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判若兩人
晚上七點多，屋裡的電話終於響了起來。那女人很快接過了電話。
「曉霞啊！」「快說，到底怎麼了？」
「警察找到小寶了，他們把小寶送到陳科父母家了，但法律上你是他的直接監護人，警察讓你過來一趟，有事要詢問你啊。」她的聲音顯得很顫抖。
「你……我不是跟你說了，跟任何人都不要說起我的下落嗎？他們怎麼知道我在哪兒？你就說我失蹤了，找不到了不行嗎？為什麼總是給我添亂呢？」
「我說了啊，可是警察根本不相信我的話……本來，當年小寶被賣掉的時候，你出走就很令人懷疑了……好在沒什麼證據，讓那個男的一個人頂包了.……我現在不敢跟警察咬死了說啊！你還是回來吧，看看怎麼解決這件事，能私了了也好，起碼把警察們應付過去再說啊！」
電話那頭空了幾秒鐘，然後繼續講到：「我知道了，你等我下周回去吧。先穩住那邊。」
「所以曉霞就是回來處理這件事情的？」淑離順著她繼續問到。
「沒錯，不過，她回來之後，我覺得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哦？」
那女人也點燃了一根煙，深吸了一口開始繼續說了起來。
曉霞從城裡是直接開車過來的，來的時候，沒有帶保鏢，更沒有讓她現任的丈夫知道，只是託辭說回福利院辦手續。實際上，改頭換面之後，那富商一直以為曉霞是一個福利院的孤兒，所以一直對她憐愛有加。村子里，曉霞自知名聲不好，為了避免節外生枝，讓人抓住把柄，幾乎也不回村子里去了。這次回來，她的穿衣打扮已經「高貴」了許多，不仔細看也察覺不出她是誰來。連續開了四個小時，曉霞就這樣一臉疲憊的到了她父母的家裡。她把身上的粉色皮草往床上一扔，一雙細長的高跟鞋交叉著對著門外，開始點燃了一個細細的煙，自顧自的抽著。
父親在一旁氣憤的瞪著她，不斷的咳嗽著。母親則弱弱的在一旁問道：「曉霞，媽給你倒杯熱水，別老抽煙了，對女孩子不好.……」
曉霞狠狠的把煙頭直接在桌子上擰了擰，兩個胳膊交叉著：「警察現在走了嗎？」
「恩，暫時走了，我當時的態度還是比較誠懇的，陳科他爸媽一直說這孩子必須他們來養，還說了你很多不是……」
「切，他們養正好了！省得給我找麻煩！那兩個老不死的！不就是想要錢嗎？」
「曉霞，你不能這麼說.……哎.……說到底，小寶也是你的親生骨肉，也是我們的親外孫，你就一點兒母子情分都不講嗎？」
「情分？你現在說這些是打算害我嗎？你知道我多辛苦，犧牲了多少東西才能從這個大山裡走出去，過上我想要的生活！我們家本來就這麼窮，別人可以靠父母，而我只能靠自己！你不理解我就算了！怎麼了，現在還要我養那個拖油瓶？」
「這個家再窮也是生你養你的地方！」父親氣的把茶杯往桌子這邊摔了過去，差點砸在曉霞的身上。
母親眼淚婆娑的說道：「好，你不養，那我們來養好不好，你走了我們也沒有親人了，你去跟你公公婆婆說下，讓我們帶小寶好不好？媽求你了！」
「你瘋了吧？！萬一我老公哪天發現了，不得把我掃地出門嗎？絕對不可以這樣！」曉霞甩了甩手，氣哄哄的接著說道：「這件事給我來處理吧，我給他們些錢打發了就好了，這兩個老東西也折騰不起來什麼浪。」
母親拉著曉霞的手：「女兒，你就不能聽媽一次嗎？」
曉霞沒再說話，直接回屋子裡睡覺去了。
「她從小就是這麼跟你說話的嗎？」淑離問道。
「都是把她寵壞的，我們雖然家庭很普通，但是都省吃儉用把最好的給她，可是這孩子很有野心，也不知道像了誰。內心太有主意。」
「可是您剛才說，她性情大變是什麼時候？」
「就是突然有一天，她從房間里出來，整個人的感覺，除了外表的樣子，說話的習慣，做事，都不同了。」
一個鳥語花香的早晨，曉霞七點鐘給父母做好了早餐，端到了主屋的桌子上。熱乎乎的粥，鬆軟的花捲兒，還有炒青菜。
母親從床上披了件襖起來，愣愣的看著女兒。
曉霞平和的對母親說道：「媽，飯做好了，你們先吃吧，我出去走走。中午就回來。」她手上拎著一個小箱子，穿著樸素的出了門。
一大清早，曉霞先是去了山上的廟裡去敬了香，誦了經，然後到了陳科父母的家裡。
陳科母親的眼睛因為傷心過度有些昏花，她看不清楚門外站著的是誰。此時的二老，正在清閑的陪孫子在玩耍著。小寶經歷過一次拐賣，從之前很活潑的性格變的有些自閉。他不太愛笑，鑽在爺爺的懷裡玩弄著一個大大的松果。曉霞站在門口，淚水默默的流了下來。她撲通一聲的跪在門口，喊了一聲，「爸，媽。」
也許二老的眼睛已沒有那麼好用，但是憑這有辨識度的聲音，他們很快聽出了這個女人是何方神聖。陳科母親二話沒說，掄起一個掃把就開始向曉霞劈了過去。一下，兩下，三下.……雖然刮的很痛，還伴著很多的塵土，不一會就把曉霞弄的蓬頭垢面，可曉霞硬是動也沒動。小寶見狀嚇得開始哭了起來。
陳科母親一邊喘著氣一邊說道：「你還有臉過來？！你這個沒臉沒皮的狐狸精！趕緊給我滾！」
曉霞誠懇的對她說道：「媽，我知道錯了！我的罪這輩子是還不完了！這次我來，只是想看看你們二老和我的孩子！我求您，給我一次機會吧！」
「滾！不要髒了我們的眼睛！孩子你別想帶走！給我滾！」一旁的小寶哭的越來越厲害了。
曉霞看到之後立馬跪著靠近了小寶，她一把把孩子摟在懷裡，不斷的撫摸著，和孩子一起哭了起來：「小寶乖……都是媽媽不好，媽媽不好.……」。
陳科母親看見此情形，也不知所錯起來，複雜的情感湧上心頭，可是母性是無法阻擋的。小寶在這個年紀，確實需要媽媽的呵護。
曉霞拉著她的衣角，哭訴著：「媽！您給我一次機會，我要好好給您懺悔！」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到了屋子裡去。小寶被爺爺帶著在門口呆著。就這樣，從陽光正午到鳥雀歸巢，這場談話似乎進行了很久很久。
小箱子放到了公婆的家裡，曉霞抱著小寶回去了。
「曉霞回來告訴我，她把這幾年攢到的私房錢全給了陳科的家人，讓他們接下來的時間好好照顧小寶。好像有個幾十萬的樣子。」曉霞母親如釋重負的講道。
「哦？那她帶小寶回來做什麼？」淑離問著。
「她本來說在村子里呆上半個月，這段時間，她想好好陪陪小寶。」
曉霞接回小寶后，給他買了很多的玩具，還帶他去城裡的遊樂園玩了一趟，耐心的照顧他的飲食起居，就像個十分熟練的媽媽。起初小寶對她很排斥，但是沒過幾天就「媽媽，媽媽」的叫個不停了。父母們看到之後，感覺十分的欣慰，彷彿女兒突然被上天點醒了一般，變的善良，大度，也孝順了。
時間快結束的時候，曉霞依依不捨的把小寶送回了爺爺奶奶的家裡。然後買了些紙錢，水果，花束，對父母主動提出：「我要去看看陳科。」
父親感慨的點了點頭：「早該去看看了，女兒，路上小心些。」
曉霞微笑著點了點頭，沒想到這一去，就是天人永別。
「也許，這就是天意吧。」我女兒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女人學著女兒的模樣，把煙頭直接擰在了桌子上。」
「您怎麼得知她出事的？」
「一個鄰居剛下田回來，經過那條土路。他先是聽見幾聲石頭碰撞的巨響，然後趕了過去，看見我女兒已經被石頭壓的粉身碎骨，腦漿都被擠了出來……壓的最狠的地方就是頭部和肚子，黑紅的血就那麼大片了流了出來，還有一些白色的紙錢從山頭的方向飄灑下來，落在我女兒的身上。那個鄰居差點嚇破了膽，趕緊跑回來跟我們說了。」
「石頭是怎麼滾落下來的？」
「那條路旁邊就是開鑿完的斷山，很多石頭都沒有防護網加固，其實這種危險一直都有，可不知道為什麼我女兒就那麼倒霉！這石頭不偏不倚的就往她身上砸了過去，還把她的臉砸成那個樣子！」
「臉部最嚴重嗎？」
「恩……我趕到的時候，那個血還在緩緩的流著，臉部被一塊大石頭壓著，我和一個小夥子奮力把它挪開，一張完全血肉模糊的臉就那麼跟我對視著，全是翻出來的血淋淋的.……我永遠忘不了。」那女人捂住臉，顯得很痛苦。
「對不起阿姨，我……」淑離不知該說些什麼。
「沒事.……反正都過去了，我也活不了不久了，很快就能去見她了。見到她，我一定要給閻王老爺請罪，代我女兒受罰。」
淑離和大斌心情落寞的回到了那個爺爺的家裡。
「淑離。」
「怎麼了？」
「我抑鬱了。」
「為什麼？」
「天天跟這麼慘的人打交道，我心裡也很難受啊！你沒有這個感覺嗎？」
「有，但是世間的百態，有多殘酷，就有多美好。」
爺爺給大家包好了餃子，倒了三杯二鍋頭，在屋子裡等著。
「你們可算來了！快吃吧，餃子涼了就不好了。」
「爺爺不用那麼麻煩，還包餃子。」淑離不好意思的笑笑。
「哈哈，說實話，你們來我才包的，平時我都捨不得吃肉。」
大斌突然感動的抹起眼淚來。「矯情了啊！」淑離打趣說道。
爺爺問：「你們去哪兒了，怎麼現在才回來？」
「哦，我們去了李曉霞家裡做採訪。」
「曉霞家啊！哦哦！那個女孩子！怎麼你們從外面來的客人都對他們家那麼關心？」
「還有誰啊爺爺！」
「唔……還有，還有蓮生啊，他也跟我問過，不過是一年前了，那個時候，她還沒過世呢。」
淑離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突然認真起來。
「爺爺，您好好跟我說說，怎麼蓮生也問過曉霞的事情？他為什麼會對這件事有興趣呢？」
「哦～可能就是隨便打聽吧，畢竟，曉霞這個人做了很多出格的事情。你也知道，蓮生在我家裡住過些日子。那個時候，曉霞家裡正和她前夫家鬧的很僵。村子里都議論紛紛的。蓮生平時也不是個愛嚼舌根的人。但是偏偏對曉霞很有興趣，就問了她的身世什麼的，我就把知道的簡單告訴了他。沒什麼奇怪的吧。」
「額……沒有，爺爺您也吃吧。」淑離若有所思的夾起了一個餃子放在了爺爺的盤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