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5章 一道光

  靳白在樓下等了許久,仍舊沒有看見翟思思和靳喬衍的卧室亮起燈。


  拿出手機看著網上鋪天蓋地的新聞,眼前不禁浮現翟思思那張倔強而又茫然的小臉。


  不知道她看見新聞沒有,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


  靳白覺得自己對翟思思的操心是越來越出自內心了,以前是因為靳喬衍交代的任務而不得不去做,現在翟思思只要皺一下眉頭,他便會猜想是不是發生了不好的事,發生了什麼事,他需要怎麼做才能幫到她。


  不是男人對女人的操心,更多的像是哥哥對妹妹的操心。


  這種明明手無縛雞之力卻又拚命要堅強的姑娘,觸發了他的保護欲。


  一直以來都是家裡的獨子,妹妹這種柔軟的生物是不存在的,直到翟思思這個倔強又警惕的小姑娘出現在他眼眸里,激發了他的保護欲,讓他突然就很想把她抱進懷裡,說,別怕,哥哥在。


  她什麼事都往身上扛、什麼苦都往肚裡咽的模樣很蠢,也很讓人心疼。


  切回主界面,他撥打翟思思的電話,卻一直處於佔線狀態。


  抬眸再次瞧了眼卧室,裡面仍舊是一片漆黑。


  思考了片刻,他開門下車,連忙跑進電梯,直奔靳喬衍家所在的樓層。


  不管那屋子裡的人知不知道網路上的新聞,他都必須要看翟思思一眼,只要確保她平安無事,就好。


  電梯門一敞開,他便跑到門前,抬手剛想敲門,耳朵敏銳地捕捉到通話的等待音。


  「嘟……嘟……嘟……」


  舉起的手落在身側,聲音很輕,輕得呼吸過重都快聽不見。


  側耳仔細辨別方向,他亦步亦趨地朝樓梯走去。


  整層樓很暗,樓梯里同樣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安全通道的門敞開著,一抹亮光漂浮在樓梯上。


  手機上顯示的是通話界面,定睛一看,上面寫著兩個字:喬衍。


  幾乎立馬就肯定了拿著手機的人是翟思思,他連忙跑過去,喊了聲:「翟思思!?」


  通道里的聲控燈應聲而亮,照亮了坐在台階上那抹纖細無力的小身影。


  翟思思手裡拿著手機,腦袋靠在牆壁上,機械地重複著撥打的動作。


  她的身後立著的是銀灰色的行李箱,襯托得她的身影更是孤獨。


  對於靳白的叫喊,她似是聽不到,看見通話界面關閉,再次撥打靳喬衍的電話。


  於是靜謐的樓道里,再次響起剛才那串等待音:「嘟……嘟……嘟……」


  看著一直以來都特別靈動狡黠的一個小姑娘,變成如今這副頹然的模樣,靳白也不知是哪裡來的火氣,抬腳上前,不由分說地把她的手機搶了。


  掛斷通話,他怒不可遏地罵道:「別打了,他不會聽電話的!」


  靳喬衍是翟思思目前唯一的救命稻草,手機被奪,那雙失神的眼跌跌撞撞地與他對視上,連忙起身,道:「你把手機還給我!」


  靳白把手機揣進了褲兜,騰出手來抓住她的兩隻手腕,道:「翟思思,你不是很堅強很冷靜的嗎?看看你現在像什麼樣?」


  空洞的眼,無色的唇,蒼白的臉。


  這樣,還像那個漂亮精緻的小姑娘嗎?


  翟思思無焦距的眼漸漸地聚焦,盯著靳白的雙眸,她動了動手腕企圖掙扎:「堅強?冷靜?」


  眼眶乾澀,從被攆出家門到現在,一顆眼淚也沒掉過。


  看著靳白,她絕望道:「我因為無法生育被攆出家門,被強迫離婚,我還要怎麼堅強、怎麼冷靜!你告訴我,我還能怎麼辦?我還能怎麼辦?!」


  翟思思的話猶如當頭棒喝,打得靳白久久不能平靜。


  他原以為,翟思思被趕出門的原因是剛傳開的新聞,沒想到竟是因為這樣的原因。


  不孕不育。


  這對於一個已為人妻的女人來說,無異於天災。


  他鬆開了手,雙眸中難掩震驚與無法置信。


  翟思思年紀輕輕,就被剝奪了當母親的權利,靳喬衍若是知道,會怎麼樣?

  褲兜里的手機頓時變得滾燙,他後退兩步,側過身去,右手摸到自己的手機,按了一下鎖屏鍵,確保手機要是掉出來,翟思思看不見上面的內容。


  至少現在,不要再給她增添新的傷口。


  雙手得以解脫,翟思思背貼著牆壁,眼眸失神地滑落,蹲在地上抱著腦袋。


  合上眼皮,鋪天蓋地的疲憊席捲而來,她好累,好想歇一歇。


  人活著,怎麼可以這麼累?

  看著蹲在地上的人兒,靳白的嘴皮動了好幾下,卻沒能說出半個字。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才能讓空氣里漂浮的悲恫有所減輕。


  沉默地走到她身旁蹲下,望著柔弱無力的翟思思,心一軟,抬手摟過她的肩頭,將她帶入懷中。


  起初翟思思是掙扎的,但不知是太累了,還是聽見他說:「別掙扎了,難過就哭一下,我會一直抱著你的。」


  別掙扎了。


  他說。


  她就真的不再掙扎了,雙手緊緊地攥著他的領子,貝齒緊咬下唇,斷斷續續的哭泣聲在胸前炸開。


  她哭著說:「我該怎麼辦……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了,我不想離婚,可是全世界都在逼我離婚!我該怎麼辦……」


  這一刻的翟思思褪去了驕傲與堅強,無措得像個孩子,站在十字路口,迷失了方向。


  女人一旦從婚姻中脫離出來,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會不知道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


  本是走在兩人並肩的陽光大道上,突然要回到那根獨木橋,落差和突如其來的變化,讓人手足無措。


  她不知道,沒有了靳喬衍的日子,會如何。


  她不知道,摘掉了靳太太的光環,會怎樣。


  她害怕那些毫無感情的狗仔蜂擁而至,她害怕隻身面對那一閃一閃的鎂光燈。


  她更害怕,鄧翠梅會因為這件事發生什麼。


  靳白輕撫著她的肩頭,寬慰道:「別害怕,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不論如何,我會陪著你。」


  這些話本該是靳喬衍說的,如今靳喬衍卻躲著她不接她電話,多麼可笑。


  攥著他衣領的兩手落下,緊緊抱著他的腰,哭泣聲模糊了她的應聲。


  她不再去想靳白和靳喬衍、靳言以及和她的關係,這一刻,她只覺得自己是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


  她一無所有,最脆弱的時候,饒是誰能夠帶來溫暖,她都要緊緊抓牢這僅剩的光芒,跟著這道光,走出眼前的迷霧。


  哪怕對方居心叵測。


  反正,她已經沒什麼可以輸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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