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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簫斷人悲

  鮑太平本也沒有想調,戲李師師,畢竟李師師好心搭救了他,縱然有求他新奇曲子的由頭,鮑太平也不能不念人家的好,可李師師蹙眉認真的樣子透著十足的可愛,他忍不住和李師師開個玩笑。


  但見偏偏美人款款而來,看那樣子,是要摟著脖子,給他甜蜜一吻。


  饒是鮑太平成人思維,也算見過些風月,還是忍不住內心碰碰的狂跳。


  暗香由遠及近,鮑太平心中內心越發激動,可是他感覺事情有些不對,李師師手中拿著玉石鎮紙是幾個意思?

  李師師笑裡藏刀,走到鮑太平近前,驀地揮起玉石鎮紙,嗔怒道:「打你個登徒子!」


  事實和設想的存在這巨大差異,鮑太平也知道,李師師是嚇他,不能真打,何況他本就與李師師開玩笑,卻瞪大眼睛做可憐狀,求饒道:「姐姐莫打,姐姐這一嚇,想得起來了『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


  李師師笑眯眯的點點頭,似乎心滿意足,急急轉身跑回案幾前。


  窗外,一陣腳步聲,有老婦在外喚道:「我那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乖乖兒,在與誰說話?「


  這個聲音,鮑太平太過熟悉,正是前幾日,在福田院以布施為名,用一百二十兩銀子強買他做**,渾身散發著狐臭味道,要當鮑太平是小木驢騎乘,這李家真正的主人——老鴇子李媽媽。


  鮑太平聽這聲音,驚訝不小,要知道,這裡是李媽媽的地盤,又有價值一百二十兩的梁子,內宅幽深,倘若李媽媽要對他做什麼,鮑太平插翅難逃,就是喊破大天,也喊不來魯智深救命,端的是羊入虎口,遭遇辣手摧花。


  李媽媽上次就喊鮑太平是「乖乖兒」,李媽媽怎麼知道他在這裡呢?

  鮑太平驚訝之餘,猛然想起,男兒女兒都是兒,尤其古代,兒是對男兒女兒的統稱,並無特定的性別取向,李媽媽這是與李師師對話,可倘若李媽媽闖進來呢?

  鮑太平知道李師師不能出賣自己,既然現在是十四歲半的身體,毛尚且沒長全,沒必要楞沖英雄好漢,他抱拳賣萌,一副「拜託,求饒」的可憐相。


  李師師纖纖細指虛點鮑太平,一臉滿足的得意,卻對外面高喊:「媽媽,我在寫新的曲子,並未與人談話。」


  李媽媽卻不肯干休,道:「老身怎麼聽得有男聲呢?」


  李師師道:「定是這幾日門第喧囂,惹得媽媽夜裡聽錯了,媽媽可還有事兒?若無事,不要斷了我的思路,我要譜寫心的詞曲哩!」


  李媽媽雖然是李家的實際主人,花了大價錢培養出來李師師這樣著名的歌姬,如今李師師已經是李家的搖錢樹,李媽媽也不好多違李師師的意,倘若李師師不高興,惹得聽曲的人不來,吹虧的還是他李媽媽,如今李師師挑燈譜曲,她又有大把的銀子進項。


  「無甚他事!」李媽媽道:「聽聞家奴說起,今日在街上遇見孤身的太平郎,只是黑燈瞎火,讓他跑了,若能逮著那個太平郎,老身的一百二十兩的本錢,連本帶利都收回來了,介時,與我兒做一套新衣。」


  李師師沖著鮑太平擠眼,似乎在說:小子,怕了吧!卻對李媽媽道:「媽媽逮著那太平郎,要做何處置?」


  「逮著那個太平郎嗎……」李媽媽沉吟片刻,似沉浸在無盡的幻想中,帶著盪音道:「我兒你是知道的,媽媽最近身子空,也沒個體己人……可憐我那俊秀的太平郎,逮著他自然是『一樹梨花壓海棠』……真真想煞老身也……嗷嗷!」


  鮑太平初見李師師,便與她念過這句詞,惹來李師師的罵,無他,新郎八十,納妾十八,說的是房中技巧,女下男上的體位,如今卻讓李媽媽引用玷污了。


  放蕩的笑聲帶著一絲嬌羞,更多的是渴望和幻想,那笑聲出去了老遠,餘音卻還在院子里盪,盪起層層的漣漪。


  李師師意味深長的自語道:「男兒怎敵女兒,如此年幼日後……」猛地見太平郎就在身邊,剩下的話便不再說下去了。


  鮑太平吃了李媽媽一嚇,被窗外笑聲盪起一層的雞皮圪塔,也顧不得與李師師調笑,一首唐婉和陸遊的《釵頭鳳》,一句不落的哼唱給李師師,李師師化作溫順的小貓,大呼:「妙!妙!妙!」


  李師師再次坐在古箏錢,琴音顫抖間,紅唇輕啟,唐婉的《釵頭鳳》合著琴音,化作美麗的歌聲。


  歌聲住了,李師師撫琴道:「上次太平郎吹的半闕《紅樓夢三曲》,此刻可否吹個完整的與奴家聽!」


  「可以!」蒙李師師搭救,又對箏而坐,容不得鮑太平拒絕,便起身去外見尋他的竹簫。


  外間的餐桌浴桶,已經被兩個丫鬟收拾的乾淨,許是剛剛李媽媽來過,兩個丫鬟也不敢高聲怕漏出馬腳,鮑太平脫下的那一灘碎布,如今還在地上。


  鮑太平翻開衣服,尋到從穿越就自己寸步不離的竹簫,一聲慘呼:「我的簫啊!」眼淚不由得撲簌簌的落了下來。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那是因為未到傷心處。


  鮑太平穿越的第一天,最仿徨無助的時候,他手中緊緊握著的就是這根紫竹簫,就是這根朱簫,給他莫大的心裡安慰,更是這根竹簫吹出的旋律,排解出心中的仿徨苦悶,驅趕掉心中的煩躁不安。


  鮑太平是一個極其懷舊的人,前世用舊了的東西,也不肯輕易的丟棄,每一件器物,都承載著關於一些人和故事的回憶,而這根竹簫,更是承載著前世今生的關聯,哪怕是在他淪落街頭最窘迫的時候,他也捨不得拿鑲在上面的銀子換食物。


  而如今,鮑太平手中竹簫,只剩下下端半截的竹管,上端鑲嵌銀子的部分,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一旁收拾的東西的兩個丫鬟,見剛剛還是活潑幽默的少年,此間哭作淚人,嚇的不輕。


  盈盈年紀稍大些,膽子也稍大些,知道鮑太平壞了心愛的東西,驚道:「奴婢只顧著收拾其他,未動小官人的東西,小官人的簫怎的壞了?」


  鮑太平且哭泣惡訴道:「我知道不是你們弄壞的,都是鮑大郎那個王八蛋!」


  鮑太平在極度憂傷中,也回想起來,在街面遭遇丐頭和鮑大郎兩面夾擊時,一棒子打來,他聽見東西折斷的聲音,他當做是打斷了肋骨,后發現肋骨沒事,還得意了片刻,此刻才發現,感情那一棒子,打在了竹簫上,把好好的竹簫,打坐兩段,那段掉落了,如今只剩下半截竹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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