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服裝工廠
「文華，對不起。我不知道為什麼，從回國之後，總是不經意的想起你，在功成名就之後，突然覺得，我身邊的女主人應該是你，不會有別人。晚上我會睡不著，因為你。最累的時候，夢到的也是你。可那夢總是不美好的，我夢到本就瘦弱的你就那麼怒目火燒的望著我，恨不得把我撕成粉碎。一遍又一遍的，這比刀刺在我身上更加的難受，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我做了再多的慈善，也無法填補我內心的虧欠，我不是人……」淑離的手微微顫頭的捏著那封信，心裡五味雜陳。
「我都沒有發覺出來，原來先生對她的虧欠那麼的深。如果我早點發現，說不定會好好的開導他，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那老嫗說著，眼中含淚的看著桌子上的燭台，有些落寞。
「謝謝您能給我看這個。」淑離把遺書好好的放在了桌子上。「那您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嗎？」
「我伺候了先生那麼多年，真的空下來，我也不知道該做什麼了。不過，我還有些積蓄，怎麼也有個活法。
回來的路上，淑離買了一杯咖啡。她大口的喝著，坐在公交車的前排，看著窗外的風景。一個電話傳來，是領導的。
「喂？」
「淑離，怎麼樣了？兩個採訪都OK嗎？」
「恩，還可以，就是連軸轉唄。剛從那富商家回來。」
「據說那富商留下了一封遺書，裡面藏著些秘密，跟他樹立的好形象有很大的差別。你去調查下他的身世，或者他從事的行業，看看能不能從裡面找出一些其他的故事出來，最好是一些負面的，有反差才會有收視，知道了嗎？」
「哦，好吧。」
「怎麼了？是不是任務太多了，自己應付不來？」
「額，那個.……」淑離最近確實有些超負荷了，她想找個幫手過來。
「你可是我們台的首席記者，回來之後會有特別嘉獎的，好好努力。」還沒等淑離繼續說，那領導就掛了電話。
「媽的。」淑離小聲的爆著粗口，繼續大口吞起了手裡的咖啡。
招待所里。
這富商畢竟也是個有些名氣的企業家，淑離拿起手機在網上開始查他的資料。輸入他的名字，第一欄就是百度百科。
「現在百度百科怎麼做的這麼假，全都是些門面的東西。」淑離看到了公司的名字，順手點進去看起了介紹。
原來這公司是一家主要經營牛仔衣服的內地品牌公司。全國百分之三十的牛仔褲都源於這家公司生產。淑離低頭看了眼自己的牛仔褲，驚了一下，沒想到她們姐妹淘之間最流行的快銷品牌就是他們家的。在其他的新聞中顯示，這家公司連續五年的營業額增長率都在百分之五以上，而且馬上就準備上市了。而工商網站的資料里，卻有一條讓淑離非常意外：股權在兩周之前發生了變更。原來的陳姓富商從持股52％變成了0％。以陳先生名字命名的基金會也在一周多前匯入了一大筆資金，是陳先生本人所捐獻。
「這是早就準備好後事的節奏啊。」肥牛修整著自己的機器，叼著一根煙說道。
「明天肥牛哥陪我去調查下他們牛仔工廠吧，我聽那阿姨說，他們工廠就在鎮子北邊的衛河邊附近。」
「行嘞，哥聽你的。哦，對了，大斌這幾天跑哪兒去了？」
「哦，我讓他去蓮生那邊蹲點兒了。這幾天一直讓他去聽戲，估計他都快聽吐了，哈哈哈。」淑離忍不住笑了起來。
第二天，兩人坐著公交車來到了目的地。這算是鎮子的邊緣地帶，周圍很空曠，一個白色基調的工廠矗立在那裡，很是顯眼，員工也進進出出的拉著貨。不過，那工廠的後方，不時的有黑煙冒出來。
淑離看大家都很忙碌，就跟著肥牛不聲不響的進了去。
一位看門的大爺慢悠悠的走過來，用方言問道：「你們是誰啊？」
「哦，我來找下我哥哥。他在裡面做工的。」淑離打著幌子說道。
「哦，那你知道咋走么姑娘？」
「知道，大叔，我來過兩次了，我給他送點兒東西就走了，很快的。」說著淑離帶肥牛往前繼續走。
「好，嘿嘿，慢點啊。」大爺又慢悠悠的回了自己的小值班室去。
一進來，淑離就被眼前的場景吸引住了。
一個巨大的房間內，七八十張白色的桌子排成一排，工人們不停的在縫紉機上低著頭忙碌著，每張桌子旁邊都放著一個藍色的裝碎布的框子。這工人中幾乎各個年齡段的人都有。中年婦女，年輕女孩，年輕男孩.……淑離和肥牛繼續往前走，是一張張很大的低矮的檯子。十幾名殘疾人坐在輪椅上用裁刀裁著衣服邊邊，弄好的衣服就直接整理后搬到裡面的倉庫去了。
「這工廠規模真不小。」肥牛走到那一台巨大的正在運轉的染布機旁，感嘆道。
「不好意思，讓一讓！」一輛裝滿牛仔褲的貨車從裡面沖了出來。他們趕緊側過身去。
「這太擠了，我們還是先出去吧，」肥牛拉著淑離從後門走了出去。
工廠后是一片荒野，荒野上有一條河流，蜿蜒著流向遠方。夕陽慢慢的接近著大地，金色的餘暉顯的天空是那麼的明亮，但是一股灰色的煙劃破天空，打破了這片祥和。
「肥牛哥，你有沒有聞道一股很刺鼻的化學味道？」
「恩，聞到了。真他媽的難聞。就是那煙囪出來的味道！」
淑離向下看去，看到從工廠底部接出一條長長的排水管來，直通那河流的位置。
「走，我們上那邊去看看！」兩人一路小跑到了衛河的邊上，又是一股濃烈的腐臭味撲面而來。只見那管道口和河道相連，一縷細細的墨綠色汁水流入河中。而那河流早就被無數的化學物染成了深綠色，形成了厚厚的一層，看起來非常的噁心。裡面已沒有了任何的生物，河流的速度也越來越緩慢。順著河流的走向望去，下面就是一片片的居民區。一個小孩子坐在河的岸邊，無所事事的玩著泥巴。
「小朋友你在幹嘛呢？」
「姐姐，我在等我媽媽下班呢？」
「你媽媽在工廠上班嗎？」
「恩，她每天都要上好久好久的班。」
「這是什麼河呀？」
「這是衛河，以前可漂亮了，魚蝦各種小蟲子，什麼都有。現在自從這個工廠來到這兒，就變成這樣了。我討厭這個地方，也不喜歡媽媽在這裡上班。」
「因為它破壞了這個美麗的地方嗎？」
「是啊，你看，這河裡的小魚都死了，天上也變成了黑色，每天放學經過，我都被熏的流眼淚，很難受。可是媽媽要養活我，就得在這個討厭的地方工作。」
淑離摸摸他的頭說：「你真是個乖孩子。」
回去的路上，淑離直奔了環保局。
一個正在喝茶的打扮時髦的女孩在那裡坐著，無所事事。「您好，請問局長在嗎？」
「你誰呀？」那女孩斜著看了她一眼。
「我找他有些急事。」
「他開會去了，你哪位啊！」
「哦，我是北方電視台記者，這是我的證件。」淑離遞給了她，然後繼續說道：「想就蓮花鎮的某些環境問題採訪下他。」
那女生趕緊站了起來，給他們倒了兩杯熱茶，然後滿臉堆笑的說道：「真不好意思啊，失禮失禮了，我們局長現在在外面開會呢，您稍微等下，我給他打個電話。」說著女孩就要出去打。
淑離制止到：「沒事，既然他那麼忙，您就別打擾他了，我們在這邊等著就好，估計他也快來了。」
「呃……」女孩緩慢的坐了下來，她有點慌張，假裝看著電腦，又在觀察著他們的神色。
淑離看著牆上的字報。上面有蓮花鎮不同位置的水質和土壤檢測報告。其中，衛河附近的土壤標準是Ⅱ級。衛河的水質是Ⅲ。以檢測標準來看，都是合格的，不對環境構成傷害。但是淑離的心裡卻覺得此事非常的荒謬。「人都能用肉眼看出來的污染，怎麼可能會合格的，真是睜眼說瞎話！」她心裡默默的嘀咕著。
「喲，您可來了！」那女孩殷勤的迎了上去，對面一個腦滿腸肥的中年男子向我們走來。
那男子眯著眼睛看著淑離他們，不說話。那女孩趕忙說道：「這位是北方台的記者，有些事情找您。」淑離也禮貌的打了聲招呼。這男子明顯有些小小的生氣，但是又變著臉笑咪咪的說道：「請進辦公室吧！久等，久等啊！」
淑離最討厭的就是跟官員們打交道。但是為了任務不得不這麼做。她坐在局長的對面，乾脆俐落的問了起來。
「局長，其實我這次來是想問一下關於牛仔工廠的問題。」
局長往後推了推椅子，答到：「可以，你問吧。」
「我們在牛仔工廠發現了有污水排入河流的情況，不知道您知不知道此事呢？」
「是嗎？竟然有這種事？牛仔廠有排放是正常的現象，但是之前我們檢查的時候工廠已經進購了污水凈化的設備，應該不可能吧。」
「可是我們看到的情形並不是這樣，河流都已經變成了綠色，看起來不是一兩天了。我剛才看到你們今年的水質報告說衛河河流的水質是Ⅲ，也就是近似飲用水的標準。這不是很荒謬嗎？」
淑離犀利的提問讓局長有些難堪。他不禁變臉問道：「誰讓你來的？」
「沒有人讓我來，是這裡的確有很嚴重的環境問題我才會請教您的。您身為環保局局長，不會對這些一無所知吧？或者說，您在知道實情的情況下還有所隱瞞呢？」
「這個問題呢，額，我每天工作也很多，牛仔工廠那邊的監測都是我的下屬去做的，我沒有親自去視察過。這個，我們以後會改進。」局長開始搓起了手。
「是嗎？可是據我所知這牛仔工廠可是鎮子上的支柱產業，也是政府重點扶持的，您怎麼會對這個廠子了解的這麼少呢？」
局長喝了一口茶，拚命的咽了下去。
「這個，可能是我的工作存在疏忽啊。那個呢，我明天會派幾個人再去查一下，再好好的監測下，做一個確認啊，咱們呢，有什麼問題，該解決的，就是要解決的嘛！你也不要那麼較真兒！」
「好，那明天我跟著您的工作人員過去。先這麼定了，我們告辭。」
「好好，慢走。」
第二天，幾個穿著工作服的監測員到了工廠，開始重新檢測，這下可把廠子人的注意力全都調了過來。大家對突如其來的造訪不知所錯。
淑離在一邊盯著。廠子的人依舊不知道她是什麼來頭。她也假裝毫不知情的跟工人們聊天到：「環保局的人怎麼突然來了？」
「誰知道啊！以前我可從沒見過他們來我們工廠，現在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看來我們老闆走了之後，他們就開始張狂了。」工人們平時只管幹活，也不太清楚自己的廠子到底有什麼問題。
幾天後，淑離拿到了新的檢測報告。土壤二級污染，鎘，汞金屬嚴重超標。衛河的實際水質為劣v類，也屬於嚴重污染。
「很明顯啊，之前那環保局的人肯定是跟工廠高層勾搭好了，送了禮，就閉了嘴唄。說合格就合格。」大斌回來聽完淑離的講述，這樣推測著。
「恩。我們領導也說了，之前那個陳姓富商很善於交際，跟媒體打交道都不成問題，那跟官場上的那些人肯定也少不了聯繫。要不然，不可能污染這麼嚴重的工廠還能安然無恙，得到上面的補貼和支持。」肥牛也一邊說著。
「所以，這個陳姓富商可能明知道是污染的企業，依舊選擇放肆這種污染，為了利益最大化而不去改進。看來，他偽裝的確實不錯。」淑離補充著。
天色漸暗。三個人的晚餐此時顯得有些清淡。
「對了，你這幾天蹲點蹲的怎麼樣了，大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