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投訴電話

  健身房的VIP練習室里，淑離穿著一套緊身的橙黑相間的健身服，耳朵里塞著無線耳機，滿身大汗的從跑步機上退了下來，她快速的調整著呼吸，用手隨意的擦了下快要掉進眼裡的汗珠，在飲水機旁接起了水。


  「嘿，小神啊，你好久沒來了吧！」一位看起來十分成熟，但是卻穿著打籃球的大學生才會穿的那種無袖運動衫的大哥，伸出粗大的手掌，和淑離打起了招呼。


  「您好，您好！好久不見，我大概有一周沒來了吧，台里事情太多了，搞的我這腰椎頸椎都僵的不行。」


  「我一會兒手把手教你幾招！以疼止疼的！管用！呵呵。」大哥用脖子上搭著的毛巾抹了抹汗，又繼續問道：「對了，上次你們電視報道的那個女的，殺死好幾個男人的那個，還有後續嗎？我那天還跟家裡人琢磨，她連襟到底怎麼著她了，難不成這仨人都有私情？我知道你們愛賣關子，你就提前告訴我一下吧，哈。」


  「後續是真的沒有後續，我們也是按照警方的調查進度去了解情況呢。您就耐心等等吧。」淑離喝了一大口水，似乎又陷入一段思考中。


  「私情？」


  第二天早晨


  例會時間，同事們都在會議室里坐的滿滿當當，也只有這個時間，人是最齊的，因為一周內的安排都會在這個會議上決定出來，你是否出勤直接表現出你的態度。雖然說，現在的手機已經能夠在線解決絕大多數的工作問題，但是沒有一種上班的儀式感，也沒能彰顯出領導的威嚴來，刨去九分之八的官話，剩下的就是關係到每個人身上的任務了，尤其要強調的是，在別人發表講話的時候，聆聽者一定要打起精神，注視對方，時不時微微的點個頭，以示尊重和用心。除此之外，那座位的座次也是非常講究的，主編坐中間，淑離作為出鏡記者兼製片坐在旁邊，再然後是記者，攝像，實習生們。不過，那個陳雅婷自從來到節目組之後就特別喜歡緊跟著淑離，就像一個影子一樣，久而久之兩個人也習慣了這種模式。


  「雅婷，你坐過來啊！」開會時間馬上就開始了，坐最邊邊的實習生們小聲的叫著已經坐到淑離身邊的陳雅婷。


  「什麼？我聽不見，」陳雅婷跟他們擺了擺手，然後就把目光轉到了主編的方向。


  「好了，現在是十點整，會議開始。你們每人一分鐘，先簡單跟我彙報下上周的情況。」主編一手下垂著搓著黑曜石的珠子，一手搭在桌子上，用兩個手指輕輕的敲打著，眼睛向左右兩邊掃射了兩次便迅速的鎖定到了主攝像肥牛的身上。


  「肥牛你先說。」


  「就，我覺得現在拍攝機器，時間方面倒是沒有太大問題，就是限制太多了，比如這地方不能排，那個人不能採的，你必須有充足的東西咱們有的編輯不是……」


  「停，打住，這不是你該考慮的事兒，你就別老搞那些現場機器沒電的情況我就謝謝你了。換下一個，神淑離，王翠雲，案子就那麼點兒尾巴了，你硬是弄不明白？」


  「主編，不是我不想弄明白，現在案情卡在這個節骨眼上，警察也在謹慎的處理，但這並沒有影響我們的收視啊。」


  「你就是老愛做這種有頭沒尾的事兒，很難嗎？你哪怕自己再聯繫聯繫，給那個死刑犯王翠雲做一面對面的專訪，都能再湊出來一期，你知道找個合適的選題多不容易嗎！還他媽得上報審批，我也腦袋疼著呢。你們其他人也給我聽好了，一個選題批下來之後，盡量都給我往多了做，知道嗎？要不我看咱們也用不了這麼多個幹活兒的。」


  主編的這種氣勢，這種腔調，以及批評為主，極少肯定的講話風格，大家其實早已經習慣了，只是，每個人都不喜歡被否定，尤其有的時候還帶點兒貶低人的意思，所以會議上踴躍發言的也不多，就是走個過場。但是領導就是領導，用主編曾經的名言來說，練不了傢伙什兒您就滾蛋。


  「主編，我有事情彙報。」一個清脆的女聲打破了沉靜。


  「你又是誰呀—」


  「我是陳雅婷，節目組的實習生編導。」


  「哦，原來你知道自己是個實習生啊，我以為你把自己當正式員工了呢，還坐人淑離邊兒上，挺有想法的嘛。」


  「對不起！對不起主編，我冒失了！」


  「先說事兒！麻溜兒的。」


  「就是，」雅婷緊張的吞了一下口水，繼續故作鎮定的說道：「王翠雲案的那個尾巴找出來了，她之所以殺死妹夫姐夫，是因為他們都背叛了妻子，和其他女人通姦，兩姐妹都是很溫順的性格，習慣了忍氣吞聲，但是王翠雲不一樣，她選擇殺殺死他們泄恨。」


  「哇！」同事們用半信半疑的眼睛齊刷刷的打量著雅婷，心想著，這也太意外了。


  「你怎麼知道的？」淑離忍不住問了一句。


  「主編，這個錄音筆里，是王翠雲兒子的錄音。我已經帶孩子去找過王翠雲了，之後她就把事情都交代了。」


  「你為什麼要去找王翠雲兒子？」淑離覺得此舉非常莫名其妙。


  「因為我想了一下，作為一個母親，王翠雲最大的軟肋無非就是她的兒子了，結果我去了她家之後，發現她兩姐妹都出去打工了，兒子和爺爺奶奶待著，什麼都不知道。我就把媽媽的情況跟他說了，他哭著讓我帶他去找媽媽。見了面之後，王翠雲就不停跟我埋怨說兩個姐妹沒把孩子給照顧好，在我的追問下她才說出實情的，也是出於對兩姐妹的失望吧。錄音都在裡面，我也已經拷貝一份給警方了。」


  「你的意思是說，把她媽媽的情況，包括殺人的事實都告訴了她不滿13歲的兒子？」淑離放慢了語速認真的問道。


  「對。」


  「你有考慮過你這麼做對孩子的心理影響嗎？如果孩子突然知道自己遭受了這麼大的變故，會怎麼接受這樣支離破碎的家，你知不知道這種孩子如果不進行正確心理疏導的話，甚至會人格受到影響導致二次犯罪的嗎？你為什麼要擅自做這個決定，你覺得自己的做法非常聰明，是嗎？」淑離用指關節敲擊著桌子，嚴肅又氣憤的說道。她很少生雅婷的氣，但是她真的沒想到雅婷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而且是擅自行動。


  「對不起，我當時真的沒考慮那麼多，我只想著幫節目組多去努力一把，多採集一些素材，是我經驗太少了！您處罰我吧！」


  「算了，處罰倒談不上，我是覺得這個小鬼表現的還不錯，什麼婷是吧，我告訴你，你今天轉正了。接下來你們跟我聽清楚咯，安排王翠雲採訪，孩子的採訪，素材的二次收集，還有情景再現的腳本，明天給我交上來，散會。」主編使勁兒拉了下椅子，站起來走了。


  「幹活兒去吧，走吧，走吧。」同事們都陸續離開了。


  淑離站起身瞪了雅婷一眼，拿起筆記本走了出去。


  「淑離姐姐！」


  偌大的會議室只留下了雅婷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