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販酒沽酒
宣平城在兩山之間,所以額外狹長,從張府向東行走,隻不多時便能走到城牆腳下。張僅本也沒有什麽目的,被城牆擋了路,便緣著城牆逛了逛東城的小市集。
“賣酒!”一個額外洪亮的聲音自城牆下傳來:“八千錢一壺!”
張僅循聲望去,隻見一個短袍老者,須發戟張,若西域獅子一般,眼睛微眯著,似隻盯著眼前的酒壺。除了一方褐布和上麵的酒壺之外,老者身邊就隻有一個長長的包裹,看起來也裝不下多少東西。
見他要價驚人,自然有好事兒的路人被吸引,一個錦衣中年走過來打趣道:“你這是什麽神仙酒,照你這般賣法,怕餓死了你也賣不出去。”
“我這是燕國上供的禦酒,就這個價,你買不買!不買就快些滾!”老者青眼一翻,聲若獅吼。
中年人被嚇了一跳,直退後了兩步,嘴裏似是念念有詞,卻一直也不敢真的發出聲音。張僅覺得有趣,也打定了注意上前問問話,道:“老丈,看您不像常做生意的樣子,您是有什麽急需用錢的地方麽?”
老者正眼打量了一下張僅,才回答道:“買酒!”
“那…這酒您為什麽不自己喝?”張僅深感疑惑,不假思索就問了出來。
老者似強打著耐心,甩了下胡須才答道:“這酒是我搶來的,搶來的東西不能用。”
“那…”張僅剛要再問,老者不耐煩的搶話道:“真笨!搶來的酒我賣出去了,錢就是我自己賺來的,用自己賺的錢就能給自己買酒喝!”
圍觀的路人悉悉索索的笑出了聲,張僅卻強忍著,老者臉色轉而一喜,又說道:“哎,小子,你有多少錢,我的酒便宜賣你!”
張僅覺得老人賣酒的事實在有趣,便當真打算買下來,可翻遍全身,卻發現忘了帶錢,隻翻出一本劍刀論來。老者一把搶了過去,隨手翻了翻,便扔了回來,說道:“狗屁不通,半文錢也不值,哎,我不能賣你了!”
老者一臉的不情願,提起酒壺和包裹,隻一彈身便落在了剛剛的中年人麵前,左手一按,中年人整個就矮了下去。
“你有多少錢?”中年人被嚇得手如篩糠,摸了許久才從懷裏掏出了一個布包。老者單手展開,粗略看了一下,大概有三千錢上下,又打量了一眼中年人,從他身上再扯下了一條玉帶,騰出手將他提正了說道:“這些值你買酒的錢!”中年人忙點了點頭。老者又一把將酒壺推到了中年人懷裏,這人便連爬帶跑的走了開去。
老者一聲長嘯,若東風怒號,在路人呆立間,便也走遠了。
張僅見老者離開,心裏忽然有種不能名狀的滋味,等了許久才決定離開,卻聽到有人正叫著自己的表字。
“公絕,你也在這兒!”一個與張僅年齡相仿的青錦衫少年邊叫著邊走了過來,腰間一條淡紫色的束帶斜掛著一方寶劍,劍鞘與玉玦不斷碰撞,走起路來便當啷當啷的響。
“林大哥。”張僅心中雖悸動未平,也笑著迎了上去,來人正是他的好友林越。
“我剛聽見這邊熱鬧,便過來看看。哎,對了,我正要給你看個好東西!”
張僅一早就看見了林越的佩劍,卻也不打算駁林越的興致,便問道:“是什麽好東西?”
林越腰身一甩,在身前握住了寶劍,滿目閃著神采的說道:“這把寶劍是我老師送給我的,名叫星隕,是他年少成名時的佩劍。我又求我爹請有名的匠人新配了副劍鞘,今天才第一次帶出來!看,怎麽樣?算不算好東西!”
“恩,劍鞘可真華貴,是王直老師送的?”
“當然不是,是燕國名家趙鴻冥趙前輩!他近日遊曆大晉,在宣平王府上作客。前兩天我參加王爺的宴會,老師說我有資質,就收了我做弟子。你沒見到我老師的功夫,王爺那般見多識廣的人都讚歎不絕!你若是也想拜師,我便去和我老師說。”林越說得興奮,半轉身抽出了星隕劍,順勢比了個像模像樣的起手式。
張僅也沉思了片刻,才回道:“算了,趙前輩那麽厲害,收徒哪能這麽隨便。”
林越垂下眼睛笑了一笑,又突然箭式躍步,長劍虛刺,喝道:“看劍!”林越的劍勢十分鋒銳,但維持了半晌也不見有下招。
“哎,後麵的都忘記了,就想起了這麽一式來,最近我學會了其他的,再來教你。”林越收起了長劍,自嘲地笑著說道。
“這一式你用得氣勢十足,要是收招及時的話也足夠唬人了。”張僅直言稱讚。
“我要學的可是真功夫,等我學成歸來,有我護衛,足夠你任行天下!”林越一臉感慨:“我爹知道我不喜歡讀書,也打定主意讓我習武謀個武職。不過以後若有機會的話,我更願意當個遊俠,嘖,白馬飾金羈,連翩西北馳。借問誰家子,幽並遊俠兒。等我的俠名傳遍天下,到時候《白馬篇》稱頌的,就應該是我宣平兒郎了!”
張僅也聽得豪邁,道:“好,那我期待著林大俠載譽而歸。到時候作為宣平文弱兒郎,我也盡量學個幾招,不給大俠丟臉!”
兩人一齊大笑,又談笑著離開東城門,要一起去城北看鬥雞。
兩人尚未走遠,忽然一旁的巷子裏衝出一個著短衫的青年,撞著張僅跑了過去,邊呼叫道:“城北有人飛劍殺人啦!”
張僅停住了腳步,問林越道:“你師父會飛劍麽?”
林越麵色不改,說道:“不能!”見張僅麵色深沉,林越又道:“連我師父都做不到,那便不可能是真的,我們去看看!”
張僅沒有答話,隻是點了點頭,兩人便一齊向城北跑了去。
兩個少年跑得氣喘籲籲,也不知具體該去哪條街,正要筋疲力盡時,頭頂上忽然一道劍光閃了過去。兩人目力勉強跟上,卻見這長劍劃過了一人,又以一個詭異的角度飛了開去。等到兩人再將目光轉回來時,就見到一個中年倒在了血泊之中。
張僅雙手捂住嘴巴,才按下了自己的驚呼,而周圍的眾人,也在一陣沉默之後,紛紛喊叫著四散奔逃。林越拽了一下張僅,壓著聲音說道:“城中這麽多軍隊和高手,他們一定不敢繼續出手,你快離開這兒,我去通知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