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想踢球
福田院的居住環境並不舒適,大通鋪的房間很擁擠,耳邊充斥著震耳欲聾的齁聲,空氣中還有彌散著酸腐的汗腳味道,這些鮑太平都能忍受了。
窗外有窸窸窣窣的鏟土聲,不定期的發出用力的「嘿」「咻」聲,貌似有農夫在夜間勞作,像極了魯智深。
窗外的聲音起伏跌宕,毫無規律可循,鬧得鮑太平精神無法放鬆,可他實在太累,眼瞼開開合合數次,上下眼瞼終於和在一起,任憑齁聲滾滾,塵土飛揚。
朦朧中,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華麗,身處一處豪華的院落,正在傷心的抽泣。
那人背對著鮑太平,看不清模樣,鮑太平覺得那就是自己,然而自己又置身事外,更像一場身臨其境的電影,他能完全感受著少年一樣的哀傷,而自己又是一個旁觀者。(很多夢境都是這樣,覺得某人是自己,自己又置身其外)
一對青年的男女,衣著同樣華麗,滿臉怒氣,對著他指指點點,似乎在指責少年犯了他們不能容忍的錯誤。
少年很委屈,卻沒有太多的爭辯,不停的抽泣著,反覆碎碎念著:「我沒有……我沒有……」
屋內還有一個衣著華麗的中年婦女,一直都是背影,鮑太平覺得很親切,似曾相識的感覺,卻不知道那個人到底是誰。
潛意識中,只有那中年婦女出面,便能解決這一場沒有由頭的爭論,能夠安慰自己心中的委屈,然而自始至終,那個中年婦女也沒有回下頭髮出一個聲音,讓人覺得很心寒。
一對夫婦越說越惱火,沒有旁人阻攔他們更加囂張了,二人甚至和力推少年出門。
少年死死抱住了門框不肯就範,心中凄涼至極。他沒有大聲的哭號,依舊只是委屈的念著:「我沒有……我沒有……」
最後,那個衣著華麗的青年,發起雷同之怒,不知道在哪裡抄起了一根門栓,咬牙切齒的揮舞向少年。
四棱的門栓,堅硬如鐵,乃是赫赫有名的「四大硬」之一,被砸上一下,恐怕能要了人命。
少年惶恐至極,鬆脫了抓住門框的手,只顧著躲避能要命的門栓,小腿一陣麻木,門栓正打在了他的小腿上,怕是已經折斷了。
「啊——」
鮑太平一聲慘叫,恍然清醒過來,下意識的抹了一下眼角,早已經被睡夢中委屈的淚水打濕。
這夢既委屈又真實,讓他心中泛起無限的壓抑,他望著陽光明媚的窗外,撫摸著胸口反覆告誡自己:「只是南柯一夢罷了!」心情才漸漸的平復起來。
院子里早已經熱鬧起來。
福田院的主持覺遠和尚,扯著破鑼般的嗓子吆喝著,隔著窗也能聽得真切。
「都給我打起精神好好踢,今上最好這個蹴鞠……這兩日汴梁城的李媽媽要帶女兒前來布施,表現出我福田院的精氣神,肯定能拿更多的賞錢哩!這李師師,哦,對,就是李媽媽的女兒,心地最是善良……」
蹴鞠?不就是宋代版的足球嗎?殿帥府的高太尉就是靠踢球得道君皇帝的賞識嗎?
鮑太平萬萬沒想到,自己穿越到宋代還能踢到自己喜愛的足球,顧不得玩味自己的夢境,飛一般的跑出去,一睹宋代的蹴鞠盛況——老年足球隊。
畢竟是三流業餘老年球隊,頭髮半白的老年人,沒有國際巨星范兒,連前世綠茵陽光足球隊隊長寶哥,腳法都比他們強。
兩隊老年人,明顯是為了滿足主持的個人慾望,並無太大興緻,各個無精打采,絲毫沒有一點精氣神,腳下更是無根,漏洞百出。
鮑太平在屋檐下靜靜的看了半晌,心中早已經技癢難耐,雖然知道自己的身體素質,遠不及前世,小腿搞不好會抽筋,可好歹意識和理念還在,比這些老幫菜強的不是一星半點。
鮑太平正在苦思自己改如何出場,偏在此時,球被老者們踢飛了,球不偏不倚的飛向鮑太平。
鮑太平提膝,抬腿,內腳背早已經輕輕的將球停在腳下,自我感覺停球頗為完美,還不忘得意的摸一下眉毛,酷酷的甩一下頭髮。
「高俅不就是同樣的機會發跡起來的嗎?該怎麼樣秀我的球技呢?」
鮑太平下意識的這樣想,他想把握好這個出人頭地的機會,哪管成功不能複製。
「嘿,太平郎,把球踢過來!」昨日丟帥得老伯,懶洋洋的喊道。
「老伯稍歇,換人!換人了!」
丟帥老伯氣喘吁吁,如臨大赦,鮑太平等不及老伯的答應,畢竟昨天將錢返給老伯,老伯欠他人情呢,他球也不發,已經帶球入場。
過人!
嘿嘿……沒我快!
假動作,穿襠!再過一人!
嘎嘎,沒想到吧?
準備射門……
哎……後衛怎麼不動了?認輸了?
丟相老伯,就算我昨天把贏你的錢給你了,你可以不要放水這麼明顯嗎?根本彰顯不出來小哥兒我的球技。
鮑太平果斷的停下球,想數落老伯兩句。
後衛老伯,卻冷冷道:「主持喊你數聲,太平郎為何不應?」
福田院主持覺遠和尚,掌管鮑太平的吃住,鮑太平寄人籬下,知道得罪不起。
「啊?主持喊我?根本沒聽見啊!」
鮑太平自語著看向場外,果然,覺遠老僧鐵青著臉,正破鑼般的呼喊自己的名字。
該死,打擾人踢球!
鮑太平無奈,三步一回顧,戀戀不捨的離開蹴鞠場。
「主持師父!」鮑太平很恭敬道:「我想踢球!」
老和尚換了一副模樣,和顏悅色:「太平郎啊,你可知道,這幾日李媽媽要來布施了?」
一早晨,滿院子都是老僧破鑼般的吆喝,鮑太平豈能不知?不過這個貌似和鮑太平沒有關係。
「我想踢球!」鮑太平又道。
老僧只關注這個大東主,並不能體會少年愛玩的心性,繼續興緻盎然道:「你可知道李媽媽在汴梁城的地位之高,連當今聖上都要恭敬呢,連她家的小廝,每頓吃的都是大魚大肉。」
她家有錢有勢跟我有何關係?鮑太平只想踢球。
「我想踢球!」
老僧擺出了夜壺,可鮑太平根本不尿他,老僧很無奈,只好坦白道:「老衲準備薦你到李媽媽處做小斯,日後前途無可限量啊。」
小斯?豈不是失去自由的奴才?鮑太平太不感興趣了。
「我想踢球!」他又焦急道。
老僧又利誘道:「太平郎面貌清秀,李家交際廣泛,倘若被富家娘子相中,買你去做面首,不失為錦繡前程,且看武皇年間的張氏兄弟……」
面首?不就**嗎?說白了就是出賣男色的,鮑太平不感興趣。
「主持,我想踢球!」鮑太平無奈道。
老僧不依不饒道:「你頗通音律,今上最好音律,這李媽媽的女兒李師師,和今上多有來往,日後可推薦你入宮,切看當今隱相梁師成,權傾天下,連蔡太師都要禮讓三分哩,你道風光不風光!」
不就是切了丁丁的太監嗎?小哥打死也不幹,風光無限和我何干。
鮑太平一心想踢球,老僧絮絮叨叨的,比《大話西遊》里唐僧還煩人,而且指的都是歪門邪道,老僧也不像是什麼好人。
「多謝主持師父一番美意,我現在只想踢球,給我金山也不去李家!」鮑太平果斷的回絕道。
老僧被果斷的回答驚得無話可說,臉上卻陰晴不定起來。
鮑太平不管那些,問題解決了,頭也不回的奔向球場。
老僧的跟班,猥瑣的跟老僧耳語一番,不知說了什麼歹毒的計劃,老僧的臉上終於漏出滿意的笑容,陰森森的點頭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