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4章 他自己選的
兩個身份迥異的女人,因為同一個男人,在同一桌子兩邊坐了下來。燕紫和許婧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還沒有說話就有些難言的尷尬。嫉妒是女人的天性,彼此的敵意是難免的,但此時此刻兩人又實在無心爭風吃醋。
還是許婧打破了沉默,環顧了一眼燕紫辦公室的陳設,找了一個話題說道:「你這裡很不錯,當官兒的滋味很好吧?」
「不好,一點也不好,很累,很煩,很不自由。」燕紫苦笑著搖了一下頭,眼見對方的眼神里閃過一絲狐疑,似乎並不相信,趕緊補充解釋道:「雖然不好,但是權力這種東西就像毒品一樣,是會上癮的。」
「那你就為了權位,把楊小寶給害了?」許婧霍然站起,突然爆發了,指著燕紫的鼻子質問。
燕紫不由得愕然:「我哪裡害他了?」
「你還在好好當著你的市長,也沒有跟他共一下患難,出面拉他一把!只要你肯出面想辦法,事情又怎麼會鬧到這個地步?!你是市長啊!」許婧氣憤不已,越說越是激動,說到最後眼圈都紅了。
一聽這話,燕紫立馬就明白了,原來對方是誤會自己沒有為楊小寶出頭幫忙,以致於讓他鋌而走險,不由得苦笑著搖頭:「看來你是不了解內情,這件事跟官方新聞公告上描述的是兩碼事,比你想像的要嚴重得多。我是市長又怎麼樣?你以為區區一個市長就能兜得住了?這次的事情太大,要不是上頭有人伸手拉了我一把,連我自己都要保不住了。」
面對著許婧狐疑與困惑的目光,燕紫長嘆了一聲,從楊小寶發現省組織部副部長趙定均以及兩名市級官員可能涉嫌叛國與泄露國家機密說起,一直講到省政府招待所里發生的重大命案,以及寶盈大廈的那場罕見的火災內情——真實的死亡人數並不像官方對外公布的那樣只有十幾個人,而是達到一百一十人之多!
越往下聽,許婧的嘴巴就越張越大,最後是驚訝得完全合不攏了。在此刻之前,她完全沒有想到,這件事情遠遠比她以為的要嚴重得多,楊小寶闖下的何止是潑天大禍!
「……其實,他並不是手段狠毒嗜殺的人,也是為了我,才動了真怒。我當時被趙定均坑到南山島去抗擊颱風救災,那裡是一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在絕地。趙定均存心就是要拿我的性命去要挾他,以他的個性,對這種要挾肯定是不會忍的。」燕紫雙目泛紅,低著頭說道。
許婧被燕紫流露出的悲傷表情所觸動,那是一個女人真正的挂念與傷心,但她還是緊緊盯著燕紫,問出了心底里最後一個疑問:「既然那裡是絕地,那是你怎麼脫險的?還能回到這個地方安安穩穩的繼續當你的市長?他闖下的禍那麼大,你作為牽扯到其中的人,就沒有受到任何的牽連?」
「當時我和一百多個南山島的居民困在島上,島上連一片好瓦都沒有了,沒吃沒喝,沒水沒電,眼看就要沒活路了,小船過不了海,大船又靠不了岸,還是海軍很罕見的派了潛艇過來了,這才把我們救了出來。」
燕紫秀眉微皺,似乎是回想起當時的驚險與磨難仍然心有餘悸,轉過了話題繼續說道:「我剛一回到市裡,還沒歇上一口氣,立馬就被上級專案組關到小黑屋裡,隔離審查。我被專家組輪番審問了兩天兩夜,問那個在招待所犯案還有在寶盈大廈縱火的人是什麼來歷身份,問我跟他是什麼關係。」
「你都說什麼了?」許婧警惕起來,她是知道楊小寶的秘密身份以及肩負的絕密任務的,這些決不能透露給沒有得到授權的、不相干的人知曉,哪怕那些專案組人員都是政府高級幹部。
「我什麼都沒說。」燕紫很堅定地搖了搖頭。
「你既然什麼都沒說,那你還能順利逃過審查。毫髮未損的從小黑屋裡出來繼續當你的市長?」許婧本能地就覺得難以置信,專案組又不是傻的,燕紫在這件事里牽扯得如此之深,不可能就憑著一句「不知道」就可以推個一乾二淨的。
燕紫臉上同樣流露出了困惑與迷茫的表情,搖了搖頭。
「是很奇怪。本來省里的專案組對我的態度很不滿意,威脅說不斷要革掉我的職務,還要要把我送到看守所關押起來。但是轉天的功夫,專案組突然之間就結束了對我的審查,還宣布恢復我的工作。他們沒有告訴我原因,只說是上頭有指示。專案組裡有個跟我還算是熟人的成員私下裡很含糊跟我透露了一點風聲,說是上頭有大領導親自省里打招呼保我,是很大很大的領導。」
許婧輕哼了一聲,狐疑地說道:「原來是有貴人相助,有大後台給你撐腰!你既然有這麼過硬的靠山,怎麼就不……」
燕紫截斷了許婧的話頭:「你是想問我,怎麼就不讓我的靠山也拉楊小寶一把對吧?」停頓了一下,苦笑著搖頭道:「其實我壓根兒就沒有這麼大的靠山,也根本不知道這個人是誰。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個大人物之所以這樣出力保我,應該還是看在我們共同的那個死鬼男人楊小寶的份兒上。」
許婧以一個女人對於情敵的天生超高敏感度注意到,這個經常出現在本地電視台新聞頭條里的,以雷厲風行著稱的女幹部,在說到「我們共同的死鬼男人」這句話的時候,白皙的臉頰上很罕見的透出一絲羞赧的紅暈。
也就是在這一刻,許婧完全放下了對於燕紫的種種戒備,懷疑,責備與埋怨。因為她很清楚地知道,那樣的情緒流露只有當一個女人說起她真正心愛的男人的時候,才會表現出來。
「對不起,是我誤會你了。我本來以為,以為……」許婧低著頭,歉意地說道。
燕紫站起身來,走到窗戶跟前,背對著許婧,語氣平靜地說道:「我們都是普通人,普通女人。就算我是以前的區長,現在的市長。你是以前的軍隊護士,是現在的地產商人,也都一樣。一旦遇到發生了這種無法的挽回的巨大變故,我們總會想著找到一個原因,找一個應該承擔責任的人。所以你才找到我,是這樣吧?我能理解,所以我不怪你。但是你想過沒有,這是他自己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