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不能沒有你
上官馳的身體驀然僵硬,黑暗中,他不可思議的凝望著面前的女人。
「你說什麼?」
司徒雅低垂著額頭,雙手死死的抓著身下的被褥,一字一句的重複:「我說,我們離婚吧。」
他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失控的吼道:「為什麼?」
司徒雅的眼淚落了下來,她顫抖地說:「沒有為什麼,就是有點累了,不想在過這樣的生活。」
「這樣的生活是什麼樣的生活?」
她沉默不語,即使到了如此絕境,那一句話也依然說不出口。
上官馳撿起地上散落的衣物,一件件穿到身上,然後,他走到落地窗前,點燃了一根煙,傾聽著遠處大海咆哮的聲音。
這樣的沉默僵持了很長時間,他一直背對著她,而她,則一直佇在黑暗中默默流淚。
嚓一聲,關閉的吊燈打開了,屋內瞬間明亮,亮的有點讓人無法適應。
「是因為無法生育嗎?」
上官馳一句雲淡風輕的話,驚得司徒雅目瞪口呆,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就像上官馳不敢相信,她會在如此美好的夜晚,提出離婚一樣。
「你是怎麼知道的?」
又是一段漫長的沉默后,司徒雅顫抖的詢問。
上官馳猛吸了一口煙,卻沒有煙霧吐出來,他把那又苦又悶的煙霧吞進了肚子里。
「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在你去美國的那天夜裡。」
司徒雅的眼淚突然像斷了線的珍珠,止不住的往下崩落,她拚命的捂著唇,卻依然壓抑不住震驚的哭聲。
「那天晚上,你不在我身邊,我很想你,我去了你的小密室,躺在你的床上,無意中看到了你壓在枕下的體檢單,那一刻我的心像是被撕裂了一般,很痛,想到你離開之前的異常,我才恍然大悟,原來在你微笑的表面下,竟然隱藏著如此沉重的苦衷……」
司徒雅哭得更凶了,終於明白在美國的那一天,上官馳為什麼會半夜打電話給她,她又為什麼會覺得他怪怪的。
「所以,說不喜歡孩子是因為已經看了體檢單,為了安慰我才說的嗎?」
上官馳又狠吸了一口煙,點頭承認:「恩。」
司徒雅再也控制不住了,她哇一聲大哭:「為什麼?為什麼已經知道了,卻不問我?為什麼明明喜歡孩子,卻要因為顧慮我的感受而隱藏你做父親的渴望?」
她的心好痛好痛,她的身體劇烈顫抖,她的血液逆向流動,她的腦中一片空白,她唯一的感受,就是心疼那個,一直心疼她的男人。
上官馳掐滅了手中的煙頭,緩緩走向她,伸出他有力的雙臂,從身後緊緊的圈住司徒雅:「因為,我愛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我愛你。孩子固然重要,可是你比孩子更重要,我可以沒有孩子,但是我絕對,不能沒有你……」
一句,不能沒有你,讓司徒雅哭得愁腸寸斷,愛情,永遠像一朵盛開在沙漠里的沙漠玫瑰,外表嬌艷動人,內里卻是毒氣橫生,你欣賞它的時候,你會覺得很幸福,可你觸碰它的時候,它又會毫不猶豫的讓你痛,也許避免痛的唯一方式就是不去觸碰它,可是,沒有愛情的人生,又有什麼意義?沒有愛情的人生,一個人,要怎麼活下去……
「馳,我很害怕,我害怕將來有一天,你對我的愛從瀑布變成溪流,到那時,我該怎麼辦?」
「永遠都不可能有那一天,所以,不要再說出離婚這樣的傻話,不安的想法,會惹來不安的未來,不想有一個不安的未來,就一定不能再胡思亂想,知道嗎?」
「可我不能給你生孩子怎麼辦?你是家裡的一脈單傳,你龐大的家業總要有一個人來繼承……」
「從來,魚和熊掌都不可兼得,那些能生很多孩子的家庭,他們之間不會有我們這樣濃厚的感情,因此我不會擁有別人得不到的愛情,卻還奢望兒女成群,沒有孩子真的沒有關係,不是為了安慰你,而是從一開始,就有這樣的念頭。」
上官馳情深意重的話令司徒雅非常感動,可是她卻沒有混淆在這種溫馨的感動里,而遺忘現實的殘酷,她流著淚說:「馳,你不要對我這樣好,你越是對我這樣,我越是對你心存負疚感,你接納我,體現的是你的無私,可我答應你,體現的就是我的自私,我不能因為想要抓住這份感情,而不去顧慮我身邊人的感受,我們不能把我們的幸福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
「誰痛苦了?唐萱嗎?」
「你父母,難道你沒有想過,他們是否也能接受一個不能替他們傳宗接代的女人?」
上官馳嘆口氣,放慢語氣:「孩子的事你真的不要想那麼多,我已經想好了,如果一兩年內我們真的不能擁有自己的孩子,那就領養一個。」
領養……
司徒雅的心咯噔一聲:「那樣也可以嗎?」
「怎麼不可以?不管是親生抑或是領養,只要我們真心待他,就不會有任何問題。」
司徒雅低下頭,然後,她哭了。
上官馳心疼的抱住她,額頭抵著她的額頭,哽咽著說:「小雅,就這樣吧,到此為止,以後,再也不要對我有秘密,不管有什麼樣的困難,我們都要一起面對,也不要再對我,輕易的說出離婚兩個字,說出那兩個字,比你拿一把刀往我胸口上捅兩刀還要疼。」
「好,我再也不說了……」
就算是石頭做的心,也會有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的時候,更何況司徒雅的心,從來都是肉做的。
「好了,不哭了,我肚子餓了。」
上官馳伸手溫柔的替她擦拭掉眼角的淚痕,輕嘆一聲,調侃道:「哎,以前覺得找老婆一定要找聽話的,現在看來,找老婆還是要找不會哭的,這樣,也不會整天因為看到她的眼淚而覺得揪心了。」
司徒雅撲哧一聲破涕為笑,她鼻音重重的說:「我們去吃面吧。」
兩人手牽手來到客廳,桌上的兩碗番茄蛋面早已經涼透了,被湯水浸泡了許久,麵條一根根膨脹的腰圓肚肥,上官馳笑著問:「這就是你特地為我一個人做的好吃的?」
司徒雅有些不好意思,端起麵條說:「我去給你重煮。」
「不用了。」
上官馳奪過她的麵條:「肚子快餓扁了,湊合著吃吧。」
說著,他便拉把凳子坐下來,用筷子挑起一團糊在一起的麵條送進嘴裡,一邊嚼一邊說:「果然餓肚子的時候吃什麼都香,比那些山珍海味啊,鮑魚魚翅啊,要美味得多了。」
司徒雅無奈的苦笑笑,便也坐了下來,陪著他一起吃糊掉的麵條。
「馳,其實不好吃的話你可以不必勉強,即使只是一頓晚餐,也不能隨便湊合,湊合是一種心態,一但養成就會成為習慣,它會給你的生活帶來很多不便。」
上官馳怔了怔,心知司徒雅是意有所指,他咧嘴一笑:「不會啊,我只是在吃的方面有時候會湊合一下,在其它方面,是絕對不會湊合的,尤其在女人方面。」
「那你之前結那麼多次婚,難道不是湊合嗎?」
「那時候是湊合,只是後來,想湊合也湊合不了了。」
「為什麼?」
「因為有一個女人,非常強勢的告訴我,她會成為我婚姻的終結者,當時不以為然,甚至嘲笑她自以為是,可現在看來,我是確確實實栽在她手裡了。」
司徒雅嘴角彎了彎,冰冷的心裡劃過一絲暖流,如果要在這個時候問她,幸福是什麼?她會毫不猶豫的回答,幸福就是,在四月里的夜晚,與心愛的人一起吃著食不下咽的番茄蛋面。
江佑南與林愛的婚期最終確定在四月十五號這天,確定這一天的時候,只有三個人知道,譚雪雲,司徒雅,江坤。
譚雪雲眼看著兒子似乎動了真格,不禁心急如焚,她硬著頭皮撥通了江坤的電話,兩個離婚多年的人終於在一家咖啡廳見了面。
有十幾年了,整整十幾年沒有見過面的夫妻兩個人,在短暫的打量對方后,拉開了彼此之間唯一可以談論的話題。
「兒子要結婚的事你知道了吧?」
「知道。」
「那你打算怎麼辦?」
「祝福他。」
「你……」
譚雪雲沒想到江坤竟然會說出這樣與她背馳而道的話,不禁生氣的訓斥:「你不覺得這樣對他很不負責任嗎?」
江坤冷笑道:「比起八歲就拋棄他的你來說,獨自把他撫養了二十幾年的我,又什麼不負責任的?」
譚雪雲自知理虧,局促的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一口:「不管怎樣,我希望你可以阻止他。」
「理由?我為什麼要阻止他?」
「他根本不愛那個女孩子,他喜歡的是另外一個女人。」
「那是誰把他逼的要娶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江坤目光犀利的瞪向她:「不要以外我公務繁忙,就不知道你做過的那些事,你從來都是一個自私的母親,如果兒子過的不幸福,那完全是你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