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九尾
第一百一十二章：九尾
皇室宗廟的奉賢殿內，北宮陌面露青筋，喉結上下嚅動。
指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扣住錦繡雲紋紐扣，一把扯碎身上的紅袍。
小塊小塊的碎步漫天落下，輕輕軟軟躺在靛青大理石地上，落在金絲捻雀的紅毯之上。
「皇上，息怒啊皇上！為了皇後娘娘！你要冷靜！」
若不是陸逸之這一句話攔住了他，北宮陌早就衝出門去，手刃周可悅了。
「皇後娘娘她體內已經有了你半片九尾護住心脈，只要皇上這邊的母體能穩得住，不慌亂躁動，那些暗道、泥沙之類的對於半片九尾來說，不成問題，皇後娘娘肯定無恙。」
北宮陌清楚九尾的力量，它是第一瓣注入他體內的夜寒霜瓣，與他最是貼合，它護著秦言落，北宮陌應該很放心才是。
只是聽到周可悅那女人的急報，自己什麼也顧不得了，忘了秦言落體內有九尾這茬。
他此前未雨綢繆的，還在大婚前幾晚，夜夜柄燭，一點點碎片的渡入，這才將半片九尾留在她體內。
一旦察覺到自己心臟異動，北宮陌趕緊捂住自己胸口，盡量平復下來暴躁的內心，不能讓氣血攻心。
氣血倒灌，血染夜寒霜，其中的九尾母體便會受損，秦言落體內的半片九尾也會因為感應，受到牽連。
所以，他現在最好的辦法，便是忍著，越平靜，秦言落體內的九尾越是安定，它給秦言落的力量便會越大。
北宮陌心緒平復下來，陸逸之這位醫者父母心也算是落到原位去了。
周天世坐在轎中，臉色晦暗，心神不寧，時不時透過帘子看一眼窗外，平日里的鎮定蕩然無存。
淮王和秦言落在帝后大婚的路上，陷入塌方的地縫之中，泥沙俱埋，無處可尋。
這是緊急的大事，他知道這一次無論怎樣都瞞不過去了，死了一個秦言落倒還好，只是，淮王怎麼辦？
聽女兒周可悅說，淮王是后一步下去的，應該還有生還的希望，他又是男人，比起秦言落來說，活下來的機會大一些。
再想著秦言落應該不足以讓皇上動怒。
若是與皇上言明淮王還有生機，自己這顆腦袋大概能保得下來。
皇室宗廟外的奉賢殿，深秋晌午，毒辣而乾燥的日光灼傷萬物，花草蟲魚全都奄奄一息。
周可悅雙手在身前絞著，雙腳虛浮，搖搖欲墜，若不是翠梅扶著，哪裡能站得住。
周天世看自己女兒這模樣，大約猜得出裡面那人的臉色是怎樣的了，等待他的，凶多吉少。
他額頭冒汗，但人都到了這裡，也沒了退路，只能硬著頭皮走進去。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皇帝微啞的聲音倒先響起來，「周太師一路辛苦！」
周天世聽出這話里壓抑的怒火，揣摩著皇帝十有八九知道了皇后儀仗出事的事情。
而且他定然知道是周可悅所為，要不然也不會讓周可悅站在殿外，苦苦熬著秋日晌午的毒辣日光。
周天世一張臉皮泛出醬紫色，額頭冷汗淋淋，此時狡辯毫無意義，還不如勸說皇帝如何減輕罪責。
他渾濁雙眸一動，立刻跪下來，惶恐道：「是臣一時糊塗，讓小女犯下此等大錯，攪擾了帝后大婚，是微臣失察，教女無方，實屬不該，微臣已經讓工部去尋找淮王下落了……」
北宮陌清淺淡然的嗓音未待他說完，便陰惻惻道，「帶著你的女兒，滾回泗水。」
繼而甩袖起身，「周天世與周可悅父女，謀害皇后以及腹中皇嗣，均貶為庶人。」
一身黑袍上，張牙舞爪的海棠枯枝，此時更顯得陰森如十殿閻羅般可怕。
北宮陌的嗓音，很淡很輕，輕描淡寫得好像沒有什麼痕迹一般，但是這話，卻將周天世的心口給砸個血肉模糊。
貶為庶人！
貶為庶人！
貶為庶人！
這話如雷霆陣陣繞耳一般在周天世耳邊打轉，他卻不知道該往哪裡尋去，才能斷了這些攝人的聲音。
貶為庶人，這是對於官員嬪妃來說，最為嚴苛的懲罰，比直接死刑更為殘忍。
死刑至少是帶著一官半職的死，尚存一絲體面，而貶為庶人就意味著，從此以後，周天世再也無緣官場。
滾回泗水，這是要周天世和周可悅滾回原籍，不得入京。
一切沒有了轉圜的餘地，突如其來，晴天霹靂。
周天世臉上前額細密的汗珠變得豆大，臉色鐵青泛白，腦子裡好像被抽空了一般，年邁的雙腿劇烈抖動，抽搐似的，整個身體僵硬下去。
「咚」的一聲悶響，周天世便被太醫從清寧殿抬了出來。
始料未及的，還有一直守在清寧殿要面聖的周可悅。
她以為，只要周以端在前面努力尋找淮王和秦言落的下落，皇上便會給周家一個面子。
只是她沒想到，皇上給周家一個面子，指的是「看在周以端的面子上，朕不殺你們！」
北宮陌給周可悅留下這句話，身姿挺拔的坐於馬上，永遠是一副高深莫測，喜怒不形於色。
他雙眸直視前方，問一金御衛道：「可有眉目了？」
「回稟皇上，工部侍郎尋來此前修建暗道的匠人說，這暗道連接行宮一處深潭，木料水運后再沿著暗道陸運！」
「去行宮！」
北宮陌後仰一勒，策馬疾馳，周身的氣場極其迫人，馬蹄聲起，無人敢靠近，直往行宮去。
金御衛緊緊跟在後面，都覺得皇上親自去營救淮王和秦言落，未免有些太興師動眾了。
他畢竟是皇上，皇后沒了可以再尋一個，淮王沒了，那是他命不好，也怪不得別人。
但若是皇上有了閃失，那便是震動天下的大事。
即使這些金御衛知道，皇上修為深厚，天下無出其右，要想暗害皇上，天下恐怕沒有幾個人能做到。
所以，皇上如此隨意進出宮內外，無懼刺客，他們也不足為奇。
只是，皇上居然親自隨他們來尋淮王和皇後下落，怎麼看，都能看得出來，皇上這一次著急了些。
他是對淮王著急？還是對秦言落著急？答案好像顯而易見，淮王是他親弟弟。
北宮陌已經被天下人暗中質疑，是他害死了生母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