋校服的少年佔領了，他們一遍又一遍高聲唱著校歌，也不管歌詞放在這兒合不合適。「老來俏」藝術團的團員則被擠到了一邊，高音喇叭里放著舞曲，但完全壓制不住少年們的歌聲。
放縱，是勝利者的特權，盧衡還沒享受過這種特權呢。
慶祝的人群中唯獨缺了主角，南水一中奪冠的最大功臣陳堪並不在這兒。他此時應該在播音室里，和主教練高詢談話。當盧衡從播音室里走出來時，正巧與陳堪擦肩而過，看到了一眼。
那是一個瘦瘦小小的少年，帶著一點拘謹，帶著一點興奮，雙手攥成拳頭，半提在腰間，只顧埋著頭向前沖，彷彿是中了彩票去領獎一樣。
盧衡知道，只要他點頭，就會取代自己，成為青橘二隊的主力隊員。而且盧衡知道陳堪一定會點頭。從這一場比賽就能看出，他的技術是苦練過的，願意苦練技術的人，無法拒絕職業戰隊的邀請。
陳堪今年高二，十七歲，未成年。戰隊如果要簽他做職業選手，需要取得他監護人的同意。這種事放在十幾年前沒幾個家長會同意，但在2030年，這算是個還不錯的選項。
在廣場上站了一會兒，盧衡看到陳堪從館內沖了出來，一群人圍了上去。片刻過後，整片廣場沸騰了，所有穿黑白條紋衣服的人都開始用更高的聲音歡呼，一個瘦瘦小小的少年被不停的拋起。不用說就知道，陳堪接受了青橘戰隊的邀請。
盧衡摸出手機，手指滑動兩下，撥打了一個電話，此時他需要一些來自長者的智慧。
電話嘟嘟響了兩下便被接通了，立刻，聽筒里傳來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你還知道打電話回來？我和你媽都以為你失蹤了！你在哪兒？」
「什麼失蹤了，就在四天前，我不是剛給你打過電話嗎？平時上學我一星期才打一個，現在這頻率，比那時候還高呢。而且我一沒關機，二沒把你加進黑名單，你不給我打電話，還說什麼失蹤？」盧衡說。
「你在哪兒？什麼時候回家？」電話那頭盧父又問。
「不回家了，我在這兒都跟人簽了合同了，你還是另外招個助理吧，記得招個男的，不然老媽要發飆的。」盧衡答道。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盧衡彷彿聽到了一聲嘆息，若有若無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聽錯了。
「你也長大了，好自為之吧，我也管不了你了。」盧父聲音低了一個八度，「生活費收到了嗎。」
「收到了收到了。老爸，其實我有一個問題想請教你。」
「說吧。」盧父說。
「我說的抽象一點啊。就在剛才，我做了一個決定，很重大，可能會影響我的一輩子。但我現在站在室外，被風一吹，又感覺有些……」
盧父聽到這兒就打斷了他，問道：「這個決定能撤回嗎？」
盧衡看著被高高拋向天空的陳堪，答道：「恐怕不能了。」
「那還糾結什麼，說的好像你還有的選一樣。」盧父立刻說道。
盧衡一笑：「我其實也是這麼想的。老爸再見，如果我表現的好，差不多四個月後，我就回家一趟，拜拜。」
盧衡看過下賽季的賽程表，四個月後，青橘要去S市打一場客場，如果那時自己能進大名單，就可以順便回一趟家。如果沒進……盧衡也沒臉回家。
返程時，還是盧衡和唐栗兩人，高詢忙完這件事後，就直接去了火車站，準備坐車回家了。唐栗也沒多問什麼，她從高詢那兒知道了結果，只鼓勵盧衡多多加油。她是二隊的領隊，只負責照顧衣食住行，戰隊陣容如何，成績好壞，誰上場誰替補，不歸她操心。
回到基地，已經接近晚上九點。在飯桌旁，盧衡看到鄭波一手拿著饅頭，一手端著粥碗正在吃飯，看他亂糟糟的髮型，就知道他剛起床沒多久。他一看到盧衡，就連忙向他招手，盧衡看見后便湊了上去。
鄭波沒怎麼拒絕，就直接把嘴裡的饅頭生咽了下去，噎著了，又猛灌一大口稀粥，錘了兩下胸口，壓低聲音，興奮的說道：「炸了！」
這話說的沒頭沒尾，但盧衡知道是什麼意思，忙問道：「有多炸？」
鄭波原本就是小眼睛，此時幾乎眯成了一條縫，神秘兮兮的說道：「我剛剛上過一次遊戲，你知道公會收到了多少入會申請？」
「多少？」盧衡問。
鄭波伸出一隻手：「這個數！」
「五十個？」
鄭波嫌棄的搖了搖頭，彷彿在嘲笑盧衡膽子太小，沒見過市面。他清了清嗓子，說道：「五百個！」
盧衡對公會人數其實沒什麼概念。他是S市人，天生是世英戰隊的粉絲，因此一直呆在世英戰隊的下屬公會裡。世英戰隊是爭冠的強隊，公會不會缺人，他呆的公會一直是一萬人滿上限的。五百人，只是一萬的百分之五，他不知道這個成績算不算好，不過看鄭波如此開心，盧衡也不免跟著高興起來。
「真了不起。」盧衡讚美道。
「那可不，咱哥倆忙了那麼久呢！」鄭波比盧衡大五歲，勉強能稱得上同輩。他倒也不算往自己身上攬功，沒有他去運作，十個盧衡加一起也沒用。
「對了，你看過我幫你做的那個視頻沒？就是帖子里的那個？」鄭波問道。
「沒呢，沒來得及看。」
「那我陪你看一遍，你知道嗎，這個視頻我做了整整八個小時！都是哥的心血！」
鄭波也沒等盧衡答應，晚飯也不吃了，立刻拿出平板電腦來，進入論壇，在置頂位找到了那個標題辣眼睛的帖子，點進，手指滑動兩下，開始播放帖子里的視頻。
下一秒，一個滑稽的不倒翁衝進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