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寰宇天下(3)
下午沒秦洛的課,她在辦公室批上次交上來的論文。
批了小半,就覺得困得不行。
她乾脆放下筆,趴在桌子上小憩。
後來被辦公室空調凍醒,那時已經為時已晚。
傍晚的時候,秦洛整個人頭重腳輕,頭暈目眩,秦洛知道,自己這是感冒發燒了。
下午給凍出來的病。
何振光給秦洛打來電話:「洛洛,你在哪裡。」
「還在學校。」她鼻子塞了,喉嚨沙啞。
他在那邊關心的問:「洛洛,你怎麼了?」
「我有點兒感冒。」
「哦,那嚴重嗎?」
「還好,你現在在哪裡?去醫院嗎?」
「哦,洛洛,我跟你說,我們單位明天就競選了,今天我得請領導吃飯,明天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所以今天還得麻煩你再去醫院,照顧一下我媽,好嗎?」
秦洛嘴裡乾巴巴的,乾澀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你非去不可嗎?」她低沉的嗓子眼是壓抑的悲鳴。
「是啊,洛洛,明天晚上我就可以去了,你再辛苦一下好吧,有人叫我了,我先掛了,你好好休息啊,多喝水。」
「喂……」讓她去醫院照顧張文英,怎麼可能休息的好。
秦洛醒著鼻涕啞著嗓子拖著沉重的腳步與昏沉的意識再次趕去醫院。
只不過,剛到門外,她就聽到了裡面傳來的張文英的抱怨聲:「老何,你看秦洛她媽昨晚是什麼意思,是故意來給我下馬威的吧。」
何鐵軍說:「是你想多了,我看親家母沒這個意思,人家一個好端端的女兒嫁到我們家了,我們應該拿她當自己的女兒看才對,你別這麼挑剔。」
「你說我挑剔?」張文英的聲音拔高了幾度,「你是真沒看見秦洛那樣子,干點家務活都不願意,還得我這個婆婆親自跑去給他們干,太不像話了吧。」
秦洛無語凝噎。
張文英顛倒是非的能力太厲害了。
她秦洛什麼時候請過她來幹家務,每次都是張文英不請自來最後搞得不歡而散,結果張文英還覺得是秦洛錯了?
張文英繼續道:「還有,秦洛的肚子也真不爭氣,人家現在都流行先懷孕后結婚了,要麼也是結婚一個月都開始紛紛有喜了,他們呢,都快三個月了,還沒個動靜,哎,老何,你說,該不會是秦洛有什麼問題吧?」
張文英的話,徹底將秦洛打入了萬劫不復的地獄,她的身體虛晃了一下,幾乎站不穩。
手握的門把,也不自覺的抓緊。
何鐵軍駁斥她:「你胡說什麼呢,這話讓洛洛聽到了可不好,年輕人有年輕人的打算,再說才三個月,又不是三年,你急什麼啊。」
「我能不急嗎?」張文英一頓搶白,「這秦洛也快三十了,女人的生育能力就開始下降了,將來影響孩子的品質。如果真是三年,我們要一隻不會下蛋的母雞幹什麼。」
不會下蛋的母雞……
真是刻薄又尖酸的形容詞啊。
看著他們一唱一和的在裡面討論,秦洛只覺得一個心一沉再沉,直至墜入湖底。
這就是何家人。這就是自認高人一等的張文英張老師!
除了在背後編排秦洛的不是,從不曾自己的兒子身上找問題,秦洛,都是秦洛有問題!她何其冤屈啊。
她多想現在就衝進去惡狠狠的告訴他們,不,問題不在她身上,是他們那個不爭氣的兒子,是他們那個自以為是的兒子不能人道,不能!跟她沒有半毛錢的關係,不要再往她身上按罪名了!
她承受不起!
秦洛怒氣滔天,可是最終,沒有這麼做。
她抹去不成氣的眼淚,也沒有再進去,選擇了徑直離開。
可是為何眼前的房頂都在旋轉,腳下的道路都開始扭曲?眼淚還是成串的落下來,瞧她結的什麼婚,早知道隨便選個開貨車的都比何振光強!
走出醫院大門的時候,金黃的夕陽帶著悶熱的暑氣席捲上來,秦洛的身體卻感覺發冷,她打了趔趄,最後又危險站穩,原本寬敞筆直的馬路也在她眼裡旋轉起來,她想去對面打車,可是走到馬路中間的時候,突然分不清東南西北,除了傻傻的站在那裡,沒有多餘的動作。
陸飛揚剛掛了林琴箏的電話,打算去醫院探望一下病人,結果半路殺出個傻站著的女人,等他發現的時候,他唯有猛踩剎車。
刺耳的剎車聲尾音被拖得老長——
陸飛揚的眼睜得老大,腎上腺素急速上升,這麼多年大風大浪的商海沉浮,都沒有這一刻來的兇險!
車子只差一點就撞上秦洛,不過她的身體先支撐不住,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陸飛揚急了,快速鬆開安全帶下車:「喂,小姐……」等他托起秦洛,不由的驚異,「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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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洛悠悠轉醒,映入眼帘的,是一間充滿男性陽剛之氣的闊綽房間。
房間內的擺設,無一不彰顯著主人非富即貴的品位與聲望煊赫的身份。
秦洛強撐著從床上坐起,依然感覺頭暈,但她更想知道自己究竟身處何方,她慢慢回想起暈倒之前的事情,她去了醫院,聽到了張文英對她的評價,然後虛弱的離開醫院,結果,在大馬路上……暈倒了。
好像還有一輛車朝她迅猛的開過來……
房間門驀然被推開,屋外燈光照射進來,照在門口之人身上。
逆光里,她只看到一個高大而模糊的輪廓,他深色的亞麻休閑褲襯得他雙腿筆直,咖啡濃郁的香味已經悠遠的飄了進來,強烈刺激著她的嗅覺。
「你醒了。」伴隨著他醇厚的嗓音,室內燈光驟然亮起。
她不習慣的用手輕輕一擋,而後終於將門口之人看清。
他瀟洒而利落的斜倚著門,白玉陶瓷的勺子在咖啡杯里慢慢攪動著,唇角微揚,臉上有淺淡的笑意,還有些許的關係。
秦洛大為震驚,望著眼前平靜而尊貴的男人:「陸先生,這是你家?是你把我帶回來的?」
他並不避諱的承認著,端著咖啡走進來,放在她的面前:「雖然要一個剛剛醒來的病人喝咖啡顯得有些不合適,不過咖啡剛剛煮好,正是最香醇的時候,現在不喝,未免可惜。」
秦洛終於看清了他,一件亞麻質地的米色上衣和一條亞麻之地的褐色長褲,還有一雙棉質的軟底拖鞋。
似乎所有成功男士都偏愛亞麻款式的衣褲。而在秦洛的印象里,亞麻這種產於地中海沿岸的十分難打理的纖維紡織衣料只有身份尊貴身材一流氣質卓絕的高富帥才能駕馭得了。
不是她故意貶低何振光,陸飛揚這一身乍看普通實則價格驚人的薄薄衣料如果穿在何振光的身上,是絕對穿不出這份氣定神閑的貴氣的。
所以說,有些人,穿上龍袍也不像皇帝,反倒是畫虎不成反類犬。
陸飛揚見秦洛走神了,體恤的問:「如果還是不舒服,就去醫院吧。」
「不用了。」她的聲音依然粗砥如沙石,十分給面子的品嘗了他剛剛端過來的咖啡,入口即化的絲絨觸感,唇齒留香的美妙,她十分中肯的讚美,「真的很好喝,你的手藝很好。」
他很受用:「謝謝,不過你不是第一個這麼誇我的。」
秦洛一怔,旋即笑了:「我已經好多了,我該走了,謝謝你帶我回來。」
如果此刻她在醫院醒來,肯定免不了勞師動眾。
她不想秦海蘭擔心,更加不想讓何家人知道剛剛發生的一切。
陸飛揚攔住她:「不多休息一會兒嗎?你還在發燒。」
「我知道,不過已經好很多了,我媽是醫生,我回去她能給我看看。」
話已說道這個份上,陸飛揚打趣:「那看來我留下來是不明智的決定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秦洛婉拒了他的好意:「已經打擾你這麼長時間了,我自己走就行了。」
跟一個陌生的男人呆在一個房間里,她很不習慣。
陸飛揚看似溫文儒雅,可是眼裡與骨子裡散發出來的侵略氣息也是不容小視的。
他像是一個深不可測的謎,秦洛不想也不願去觸碰。
萍水相逢,這般淡然分手最好不過。
陸飛揚大方的應允了,拿出一張名片給她:「上面有我的手機號,有問題可以隨時找我,我不介意充當知心哥哥或者借一個寬闊的肩膀給你。」他說這樣的話都說的坦蕩磊落,無絲毫的遮掩,秦洛當真是笑了。
「謝謝,那我走了。」
他送她到電梯口,秦洛朝他點頭致意,步入電梯。
這是一座十分高級的小區,從一門一戶的電梯就可以看出來。
沒人進來,一路暢行無阻的來到一樓。
等待電梯門開,秦洛正打算跨出去,結果偏偏撞進一雙陰鷙冷峻的雙眸。
她的心跳漏一拍,是她沒注意看,外面的人卻似乎看了她許久。
電梯門再次要關上,她情急的按下開門鍵,身體微微顫抖而緊張的離開。
這一次,沈少川沒有做任何的動作,只是目送她離開,她走的十分的順利。
沒想到沈少川也住在這裡,上一次是郊區的普通小區,這一次是如此高檔的住宅區。
狡兔三窟。他也算一個。
可他真是個守信用的人,他說過不會糾纏她就是不會了,也不會再與她有任何交集。
只是真巧,陸飛揚也住在這裡。
冤家路窄形容的最貼切不過。
走過鵝軟石鋪成的小路,腳底不再疼,上次的傷,徹底好了。
夜幕已經籠罩大地。
小區的綠化做的很好,銀白的路燈與天上的月亮交相輝映,在夏日的夜晚,顯得並不慘白,反而多了幾分清爽利落。
走到門口,兩名筆挺的保安站立在台上,對進出來往的車與人皆敬禮,規格與保安的嚴密系統都做的十分到位。
她有些心虛的接受了保安的致意,看到外面的石頭上用紅色大字寫的小區名字,頓時恍然,寰宇天下。
這是本市最新開發的一個最奢侈的新小區,它的宣傳口號便是給上層精英人士一個七星級總統的家。
七星級總統的家啊。
那可想而知有多奢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