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章 一朵漂亮的花
班裡的同學,經過十幾天的相處,基本混熟了,不再有那種初次見面時的拘謹和矜持。
宿舍里,張建懷抱吉他,坐在下鋪李成宰的床上,身邊或坐或站,圍了幾個女生,在聽他彈奏樂曲《獻給愛麗絲》。
王家和的床上,緊挨著坐了幾個女生,他和李成宰,坐在椅子上和女生們說笑。
柳根進屋后,也不說話,爬上他睡的上鋪,背靠牆壁翻看還散發著油墨味的新課本,心中卻無法驅散歐陽雪那飽含憐憫的眼淚。
十多年來,柳根的自尊心還從未受過如此的傷,家裡窮,那是地域環境造成的,不是人的錯,他從沒懷疑過自己父母的能耐,甚至,在他的心裡,爹和娘是世上最堅強最有本事的人。從小聽著娘那句『咱人窮心不能窮』的家訓長大的柳根,他的心確實從沒窮過,上小學那天開始,他幼小的心靈里,只裝著一個念頭:讓爹和娘將來過上好日子。在後來漫長的求學道路上,他始終在為這個幼時豎立起來的目標做著不懈努力,不管到哪裡,他的成績都是最優異的,為家人為自己贏得了自尊。
可現在,柳根在歐陽雪面前,自尊心遭受了一次重創,他從歐陽雪的淚水中,看到了自己與她的差距,這道活生生血淋淋、難以逾越的鴻溝,把他那顆本來在慢慢靠近她的心給擋了回來,讓他意識到自身與歐陽雪是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
蔡花在柳根進屋時,發覺他神情與出門時不一樣,站在床邊,雙手抓住護欄,晃動一下:「喂……根哥,怎麼啦?歐陽她……」
「她回去了。」柳根抬眼看到蔡花的半個腦袋冒出床邊,沒等她把話說完,不冷不熱的回了一句。
「你倆……」蔡花眨動兩下眼瞼:「鬧彆扭了?」
「沒有。」柳根頭也不抬的回答。
「那你怎麼……」話沒說完,聽到咚咚兩聲敲門聲,接著傳來一聲:
「請問,柳根住在這裡嗎?」
蔡花回頭一看,見一個留有學生頭,身上斜挎一個包,左手抓住胸前挎包帶,右手敲完門剛垂下,一雙好看的大眼睛帶著陽光般溫暖微笑的女生站在門口。
「根哥,找你的。」蔡花給床上的柳根說。
宿舍里所有的人,把頭邁向門口,優美的吉他聲,似乎被咚咚的敲門聲給打斷,嘎然而止,那一秒鐘,屋子裡靜得出奇。
「夏陽……」柳根看到站在門口的人是夏陽,臉上頓時露出笑容:「你怎麼來了?快進來。」趕緊從床上下來。
「她是我們學校的嗎?」蔡花在柳根下床時低聲問了一句。
柳根沒理會蔡花的問,走到他的書桌邊,在王家和肩膀上拍一掌:「起來。」
眼睛發直的王家和從椅子上站起,依然痴獃的望著夏陽。
夏陽走進門,帶著一臉陽光的微笑,給屋裡的各位點頭打招呼:「你們好!」
張建把手中吉他放在床上,走上前,上下打量夏陽,冷不丁冒出一句:「好靚哦!」然後回頭望著柳根,開玩笑的說:「根哥,怎麼我見到的每一個靚女,似乎都跟你提前預約好的啦。」
夏陽被張建說話的口音和神情,逗得抿嘴而笑。
「夏陽,快坐下,他們都是我們班的同學。」柳根扶著椅背,讓夏陽坐下。
張建捅了王家和背部一下:「王家和,看到靚女,是不是近視度數都降了一百度?還不快去給咱們漂亮的客人倒杯水來呀!」
「哦……」王家和這才回過神,抬手把鏡框往上扶了一下,有些窘迫的趕緊去倒水。
「我叫張建,是根哥的舍友。」張建伸出手自我介紹。
夏陽很大方的伸出手讓他握了一下:「我叫夏陽,是柳根哥的……」她朝柳根看一眼。
「老鄉。」柳根趕緊回答:「我們是老鄉,呵呵……」
蔡花和幾個女生,都紛紛告辭,似乎夏陽的到來,讓她們在男生面前黯然失色,逃也似的躲開夏陽這抹金燦燦的光束。
李成宰倒是顯得很淡定,送走了嘰嘰喳喳的同班女生后,才走上前向夏陽做自我介紹。
王家和端了一杯水很小心的放在桌上:「根哥從沒給我們提起過,所以,呵呵……我們都感到很意外,呵呵……你請喝水。」王家和顯得很拘謹。
「謝謝。」夏陽道聲謝,覺得柳根的這些同學很有趣。
「你是哪個班的?讀大幾了?」張建問。
「我是南海大學的,和你們一樣,也是新生。」夏陽笑著回答。
「根哥,今天南海大學一朵鮮艷的花飄落在咱們宿舍,是不是該慶祝一下?我做東,咱們好好到大學路找個小菜館吃一頓!」張建提議。
李成宰及王家和隨聲附和,也嚷嚷著要請夏陽到外面吃飯。
柳根正想開口回絕,夏陽卻先開口了:
「柳根哥,我想讓你陪我去見一個人,說好六點半見面的,現在五點多了。」夏陽笑著婉言回絕張建他們的好意:「謝謝你們的盛情,實在很抱歉,下次,反正我以後還會經常到這裡來找柳根哥,難免打攪你們。」說著,站起身。
柳根正巴不得呢,他可不想總是蹭別人的飯吃,時間長了,要是自己不回請人家,多不好,可回請人家大吃大喝,就得花錢,了一想到家裡還有卧病在床的爹和整天勞累的娘,他怎捨得花那樣的錢啊。
「好啊,那咱們現在走。」柳根說著,立馬要跟夏陽走,可他忽然想到了什麼:「哦,對了,我有東西要給你,夏陽,你等一下。」
張建唉聲嘆氣的開玩笑說:「夏陽,你一口一個柳根哥的喊,聽得我骨頭都酥啦,要是你也喊我一聲張建哥哥,以後你每次來找根哥,我都請你吃飯。」
夏陽抿嘴咯咯的笑,李成宰推了張建一掌:「你小子盡想美事!」
柳根從柜子里拿出那兜夏陽送的吃食:「夏陽,你把這個帶回去。」
「柳根哥……」夏陽吃驚的看到一大兜東西沒動過,雙眼望著柳根說:「你不會是在火車上吃了兩天的高粱烙餅?」
「呵呵……要是不把那些烙餅吃完,會變味的。」柳根憨厚的笑著回答。
「那你幹嘛還把這些東西還給我呀?留著以後當宵夜吃唄。」夏陽有些生氣的說。
「我知道你買這些東西肯定花了不少錢……」柳根想說服夏陽把塑料袋裡的東西帶回去。
夏陽不讓柳根繼續往下說,一把奪過他手裡的塑料兜,拉開柜子門,放回到柜子里,然後一把抓住柳根的手,啥話也不說,往門外走。
張建調皮的哼唱了一句:「妹妹拉著哥的手,一步一步門外走……」
李成宰輕輕碰了張建一下,小聲說:「你還唱得出來。」
張建立即住口,等柳根和夏陽消失在門外,他才嘆了口氣說:「聽了剛才夏陽和根哥的對話,才知道原來根哥來學校的火車上,吃了兩天兩夜的高粱烙餅,我說怎麼剛到校的那天晚上,老是聽到他噗噗的放響屁呢。」
「以後你倆給我記住,在根哥面前,可不許再提聚餐的事。」李成宰指著張建和王家和說。
「為什麼呀?」張建問。
「為什麼?這還用問嗎?我們得考慮根哥的感受。」王家和幫李成宰回答。
夏陽拉著柳根的手,一直到樓梯口才放手,氣嘟嘟的說:「柳根哥,你把我當成啥人了?當著你同學的面,往我臉上吐口水嗎?你要是不吃,可以扔掉!幹嘛那麼埋汰人!」
看到夏陽生氣了,柳根陪著笑臉說:「我錯了還不行嗎?別生氣了,多難看呀,眉頭皺得像我娘腦門上的皺紋似地。」
「你壞死了你!」夏陽的粉拳噼里啪啦的錘在柳根胳膊上:「往後,柳根哥再這樣,我可不理你啦!」
「呵呵……」柳根呵呵的傻笑,他覺得跟夏陽在一起,自己沒有任何壓力,她儘管從小沒了媽媽,但她活潑開朗,渾身充滿讓人感到溫暖的陽光氣息。
「夏陽,你要去見誰?現在還沒到六點半,要不,咱們在食堂吃了飯去。」柳根走在夏陽身側說。
「見我表姐,我軍訓回來,給她打了電話,是她要我過去吃飯的。」夏陽回答。
「那你拉上我幹嘛呀?見你表姐難道還會害怕嗎?」柳根停下腳步,不想跟夏陽走了。
「除了吃飯,我還有別的事,你別想那麼多,跟我走便是。」夏陽拽住柳根健壯的胳膊往前拉。
「可我這身衣服,怎麼能去見人呀?」
「這身衣服咋了?多有西北漢子的派頭!南海人即使能穿上,也穿不出柳根哥這樣的氣派嘞!再說啦,我表姐也是咱們那裡的人,她看到你這身西北漢子的行頭,說不定就看上了你嘞。」夏陽說著說著,竟然說漏了嘴,好在柳根似乎沒聽出來:「快走,坐公交車還得花半個多小時呢。」
柳根聽了夏陽這番話,不知為何,心裡竟然想到剛才流下憐憫淚水的歐陽雪,自問一句:要是她,會像夏陽這樣看待自己身上的穿著嗎?
「你表姐也在南海讀大學嗎?」柳根還以為夏陽的表姐,應該與她年歲相差不大。
「不是,我表姐在南海開了家娛樂公司,她叫溫寒梅,比我大十歲,沒讀過大學,高中沒畢業,參加模特大賽,被娛樂界的人看中,演過幾部沒啥名氣的影視劇配角,後來覺得在影藝圈沒什麼前途,開了家酒。她曾經在影藝圈呆過,認識幾個名演員,她的酒一開張,生意特火,沒兩年時間,又開了兩家酒。三年前,她正式註冊成立了一家娛樂公司,旗下擁有一個綜合娛樂城和十幾個酒……」夏陽簡單的把她表姐溫寒梅的發家史說了說。
兩人擠上公交車,四十多分鐘后,到了南海臨近海邊的商業繁華區,夏陽問了幾個路人,才問清楚要找的地方。
柳根在夏陽問路的時候,聽到她說的是『海蜃娛樂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