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和美人觀影
自從母親過世后盛意就搬出來住了,她一個人,雖無朋無友,卻也把生活過得有滋有味。
此刻她正站在落地鏡面前,打開衣櫃試衣服。她已經很久沒有跟人一起看電影了,所以極其重視,力求給人一個好的印象,說不定下次觀影又是一個人了呢。
她正試衣服試得不亦樂乎,突然門鈴響了。她迅速換上家居服,跑去開門。
「聽說你一個人在家,我母親邀請你過來一起用晚餐,方便嗎?」徐起站在門外,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沒有亂瞟,看得出是一個十分有教養的年輕人。
「哎?邀請我?」盛意有些受寵若驚,這還是第一次呢。
「是。」徐起點頭。
「等我一分鐘。」盛意轉頭往裡面走去,掃視了一圈家裡,然後抱著早上才送來的白玫瑰,轉頭往口走去,「好了,走吧。」
徐起的目光落在潔白的花瓣上,嘴唇輕啟:「不用這麼客氣。」
「不客氣呀,也不是很貴重的東西。」盛意一笑,拿上鑰匙關了大門。
徐起走在前面,她在後面打量他的背影。這樣一個芝蘭玉樹般的男人,好像站得距離近了,自己的氣質都被凈化了幾分似的。
雖然跟宋阿姨做了這麼久的鄰居,但她還沒有正式拜訪過。徐起拉開虛掩著的大門,露出了裡面精緻講究的一角。
盛意的屋子充滿了少女系的東西,所以粉色紫色藍色偏多,一看就是小女生住的地方。宋阿姨的家則是簡潔大方,一花一草都自由生長,有無拘無束的感覺。
宋芝蘭女士正在擺盤,看著徐起把人領回來了,笑著招呼道:「小盛,最近在忙什麼呢,好久不見了。」
她穿著一襲寶藍色的長裙,優雅知性,語氣卻十分溫柔熟稔,讓盛意有如沐春風的感覺。
「去雲南走了一圈,風景不錯。」盛意笑著走過去,說,「這束花很配您,送給您。」
「真好的花兒啊,好像我在外面花店都沒有見過打理得這麼好的花兒。」宋阿姨笑著收下,認真的誇獎它。
盛意心裡一陣舒暢,她就喜歡不必假客氣的人,無論男人女人。
「如果您喜歡我可以把這家花店的聯繫方式給您,他們家花源不錯,而且掌柜的很會修建呢。」盛意笑著說。
「好啊,我拿筆記一下。」宋芝蘭走兩步,從組合柜上拿來便簽和筆。
盛意一邊念一邊盯著人家的筆跡,她有個毛病,喜歡字寫得好看的人。
「宋阿姨,您這字跡可真漂亮。」盛意由衷的讚歎道。
宋芝蘭微微一笑,說:「我在一個國學班任課,你要是想學書法的話可以來找我呀。」
「您不是畫家嗎?」盛意多次在拍賣會上見過她的大作,最高的一次好像拍賣到了三百萬左右。
「我在書法上也有小小的造詣。」宋芝蘭微微眨眼,不「謙虛」的說。
廚房的門被打開,一個渾厚的男聲在後面響起,「宋書法家,開飯了。」
盛意轉頭一看,端著盤子的男人身材高大,氣質凌厲,雖已到中年,但仍然有一股別樣的精神風貌,像獨掌一方的老總,更像大殺四方的「將軍。」
「小盛,盯著我瞧出什麼啦?」徐起的爸爸笑眯眯的問。
盛意一顫,實話實說:「叔叔,您是做什麼工作的呀?氣質好嚇人……」
徐起從身後走來,給她拉開椅子,說:「我爸是警察。」
「我也見過不少警察呀,怎麼沒有這樣的感覺呢。」盛意疑惑。
她在這邊好奇,徐父已經和宋女士談論到其他的地方了,他好像對妻子有很強的佔有慾,盛意不過才說幾句話,他就急不可耐的吸引了宋女士的注意力,讓她無暇再跟別人交談。
盛意觀察到了,她微微偏頭,小聲問旁邊的徐起:「徐起,當年是不是你爸爸先追的你媽媽呀?」
她呵氣如蘭,轉頭一偏,調皮的幾根髮絲垂在他的手背上,痒痒的,像是羽毛滑過了心尖。
盛意沒有察覺自己的「不小心」,她見徐起沒有回話,立刻道歉:「不好意思哦,好像涉及隱私了。」
「是我媽先看中的我爸。」徐起說。
盛意一愣,沒想到他會回答自己,更沒想到答案竟然是這樣。
再看宋女士的時候,盛意的目光中已經充滿了崇拜。一個氣質溫婉的女人,居然看中了一個像土匪一樣氣質的男人,還降服在自己的裙下,厲害,太厲害了……
大概是盛意的目光太灼熱,宋女士注意到她:「小盛啊,這些菜還合你胃口嗎?」
「挺好吃的呀,我沒吃過這麼好吃的菜哎。」盛意由衷的誇讚。
徐父終於面色好看了一些,說:「不要客氣,以後常來。」
盛意鬆了一口氣,常來?那您的醋意還不爆發成火山了?
「小盛,你好像說過你是在B大教書對不對?」宋女士笑著問。
「對啊。」
「小落今年剛考上B大,等她周末回來,你們認識認識。她比徐起這個悶葫蘆要有趣得多,說不定你們能玩兒到一塊兒去呢。」
一個十八歲的少女和一個即將買入三十大關的女兒,怎麼才能玩兒到一起呢?盛意心裡琢磨,但嘴上還是答應下來。
吃完飯,徐父洗碗,宋女士在一邊陪聊。盛意環視一圈,只有徐起空閑著,就是他了!
「徐起,你說十年前就認識我了,你記性真好,我就沒把你給記住。」盛意一開口,差點把自己的舌頭給咬下來。完了完了,她會不會覺得這個女人太腦殘太目中無人了!
徐起端起沏好的普洱茶給她,語氣依舊淡淡的,他說:「因為你是競賽組當中唯一的女生,記住你很容易。」
「哦。」盛意接過茶,不知道怎麼接下去。
「不是要看電影,你不回去換件衣服嗎?」徐起主動開啟了一個新話題。
盛意這才意識到,自己是穿了一件家居服到人家家裡來作客。雖然她的家居服是一件米白色的長裙,但上面的唐老鴨卻顯得不那麼正式……
臉唰地一下就紅了,她放下茶杯,扔下一句「等會兒門口見」之後就匆匆離去。
盛意跪在床上,撅著屁股,腦袋埋在枕頭裡,典型的鴕鳥姿態。
「啊啊啊啊啊!」
一屋子的漂亮衣服,為什麼偏偏穿了一件家居服去,為什麼!
滿床散落的為看電影挑選出來的衣服,目的就是為了給徐起留一個好的印象,結果……大意失荊州,悔恨不已。
哀怨了五分鐘,盛意爬起來,算了,先失一局不算什麼,後來居上也是可以的!
她重新洗了臉畫了妝,用捲髮棒卷了一下頭髮,整個人煥然一新。
「剛才就算是這樣也好啊……」站在鏡子面前,盛意喃喃自語。
她身高只有一六三,但身材的比例超好,加上皮膚白皙膠原蛋白滿滿,整個人有一股活力和朝氣。最最關鍵的是,她有一張美艷動人的臉,這張臉遺傳了他父親所有的優點,基本達到了禍國殃民的水平線。
「唐婉女士,你說我哪點兒像你呢?」盛意湊在鏡子面前,左看右看,愣是沒瞧出唐婉女士的基因在自己身上的體現。
她走出浴室,拉開一扇足以和牆面媲美的櫃門,用手指敲了敲下頜,她像皇帝一樣巡視過去,最後「臨幸」了一件一字肩的黑色裹身長裙,肩膀一周有一圈黑色小毛,毛絨絨的,讓沉悶的黑色有了一絲的俏皮感。
她換上衣服站在落地鏡面前,完美演繹了什麼叫做「亡國妖姬」。
「徐起,會不會不喜歡這種風格呀……」盛意轉了一圈,很美,但也和他清冷的氣質完全南轅北轍的了一下。
盛意咬了一下指甲,不管了,自己喜歡就好,他要是看不上也只能說他眼光有問題!
盛意又穿上了一件紅色的大衣,系好腰帶,整列了一下頭髮,提著自己的小包往門口走去。
兩扇相對的門,同時打開。
他還是下午的模樣,冷峻沉著,她卻變了個大樣,仍然漂亮,但卻是帶刺的玫瑰。
「你要不要換件衣服?」他走到她面前問道。
「……不好看嗎?」盛意捏緊了手包。
「很好看,但外面下雪了,你會冷的。」徐起說。
盛意滿腦子都回蕩著「很好看,很好看,很好看……」,聽到他直白的關心,她大手一揮,關掉自家的門:「沒事兒,我耐凍。」
徐起皺了一下眉,盛意怕他再勸自己回去換衣服,伸手拉著他的手腕,往電梯口走去,嘴裡還念叨著:「走啦走啦,再遲就來不及啦。」
他低頭看握著自己手腕的一隻手,白嫩纖細,乾乾淨淨,以她的性格居然沒在上面塗指甲油,他倒是有些意外。
進了電梯她鬆手按樓層,鬆手的一剎那她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
美人的手腕不是輕易能握的,她怎麼就這麼草率的放手了!草率啊……
含淚到了一樓,她發現外面真的下雪了,而她沒有帶傘。
雪景里和美人漫步當然是一件優雅的事情,但她的頭髮才卷得很蓬鬆,她可不想被雪水壓得扁扁的,然後狼狽的走在美人的身側。
「我上去……」
徐起撐開手裡的傘,轉頭看她:「不走嗎?」
盛意咽了咽口水,走進他的傘下,說:「你好細心,我都沒想到帶傘。」
「嗯。」他隨意應了一聲,和她一起走進了漫天飛雪裡面。
這是盛意第一次和非親屬的男子撐一把傘,她小心側頭,看著他握著傘把的手骨節分明,幾乎可以去當手模。挨得近了,她才聞到他身上的迷迭香的香味兒。
好淡,但好好聞。
從小區到對面的影院,盛意平常走個五分鐘就到了,但不知道是不是下雪的緣故,她和他一起走了十分鐘,而她意猶未盡。
「我去取票。」她拿出手機,往自動取票機走去。
經理等在一邊多時,看她來了,立馬想要迎上來。盛意淡淡的一個眼神飄過去,經理一怔,站在原地不敢亂動。
取完票,她笑著走回來,說:「情侶廳哎,你介意嗎?」
「有什麼不一樣嗎?」徐起問。
「沒什麼不一樣,就是座位寬,我一個人看的時候也喜歡買情侶廳。」
「走吧。」
盛意眉毛一挑,不介意?脾氣可真好。
整個放映廳,除了坐在正中間的他倆,竟沒有一個人再進來。
「可能是下雪,大家不願意出門。」盛意一本正經的「猜測」道。
巡邏的工作人員聽到這話,心裡暗自垂淚:十幾個廳都坐滿了,就你這裡空著好么……
影院里空調很足,盛意脫了大衣放在沙發扶手上,往後一倒,舒服極了。比起她的坐姿,徐起簡直是貴公子,雖然也是翹著二郎腿單手搭在扶手上,但他做出來偏偏就有一股隨性的優雅。
盛意到沒功夫注意到這些,電影開始,她全情投入在了裡面。
中途,她手包落在了地上,黑漆漆的一片,她彎腰察看。
「我來吧。」徐起低聲說。
「不用,我看到了。」她一隻手往下探去,一隻手撐在徐起的膝頭借力。
她終於拿到了,笑著向他示意,然後把手包放在身側,撐在他膝頭的手也自動收回。也許從頭到尾她都沒注意到自己這麼的「不客氣」,轉頭看向屏幕,不肯錯過片刻。
徐起的睫毛顫動了兩下,光影交錯的影院,他的面上有一絲寵溺的笑意。
盛意呢,她聚精會神的盯著屏幕看,根本無暇分神。
徐起看出來了,她真的是缺一個人陪她看電影,而不是對自己有特殊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