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三章:做一個好徒兒
第五百四十三章:做一個好徒兒
清寧殿,夜幕漸漸籠罩天際,透著門上糊著的青紗,慢慢將夜幕滲透入殿,與殿內融融燭光糅在一處,打在秦言落灰頭土臉的小臉上,側臉染上一層柔光,襯得她越發魅人可愛。
一方紅泥小火爐,爐子上夾著一小鍋白米粥,厚重結實的鍋,蓋著一個圓圓的蓋子,裡面咕嚕咕嚕發出滾燙的聲響。
正蹲在小矮凳上給爐子里炭火煽火的秦言落,隨手拿著自己的袖子抹了抹鼻尖蹭上的黑點,盯著炭火兀自燃燒得旺盛,秦言落抱著自己的雙腿,頭枕在自己膝蓋上,側過臉去。
只見北宮陌正在書案前拿著一本奏摺翻看,手搭在一旁疊起的兵書上,優美的下顎線,鍍上一層柔光。
那雙好看的眼睛時不時抬起,瞟向自己的方向,監督自己有沒有認真給他熬粥,可見比起他手中奏摺來,自己眼前熬的白米粥更得他這位君王的重視。
米粥在靜謐的清寧殿內,散發著不屬於清寧殿的香味,稻米的香氣——這清寧殿里到處都是筆墨紙硯,書香之地,今晚居然沾了俗不可耐的米香,倒是添了一些生活氣息。
「北宮陌,我今日下午問了白姑姑,她告與我說,雖然只是白粥,可也要熬好久才好吃,我坐在矮凳上有些乏了,我想出去走走。」
「不準!」北宮陌像是鐵面無私的判官,截斷她離開殿門的路。
她嘟嘟噥噥的與他抱怨,道:「我都坐了好些時間了,屁股都坐得疼了,你就讓我出去活動活動筋骨。」
才待了沒有三刻鐘,秦言落便坐不住地要往外走,北宮陌怎麼會放任她如此,抬眼打量著坐在矮凳上,百無聊賴,鼻尖蹭了黑灰的秦言落,忍著笑,不緊不慢道:「嫌無聊了?那你過來,朕陪你玩一會兒。」
北宮陌執意她不讓她踏出清寧殿,不過是擔心自己去了那西宛之地,一年半載地興許見不著她,在去之前,比得將她好生栓在自己身旁,不讓她到處亂跑,日日夜夜地守著她。
見著她的臉,觸碰到她的肌膚,聞到專屬於她的氣息,一點一點地將秦言落整個人融在自己的骨血之中,吃飽饜足后才好出遠門。
「你陪我玩兒?你能陪我玩什麼?」
秦言落對北宮陌用的措辭很是不信任,但還是理了理自己衣裙後面坐出來的褶皺,大步邁到他身旁,與他並坐著,盤腿坐下,歪著腦袋看他手上奏摺。
上面列的是江南上供朝廷年稅,還有安南軍後備米糧充足,充入國庫糧草從往年的六成轉為八成。
秦言落眯著眼,湊近了看,道:「這是我爹送來的江南奏報嗎?」
「是。」
北宮陌點頭,道:「江南去年打理得不錯。」
說著,便順手就將她撈到自己懷中抱著,像是抱著一個等身人形抱枕,他的下頜抵在她肩膀上,懶洋洋地撂下手中那本奏摺,繼續拿起另一本,草草略過一樣,便硃批了一句「不允」二字,丟在一旁。
這是安南軍趙韶從沿海前線送來的軍情要奏,江南處有一群流寇被追趕至南涯邊,躲藏在南涯一隅,可否允許出兵圍剿。
落的是趙無純的名字。
秦言落揚起腦袋來,滿眼疑惑,像是一個不懂的徒兒問師父,認真問道:「為何不允呢?此前練劍的時候,你不是說了不能留給對手任何反抗的餘地嗎?」
「那是殺敵,這是追敵,兩者並不一樣。」
北宮陌索性放下手中的奏摺,雙臂將她嚴嚴實實環抱在懷中,抱了一個滿懷溫香軟玉,手心將她小手包裹住,在她耳邊,徐徐教她道:「窮寇莫追,一群流寇,不成氣候,敵我實力懸殊,他們必死無疑,此時若是放鬆一些,他們興許還會給你帶來更大驚喜,牽扯出你更加想要的東西來。」
聲音低沉撩人,是位甚是有耐心的師父。
他的薄唇沿著秦言落修長白皙的頸脖遊走,像是吸血鬼吸食血液一般貪婪,口中還不忘繼續教她。
「若是趕盡殺絕,他們必定以死相搏,到時候我們得到的只是一堆屍體,而且他們以死相搏,我們的損失也會不小,得不償失。」
秦言落被他薄唇碰得有些微微酥麻,歪著脖子道:「所以,你才不允窮追流寇,而是放著他們,且看他們能尋得那些救兵來,到時候好深入敵營,一網打盡?」
「真是個冰雪聰明的徒兒。」他甚是滿意地給她一個讚賞,重重的一個深吻,烙印在秦言落白皙的頸脖上,赫然矚目。
剛說她冰雪聰明,她又開始勤學好問起來,道:「可這些,安南軍的趙韶行軍打仗這麼多年,會不知道嗎?緣何需要上奏?從江南到盛都,快馬送奏摺周折好多時日。」
聰明的徒兒問出的問題也是聰明的。
「這奏摺是以趙韶的二兒子趙無純遞送上來的,趙韶故意讓他兒子落款,這是有言外之意的,面上問的是流寇如何處理,暗裡問的是,他今後打算將安南軍首領的位置,轉到他的二兒子手中,可否。」
北宮陌又拿起那本奏摺,將落款指給秦言落看,道:「往年都是趙韶的落款,今年卻是趙無純的落款,這是趙韶有意在提拔他的兒子,朕只是寫了一個不允,他自己根本捉摸不出來朕對趙無純擔任安南軍首領的態度,所以,他下一次還會讓趙無純落款,且還是事關趙無純軍功的,再讓朕定奪。」
秦言落若有所思,道:「如此,讓趙無純以外的人覺得這個位置他們也有希望,也讓趙無純自己努力建立軍功,以此求得你的認可。」
「孺子可教也。」
北宮陌微微頷首,用鼻尖碰了碰她小巧的鼻尖,蹭掉她鼻尖上的黑灰,對秦言落這個徒兒很是滿意,道:「所以,你看奏摺的時候,必須要注意這些奏摺里的言外之意,朝中勢力交錯複雜,這些人不會意圖赤裸裸寫在奏摺上讓別人知道,只會藏在言外之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