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二章:這也不許那也不許
第七百七十二章:這也不許那也不許
大爺?
這般粗鄙之言,蘅蕪從來不會這般說,她向來溫柔恬靜,說話也是柔柔的,偶爾俏皮一些也恰到好處,斷然不會如此這般言語。
她不是蘅蕪。
李承景終於肯瞑目了——真好,騙他的,不是他的蘅蕪。
這世上,被愛的人,都是值得的,來這世上,被人所愛,便不算白來這一遭。
雪簌簌而下,萬籟俱靜,太子府靜悄悄的,一顆顆雪粒漫天而下,遮天蓋地,好似幕簾,壓得天色陰沉沉的。
此時此刻,秦言落才能感覺得到心口處好像被尖銳的碎石砸中,鮮血淋漓,碎石的稜角,從高處往下,不偏不倚,最尖銳的碎石,總能砸在她最柔軟的心臟之中。
咚的一聲,陷入柔軟的心臟血肉之中。
拔出來都覺得生疼。
若是煙消雲散,她是不該覺得疼的,她倔強地留下來,護著魂殿,她現在本不屬於這個世界了,她應該回去的,但她偏不要回去,一己之軀,在時間與空間的維度之中,大力撕扯,身體每一塊,都好像被短刀一點一點削去。
四肢百骸所受的痛苦,全都涌到她中樞神經之中,腦子根本承受不了這般鋪天蓋地而來的痛,似乎要炸裂開來。
凝神!凝神!
她強迫自己,與時空拉扯,它們撕碎她,她又再一次重組……一次又一次……
眼前的人,是北宮陌,他將她抱起來,擁入懷中,心口靠近她手心,貼近她的身體,魂殿入了他的身體里了。
只要他一直抱著自己,自己就可以利用魂殿去給他療傷。
只要自己給他療傷,她現在承受的痛苦就會不斷疊加。
在魂殿與北宮陌接觸的那一瞬間,秦言落看到了關於他的預兆,北宮陌自然也看到了……
嗜血,狠厲,不可控制的恐怖,血腥,暴戾,肆無忌憚的肆虐一切。
這就是預兆里,未來的北宮陌,人不人,鬼不鬼,青筋暴起,面目猙獰。
他在暴怒之中,殺了顧缺,在盛怒之下,傷害凌虐了秦言落。
秦言落此前害怕地與他說的那些關於預兆的話,他以為自己再怎麼樣,也不會真的傷害他,因為他即使是在床上,他都會掌控好力道,絕對不會讓她真的受到傷害。
然而,那些閃過畫面,讓他對自己的控制力,有了懷疑。
北宮陌覺得這預兆之中的自己,實在不大好看。
秦言落喜歡好看的人。
懷中的人弱弱的,聲音極其飄忽,她附耳,與他道:「不要墜入這些預言里,衝破這些預兆,北宮陌,不要讓這些事發生,答應我……」
她不願意看見他再次墮入更深更陰暗更冷厲的地獄之中。
「好,我答應你。」
他盡量安撫她,語氣故作輕鬆,「但我覺得……殺掉顧缺這事,可以發生。」
「不……」她氣若遊絲,唇好像不是自己的,機械般張口,腦子無比艱難痛苦地對雙唇喉嚨聲帶發出指令,最後才擠出這麼一個字來。
他的薄唇貼在她耳垂邊,輕聲細語,似在哄她入睡一般,「不想讓我殺他,那你就給我好好的。」
他的溫柔掠過她的耳畔,他強大的氣息將她籠罩著,在他的包裹之中,似乎凝神靜氣,變成一件極為容易的事情。
她打小就鬧騰,靜不下來,冥想是控制系統的一向必修課,每每姐姐讓她靜下心來,心無旁騖,安安靜靜冥想時,她總是坐不住,半途而廢,悄悄溜出去到處亂跑。
少壯不努力,現在她就受苦了。
神志無法凝聚成一團,時空維度的拉扯便越是劇烈,沼澤漫過心臟,鹹鹹的海水灌入她睜大的眼睛里,雪山崩塌,雪球滾落,她也逃不開,傾軋在身上,骨頭碎裂,咔哧咔哧作響,雷電從上而下,直直劈下,全身觸電一般瑟縮顫抖,雙腿又陷入沼澤之中,身體往下,窒息之後,又是鹹鹹的海水,雪山崩下的巨大雪球,雷電……如此不斷反覆,似在歷天劫一般——可也沒人給她封神啊。
不值。
在空間奔流旋轉,反覆迴旋之中,背後輕拍的手,讓她覺得一切都變得真實起來,他身上的傷痕一點一點褪去,他的心跳也在她的耳畔,恢復平靜。
「北宮陌……」
最後一刻,秦言落覺得自己撐不住了,覺得自己必須得說一些遺言,但那泛白的唇微微開合,卻不知道說什麼了,她出門前,沒看黃曆,也沒在心裡給自己的遺言打腹稿。
失策失策。
「怎麼了?」他下巴抵在她發心,嗓音低沉道:「別說話,話留到以後再說。」
「沒有以後……」她從嗓子里艱難發聲,聲音好似來自遙遠的時空,她自己聽著,都能聽到回聲。
北宮陌從喉嚨里發出低沉的輕笑,似在笑懷中之人傻,寵溺的語氣一如往常,一點都沒變,「有的,我說有就有。」
不知道是不是意識不清,自己原以為這話是北宮陌說出來安慰自己的,多少該帶一些苦意,怎麼聽著好像沒有一絲一毫的苦意,一點也不像是裝的。
一點都不像是在騙她。
「嗯……」即使他說的話很真實,但她在天旋地轉之中,並沒有把他的話當真,抓住任何一瞬間的機會,斷斷續續與他艱難地說道:「你不能……不能和別人生……嗯……絕後也不大好,你可以……但是不能愛她勝過愛我……你必須要想我……每天都想我……」
「想我的時候,那個人不許在你身邊……對我做的事情,不許對她做……」
她斷斷續續說著,霸道蠻橫起來,比北宮陌更加厲害。
北宮陌念著她的話,想了想,薄唇抵在她耳邊道:「嗯……我對你做的事不許對那個人做,那……我就絕後了。」
「不準做那事!嗚嗚嗚……我管你絕後不絕後!就是不準!」
她腦子一熱,瞬間鬧脾氣了,剛才還說絕後不大好呢,現在惱著輕哼著,好像小奶狗哼哼唧唧,只是臉上無血色,雙唇上也失了往日的鮮潤殷紅。
「好,不許就不許,我都答應你。」北宮陌低聲笑道:「你這也不許,那也不許,那你就別再把我推給別人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