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矛盾(大結局)
遠處,金戈鐵馬,斷壁殘垣,血肉橫飛 。
兩軍交戰,終是硝煙彌漫,屍橫遍野血流成。
“皇上,快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那渾身是血的將軍,臉上再也無法表露出他平日的堅定與勇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無水的茫然與憂忡。
秦子靖騎在火紅的赤焰烈馬上,目光冷然的盯著遠處,眉宇間散發出一道幽冷的光芒。
他貪戀的望著這片戰土,卻絲毫無視那些倒下的身軀。隨著敵人的呐喊聲越發激烈,他的心這才狠狠一揪。
“長公主在哪?朕的皇姐在哪?”他看似沒有任何溫度的聲音,卻飽含了無盡的憤怒。
對方六神無主的搖了搖頭道:“皇上,敵軍的百萬雄獅是我軍數倍,再不走我們就要被圍困於此了。”
此話剛落,突然另一個將士喘著粗氣滿臉帶血的跑了過來。
“稟皇上,我軍快不行了。”
秦子靖陰寒許久的臉上,透露出滄涼與不甘道:“不,不,朕好不容易得到的東臨,不可能就這樣滅了。讓開,朕要親自迎陣。”說罷,他揮舞著手中的利刃,欲要拚死一博。
這時,那將士卻喚道:“皇上,向西五十米方向,又有幾十萬大軍迎來。”
秦子靖目光一沉,一種絕望從臉畔劃過:“你說什麽?”
“向西方向……”
“難道天要亡朕?”秦子靖不待對方說完,俊冷的臉上透著英雄未路的痛苦情懷。難道這一切,就要這樣結束?他的英雄 壯誌還沒實現,他所要的一切,還沒開始。他發誓要奪得的天下,卻絲毫與他無關。
他承諾要給皇姐的幸福,難道也是煙消雲散?
想到這裏,一種油然而生的悲涼讓他憤恨無比。他怒視著天空,仰天長吼。
“皇上莫要激動,對方未必是敵!”
話鋒一轉,秦子靖臉色微平複一些,冷喝道:“什麽意思?”
“回皇上,據末將觀察,對方像是龍宇的龍隱軍。”
“龍隱軍?”秦子靖黑瞳陡然燃起一絲希望,嘴角咧開一抹冷冽的笑意:“看來,天無絕人之路。”
“不過……”
“說!”
“不過此次是由忍帝親自帶兵,他前來目的,好像是為了長公主。”
聽罷,秦子靖壓抑著心中翻湧的憤意,淡淡道:“哼,沒那麽容易。”
“皇上,那我們到底要不要撤退,西夏的兵力,實在太猛,我怕再這樣僵持下去….……”
“龍隱軍已來,無需擔憂,殺!”
最後一個字,秦子靖喝出了全身力氣,幽深的黑眸泛著淡淡的冷光。
當下,像一頭發狂的雄獅,冒著火光嘶吼聲,義無返顧的衝了上去。
……………………
“秦子靖,你這個該死的,竟然敢殺害朕的皇子。朕要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純白如玉的戰馬上,即墨修如暗夜羅刹,一臉陰戾之氣的望著對麵渾身帶血的男子。
他伸縮的五指,慢慢屈卷,那深邃的瞳孔,似有火焰噴出。那恨不得將人撕碎的神情,讓所有人為之膽顫。
唯有那個與他對立的鎧甲男子,他俊毅般的臉上,透著破釜沉舟的冷氣。那邪魅的眼角,勾起絲絲不屑的笑意。
“即墨修,你以為你可以得天下嗎?嗬嗬…….”對方嘲諷的冷笑著,話落,話鋒犀利道:“朕就是要你失去你最珍貴的人。斷子絕孫的感覺如何?”
“你……”
不待即墨修出聲,旁邊的將士便怒不可遏的舉起手中的利刃,欲要與他決一死戰。
眼看東臨所剩的將士已經寥寥無幾,活著的也遍體鱗傷,如螻蟻般在地上翻滾。
明明局式已定,東臨的大限已去。可秦子靖的臉上,仍然洋溢著無盡的傲氣與得意。
他抬手拭去紅唇所沾染的一絲鮮血,腥甜的味道讓他穩微變得瘋狂起來。
“即墨修,你的兒子是被你自己害死的。朕早說過,退兵,朕保他周全。可你,你為了這寸土地,犧牲了他。說起冷血,天底下,唯你而無人可及吧!”
一句話,讓即墨修臉色冰凝到了極點。
他緊緊勒住馬背上的韁繩,試圖不讓自己的怒氣爆發。
想到自己的皇兒已死,他恨不得立刻將這裏的人殺得幹幹淨淨,可是想到他一直盼的那個人還未出現,心中陡然冰涼:“秦子靖,想要保命的話,就說出梨兒在哪,你把她藏哪去了?”
聽到梨兒二個字,秦子靖心中在閃過一抹愧疚之時,更多了幾分殺戮與怨怒。
他先是自我嘲諷的仰天一笑,繼而又冷冷射向馬上那個高高在上的君王道:“對啊,朕還忘了,皇姐……皇姐是你最後的軟脅嗎?”
“說,她現在是你唯一能活命的機會。”
他黑眸一挑,神色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決心,黑眸亦無懼任何生死道:“皇姐現在算是你的摯愛嗎?你敢用天下來交換她嗎?”
話罷,即墨修陡然一怔。遲疑的臉上憶起曾經的過往種種,她的美,她的好,以及她憤然絕望的離去。
再到這些年沒有她在身邊那行屍走肉般的生活,瞬間,心髒一陣收縮。
是的,沒有這個女人,他才知道,自己這些年有多麽的空虛與寂寞。
“皇上,這個秦子靖已經在做困獸之鬥,我們一定要誅殺此人,免留後患。”
“是啊,皇上,這人留不得。”
待左右將軍各自憂慮的向他誎言之際,身後的百萬士兵也紛紛應和道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哈哈,來啊,殺了朕,天下就沒有誰再知道皇姐的所在之處。來吧,殺了我!”
“她究竟在哪?”即墨修咬著牙,幾乎崩潰的喊出這句話來。冷凜的眸光,使百萬軍馬的戰場,陡然寂靜無聲。沒人敢再輕言一句,哪怕連呼吸,也變得小心翼翼。
唯有他,眼眸閃過得意與陰邪。
“你想知道,就一個條件,那就是馬上帶著你的百萬雄獅退離。”
此話一出,兩邊的將士也不顧臣子尊卑,當下道:“皇上不可,萬萬不可。”
“對啊,我們好不容易才將他們圍困,不可放虎歸山。”
“是啊,天下就屬於西夏,不能放了他。”
秦子靖無視其它人紛紛投來的惶恐之色,而是冷幽幽的盯著馬背上沉思的即墨修。
他又何償不左右掙紮。這個可惡的家夥殺了他最深愛的皇兒,他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哪怕如此,也複他心頭之恨。可是,他又是唯一一個知道梨兒在哪裏的人。如果不按他的要求答應,恐怕他這一輩子都見不到梨兒了。
想到這一生對她的虧欠,以及連最後一麵也無法相見,他的心就窒息得快要死去。
不,如果沒有再次的遇見,或許他們拋開一切。
想到這裏年她還活著,獨自帶著皇兒長大,現在皇兒去了,而她又在哪裏?
他對她的傷害還未平複,孩子的去逝,又將給她帶來怎樣的創傷?
他不敢繼續往下想,隻知道,他要找到她,他要補償她。他要用天下最好的一切,來彌補她。
可是,若要眼睜睜放這個害死他皇兒的凶手離開,那種滋味,簡直比千刀萬剮還難受。
心猶如百蟻啃咬,痛得一陣一陣的。
就在他心內備受煎熬之際,遠處一士兵卻投來一驚詫的叫喚聲:“你們看……”
順著那小士兵所指之處,烽火四起的斷壁殘垣處,一白衣女子,長發飛揚的踏上城樓的壁沿。
幾乎在同時,秦子靖和即墨修嘴裏,喚出了她的名字。
“皇姐?”
“梨兒……”
兩道詫異又夾雜著無限驚聲的音聲,並沒有引起女子的注意。
她亦著腳,一步一步的向壁沿高處行走。
那看似陡峭危險的地方,在她看來卻如履平地。
風起,她長發如瀑,白衣勝雪,纖瘦的身形似要飄飛。
帶著仙人的淒迷與清雅似要乘風歸去。
在這隻殺戮和殘忍的戰爭之地,眾人不由被這一絕美之幕驚怔住了。
女子在城牆走著,那絕美的景致以至於讓人忘了危險。
突然,她長袖一伸,白綢如夢如幻,帶著飄渺虛無的空曠如要騰飛的仙子。
下一秒,她紅唇啟動,有淡淡哀泣的歌聲響起: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 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 ……
聽著她低訴的歌聲,大家仿佛進入了一個沒有戰爭,沒有仇恨,沒有爭奪的夢境中。
那裏似有桃花綻放,鳥語花香,潺潺的流水聲讓人聞之欲睡。
突然一陣馬蹄聲響起,大家才如夢初醒。
不錯,不遠處的梁忍正帶著自己的兵馬來了。
秦子靖和即墨修已經無法顧及這些,他們發瘋一樣狂奔到離秦錦梨最近的地方。
她往殘壁上每踏一步,猶如踩在他們的心尖。
不錯,因為在殘壁的另一方,那是萬丈深淵啊。
“梨兒,你在幹什麽?下來!”即墨修幾乎狂怒的吼著,但仔細一聽,可以分辨出,他嘶吼的嗓音裏,夾雜著無盡的擔憂與害怕。做為一個至高無尚的君王,第一次,他的聲音在顫抖。
秦子靖一向傲然的臉龐,也在這一刻鐵青。
他緊握雙拳,輕喚道:“皇姐……你在幹嘛?我是子靖,你下來,下來啊。”
秦錦梨置若未聞的走著,突然止住了歌聲,回眸。
潔淨而傾國的容顏露出一絲詭異的笑,那笑炎涼淒絕。
她說:“我終究不是這個世界的人,終究不能得到任何一個人的愛,終究,留不下任何東西。也許,這早就是老天安排好的。”
秦子靖突然跪在地上,這使整個戰場開始燥動。
不錯,那樣傲氣的男子,曾統領萬軍,差點就得到半個天下的他,竟然跪在了一個女子跟前。
“皇姐子靖錯了,你下來,天下馬上就是我們的了,我不想失去你……”最後一句話,他幾乎失控。
秦錦梨柔媚一笑,眼角再也沒了感情。
“我不是你皇姐。”
不錯,她不過是一個借屍還魂的寄存者。從一開始,她就不屬於這裏。
“皇姐,不要,你不要不認我,子靖不該那樣對你和睿兒,你不要做傻事,你不要丟下我。”這一刻,他不再是冷酷無情的秦子靖,他更像一個被人拋棄的孩子。那種荒涼與無助,讓人有些心疼。
而即墨修的眼眶也不知何時通紅,他顫抖的語音帶著命令道:“秦錦梨,朕不許你離開,你要什麽朕 都滿足你。朕讓你做母儀天下,朕讓你成為真正的六宮之主。”
聽著他的話,她笑了。
也許,在很多年前,她深愛他時,這些話會讓她笑,會讓她開心。
可如今,她涼薄的說了一句:“我要的睿兒,你能拿得回嗎?”
他語塞的站在那裏,涼風輕撫著,瞬間吹涼了他的心。
那個孩子,他終究是無力保住。
一滴清淚落下,她卻是笑的。帶淚的笑,如被露珠打濕的蓮花。
美得出塵,美得驚心。
“你們找不到睿兒,我找得到他。”
“皇姐……”
“梨兒……”
一句話,讓兩個人都顫抖不已。
這時,一直默默站在遠處的梁忍,也一步步的踏進。
他沒有出聲,可是從他凝重的神情和沉穩的腳步可以看出,他的內心也備受煎熬。
“錦梨,你真的要放棄一切嗎?”這是梁忍淡啞的嗓子,所發出的一道堅韌與痛苦並雜的聲音。
秦錦梨聽著他的話,淒絕的臉上終於溢過一抹不舍。
“曾經你問過我,可願意和你一起走,雖最終我是留下了,其實,在我的心底我是願意的。此時能見到你,我真的很開心。”她這一次,由衷的笑了。
而這一笑,卻讓這三位帝王,同時不安與害怕。
不錯,這樣的笑,讓他們覺得有種告別或最後遺留的笑。
果真,在他們還未反應過來的同時,她突然仰身一跳。
那如羽毛般輕盈的身軀,就那樣綻然離去,留下了一個遺憾卻又孤寂的影子。
瞬間,三人同時震天怒喝:“不……”
伸出的手,終是什麽也抓不住。
她的離開,雖然沒有帶走什麽, 卻讓三個人的心,同時枯竭。
恐怕,這一生,也無法將痛苦彌補。
她閉上眼,身子直線下落,耳邊的風聲讓她變得渾濁。
隱約,她聽見了睿兒的聲音。
這一次,他身上不再有血,他如以往那般乖巧的喚著:“娘親……娘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