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戴面具的老陸
當晚,老巴回到出租房時,已是深夜。
他打開房門,只見客廳里燈火通明,童安安舉著自拍桿,正對著手機臭美。
童安安只當沒看到老巴,繼續自拍。自從她向老巴表白,他算是婉拒了之後,她就一直這樣,對他愛搭不理的。他呢,也刻意跟她保持著距離。小花雖然開得嬌艷,但未必要把它摘回家。況且,他現在的處境,既給不了這朵小花精緻的花瓶,身心呢,又被前事所羈絆。
兩人不免對視,都有些尷尬。老巴看了眼童安安身後的沙發,上面堆滿了衣服。
老巴咳嗽了一聲,打破沉默:「你那個網店又上新款了?」
「嗯。」童安安應著。
只見童安安穿著一件緊身T恤,底下是一條她常穿的牛仔熱褲,姣好的身材曲線展露無遺。老巴盡量不去看她,倒了杯水便打算回房。
老巴剛走到房間門口,童安安的聲音突然從他背後傳來:「巴有根,咱倆聊聊?」
「挺晚的了……要不明天?」
童安安走到老巴面前,直視著他。她個子雖然挺高的,但在一米八五的老巴面前,還是顯得有些嬌小。老巴低頭,剛好看到她深VT恤的領口,那呼之欲出的飽滿讓他差點走神。而且,她的身上,還帶著點淡淡的香水味,很淡,不湊近了根本聞不到。
「巴有根,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你不覺得尷尬嗎?」
「安安,我……」老巴話沒說完,童安安就拽過他的手臂,讓他坐到沙發上。
不一會兒,她拎著一提啤酒就過來了,還拿出了幾樣熟食,是她平時喜歡吃的鴨舌、鴨掌之類,還有老巴愛吃的花生米和腰果。
老巴正襟危坐,不知道童安安唱的是哪一出。
「你別那麼緊張,我呢,是正式向你道歉的。」
「道歉?」老巴惶惶。
「前段時間……不對,應該是失戀之後吧,我的情緒一直就不太穩定。自從你搬到這裡吧,你幫了我不少忙,我確實挺感激你的,你是我從學校出來后遇到的第一個好人……」
「我就算是好人了?你以前遇到的那些都是什麼人啊?」老巴見童安安心平氣和,整個人也放鬆了下來。
童安安笑:「你先聽我說完嘛。」
「行,你說。」老巴開了一罐啤酒給童安安。
「也許是你人好,也許是我內心太空虛,總之,前段時間我一直拿你當救命稻草來著……巴有根,我這幾天仔細思考過了,我對你的……不是那種喜歡……怎麼說呢,就是……就是我想身邊有個人……陪著我……」
「明白了……」老巴聽了童安安的話,一時喜憂參半。喜的是,正如他的判斷,童安安所謂的喜歡,不過是想找個人陪。憂的是,當真相從她嘴裡說出,他居然有些難過。
「如果因為這個,給你造成困擾……我向你道歉。」
「不用,安安,你不是說過嗎,我們是室友,幹嘛這麼……這麼見外。」
「我挺害怕的……害怕你會因為這個搬走。我都看到你在收拾東西了……醜話說在前邊啊,你要就這麼搬走了,剩下的房租,我可不退!」
老巴沉默著,他確實準備搬走了,但並不是童安安說的那個原因。
「安安,我要搬走是因為一些私人原因……」老巴道。
「不對,一定是我嚇著你了,你搬走就是為了躲我!對不對?」
「我這人可能不太會表達,不過我……咳,怎麼說呢,你說你失戀之後,空虛寂寞冷啊什麼的,其實我離婚之後,狀態也挺差的,要不是搬到你這,我還不知道在哪個犄角旮旯里空虛寂寞冷呢。有時候你這人吧,確實挺煩的,可這些天……咱倆一直互不搭理,我心裡其實也不好受。」老巴說的都是實話。
「那你說,咱們算是朋友嗎?」
「當然是朋友!你看啊,要不是你失戀,我離婚,你也不會招租,我也不會找房子,我們倆還不一定能認識呢。」
童安安舉起啤酒罐:「妥了,以後啊,咱倆就是好哥們。」
「我不缺哥們……」老巴舉杯,「以後啊,你就是我妹妹了。」
「滾,妹妹哥哥的,聽著多曖昧啊。」
老巴咧嘴笑,和童安安乾杯:「喝!」
童安安猶豫了一下:「不對啊,你還沒告訴我你為什麼要搬走呢?」
自從老巴和海莉當著雙方家長的面,同意復婚後,這兩個一直處於敵對狀態的人突然統一了戰線,甚至還制定了一系列「作戰方案」。按照父母們的意思,既然決定復婚了,老巴和海莉必須住在一塊。這不,老巴急著搬走,就是為了不讓他們起疑。
海莉說了,搬回來可以,但必須約法三章。結果,她擬了個像模像樣的「合住協議」,上面列的條條框框哪止三章,少說也有三十章。權衡之下,為了孩子,為了度過這段特殊時期,老巴選擇了無條件「簽署」。也許,陸澤西說得沒錯,跟海莉相處,確實要試著先服軟。
「我前妻懷孕了……」老巴告訴童安安。
「誰?你前妻啊?不是,她懷孕了跟你有什麼關係。」
老巴攤手。
童安安一下跳起來:「難道她懷的是你的孩子?不會吧?這也太狗血了吧?」
老巴點點頭:「離婚之後才發現的,確實有點……要不是發生在我自己身上,我都覺得像電視劇。」
童安安的眼裡有那麼一絲黯淡,緩緩坐下:「所以,你要搬回去和她住,你們倆要復婚?」
「嗯……」老巴道,「暫時的。」
「什麼叫暫時的?」
「復婚是假的。」
「假的?」
「父母一定要逼我們倆復婚,我們決定等孩子出生了,再告訴他們真相,這段時間就先這樣吧。」
「那麼說,你們倆住一起,也是……也是假的?」
「什麼?」
「哦,住一起是真的,就是……你們的關係是假的。」
「我……我和她,不住一個房間的。」
童安安歪頭:「問你個事唄,你要說真話啊。」
「行啊,有問必答。」
「你還喜歡她嗎?」
「我前妻啊……」老巴撓頭,「我和她不是喜歡不喜歡的事……我們之間呢,就是三個字,不合適。」
「不合適幹嘛要結婚呢?」
「她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我能感覺到她不幸福。真的,剛認識她那會兒,她性格特別好,雖然大大咧咧的,卻也因為這樣,很直爽,沒什麼兜兜轉轉的心眼子……可結婚之後,就都變了……」老巴說著,嘆了口氣。
「哦……」童安安覺得不該再問下去了,便帶著一點笑意,「哎,巴有根,那你還會回來嗎?」
「回來?回這兒?」
「對啊,你這房租都交了,我總不能再把你那房間轉租出去吧,那也太不厚道了。我想好了,這個房間呢,還是給你留著。你什麼時候想回來住了,就……就回來唄。」童安安有些羞澀起來。
老巴點頭:「謝謝你,安安。」
「說什麼呢,不說了嗎,我們是哥們。」童安安舉起了啤酒罐。
陸澤西家。聚會過後,一片狼藉。有點強迫症的陸澤西可忍受不了這個,墨墨便主動提出幫他收拾。兩人又是拖地、又是擦桌,就這樣,等清理好,一切恢復原狀,已到凌晨。
此時,陸澤西和墨墨,兩個人各自端著咖啡,站在大落地窗往外看。
咖啡是陸澤西煮的,和他浴室的花灑一樣,煮咖啡的虹吸壺也是德國造。
總之,他就是沒來由地喜歡這些精細的東西。而墨墨的側臉,在晨光的籠罩下,竟也透出了那麼一絲精細感。
「你在想什麼?」墨墨突然問道。
「總覺得有很多事等著我去做,千頭萬緒,不知道該從哪下手。」
「去找她吧,我知道你最想做的就是去找她。」
「誰?潘瑜啊?」陸澤西發出一聲輕笑。
「你又何必這樣……」墨墨嘆氣,「把自己武裝得刀槍不入,看起來好像對什麼人都不上心,你能騙別人,還能騙自己嗎?」
「你怎麼知道我在騙自己。有時候,面具戴久了,就會忘記自己本來的模樣。你看那些到我們醫院改頭換面的女人,一做完手術,就急著銷毀自己以前的照片。」
「你和她的過去,要真能銷毀幾張照片就可以『過去』,那倒簡單了。」
「時間能抹平一切。」
「真的能嗎?」墨墨看著陸澤西。
「不能嗎?」
墨墨笑笑:「她跟我聊過,說離婚後,她準備帶著兒子回江蘇老家。我記得你也是江蘇人吧?」
陸澤西沒說話,拉上落地窗的窗紗,轉身往自己房間走去。
他一邊走一邊說著:「你要願意在這呆著,就在客房補個覺。我累了,現在啊,我就想睡他個三天兩夜、天昏地暗,只要不是世界末日,天大的事你也別驚動我。」
「真的世界末日了,還把你叫起來幹嘛,一塊兒等死啊。」
「你要能把這毒舌的毛病改改,興許早就脫單了。」陸澤西走進房間,用腳帶上了房門。
墨墨對著房門,豎起中指,卻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