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太平手段,離亂人心
「七情難調,怒生無明。」
隨著一聲道韻悠長的聲調響在耳邊。
四周喧鬧呼號著,街頭巷尾剎那間,就衝出了數百上千名百姓。
這些百姓有的身著綾羅,看得出家境很是不錯……有的衣衫襤褸,衣不蔽體,就是最底層的窮苦百姓……
更是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都怒氣沖沖的,老遠望著,向張坤殺來,就象是看到了殺父仇人一般。
張坤甚至還看到一個三歲小娃,上一刻嘴裡含著糖葫蘆,下一刻哇哇叫著,手裡拿著糖葫蘆,面容扭曲著,向著自己衝殺,跑得在地上滾了幾跤。
「真妖道也。」
他嘆息了一聲。
難怪在原本的野史之上,孫策花費極大心思,一定要盯著這位於吉仙師,非除之而後快不可。
事實上也正是如此,有于吉躲在城中,那這城池還真說不好到底是誰的。
江東地界有了這麼一個大拿,說不定哪天振臂一揮,全都造反了,哪一個諸侯可以承受得了?
最後的情況就是,孫策花費了力氣,盡出伏兵,還是把這道士給殺了。
不過,卻也沒完全殺死。
聽說自那以後,孫策每天都能看到這老道士跟在身邊,睡著了在,醒來還在,走到哪裡,都有一個虛幻的影子跟著。
最後遇到刺客,到底是不是真的刺客,區區普通刺客又是怎麼殺死他的,具體已不可考,以張坤的看法,這位江東小霸王,大概率是跟于吉仙師同歸於盡了。
如果這真是曹操的計謀,那麼,這招棋的確是很厲害。
在東吳孫策正要提兵北上的關鍵節點,直接硬生生的打斷了吳地發展。
沒人能夠打攪到他與袁紹生死一戰。
等到北地一統之後,天下大勢分明,吳地再也不能成為威脅。
看著四周無數百姓紅著眼珠子,舉著各類不像武器的武器,殺奔過來,張坤不由冷笑:「單憑這些百姓可還不夠看,舉手可滅。」
一股無名怒火突然直衝腦門,伸手一探,三尖兩刃刀已經手中,隨手挽了個刀花,就是一式橫掃千軍,就要殺個屍橫遍野。
心念剛動,張坤氣血激蕩間,腹部丹元涌動,周星九竅齊齊發光,照耀身周內外。
『不對,我為何想要殺死這些圍攻的百姓,中招了。妖道搶在吳地一統之前,在我氣數大增之前,搶先發動,就是因為,所佔地盤多了,民心安定下來,他就玩不出手段。這時,只是孤注一擲。如果殺了百姓,見了血腥,立即就是天罰又臨,這才是真正的太平手段。』
想到郭嘉所說的那些,張坤心裡升起明悟。
咒術這種東西,本就是上不得檯面的小道。
但是,其陰譎詭秘處,卻是不得不防。
能讓七情迷亂,行事荒誕不經,做出一些自己都想像不到的蠢事來,然後,就是一步錯,步步錯,大好局面毀於一旦。
太平手段,離亂人心。
就是如此了。
所以,瘋狂百姓不是真正的殺手,他們只是被蠱惑的工具,真正的殺手,深埋其中。
一念即此,張坤手中三尖兩刃刀微微一頓,就有七八雙手抓到自己身上,被他身上衣物附帶的氣血勁力,柔柔彈出,身周人潮流轉,一波波衝上來,一波波自動彈開。
饒是如此,這些百姓老老小小,仍然瘋狂嘶吼著向前猛衝。
「主公……」
變化只發生在一瞬之間,從張坤遇襲,到出手斬殺于吉替身,再到百姓衝出,刀光劍影。皖城府衙眾文武大臣才反應了過來。
沖得最快的,是時時跟在張坤身邊的虎痴許褚,手一揮,巨大虎頭錘已經轟鳴著砸到,他身後領著數十親衛,也是各擎長刀,呼嘯殺到。
「手下留情。」
張坤冷喝一聲,阻止了許褚和親衛們大開殺戒。
同一時間,心內默念:「上有魂靈下關元,左為太陽右太陰……」
九顆星竅猛然大亮,雙眼氣機流轉,一縷金光射出,精神這一刻變得無比清明,眼前迷霧散去,看到一點點血光密布四方,就有九道黑白光流與眾不同。
「看到你了。」
黃庭內景玉經,清心凝神,破妄勘虛……此時心中存念玉經,張坤就看穿了四周百姓有何不同。
那些迷醉顛倒,心中怒火勃發,肝氣大盛的百姓,其實只是虛招。
而在數百上千名百姓之中,隱藏的九位陰陽二氣流轉的殺手力士,才是真正絕殺手段。
當他剛剛看清之時。
就有五人執弩,箭上黑白光氣流轉,已是射到身前。
還有四人刀劍齊舞,分由四面,撲出一道道影子,一劍刺眉心,一劍刺咽喉,還有兩柄刀,一刀斬腿,一刀背後斬頸。
「這就是你的殺招嗎?」
張坤呵呵輕笑,「于吉,只是玩弄一些小手段,那可殺不得我,不如親自上前。」
說著話,他身上突然就出現一隻光紋流轉,符文閃動的金色大鐘,五箭兩刀兩劍,全都落在金鐘之上,只是激起絲絲漣漪,連他的衣服也沒有打破。
「看不穿時,自然是詭秘難測,看穿了,也不過如此而已。」
「殺……」
張坤一聲暴吼。
身周空氣出現道道波紋,在無窮血氣震蕩之間,所有人身形同時一震……
同一時間,三尖兩刃刀,化為無邊星火,銳嘯著刺向四面八方。
九道如彈丸跳動,飛速穿梭的黑白二色身影,同時頓在半空,被斬成兩段。
「厲害,一招之間,就破我太平陰陽力士,還能控制心神,不被肝火侵襲,不殺無辜百姓……」
一個頭戴斗笠腳步踉蹌的白須老翁,緩緩站直了身體,面上猙獰可怖的神情也變得和緩,雙目重返清明,如同一泓碧波,眸光深不見底。
這老翁展顏一笑,笑得皺紋都化開了。
「不過,能破我七情心陣,在民心反噬之下躲過一劫,不愧為當世天驕,有望爭龍……難怪能引得天下諸侯震動,必除之而後快。」
明明是衣著破爛,手裡拎著一柄缺口葯鋤,看上去無比寒酸,老翁站在那裡,隨意談笑,卻偏有一種自然而然,與天地相合的奇特意韻,讓人看著竟然移不開眼睛。
「陳元真,你若是能分吾一半江東地盤,與吾共治,今日老道也不是不能退走,從今往後,還能盡心輔佑,替你清除異己,衝鋒陷陣。」
張坤聽得笑了:「明明可以全取江東,為何要分你一半,于吉,你也未免太高看自己了,區區魑魅手段,也敢要挾於吾,真是不知死活。」
「好氣魄,就算是袁本初、曹孟德,也不敢與老道如此說話,陳元真,你還是第一個,不識抬舉,那就,受死吧。」
老翁怒極反笑,手中藥鋤揮動,一聲尖嘯從喉中腹中發出,有低沉有尖厲,「身中神,神仙不死,五神作亂。」
隨著聲音入耳,空氣中一股看不見摸不著的律動出現,張坤只感覺五臟同時一跳,火紅心臟處,猛然長出一張臉,睜開獰惡眼睛,怪笑著就要衝出身體;肝臟處,一股火焰升騰,也跟著宛如活了過來,手裡幻出刀劍來,似乎破滅一切……
「你看你看,哪一種手段,都是如此邪氣森森,說你是妖道你還不服……聽說你修練一百多年,應該不會不知道,五臟圓滿之後,五行均衡,魂體如一,萬法難侵的道理吧。」
張坤全身氣血微微涌動,身周燃起濃濃血焰來,一股股莫名灰黑之氣,被這股磅礴血焰一衝,就消散一空。
「你道這天下為何武將橫行,妖道匿蹤,因為,只要心志堅定,氣血混元,你們就只能受死而已。」
張坤冷然一笑,一步跨出,身形如同虛影一般,穿過數百攔路百姓,一刀快如閃電,已從於吉身上劃過。
「于吉,你再表演一個復活之術來看看,我就相信你神仙不死。」
張坤這一刀凜冽兇猛,銀光閃爍,早就動用了體內丹元真氣,引動天地殺伐星光,破邪破法。
在屬性欄提升幻境之中,連獨角黑蛟,都能一箭破法,直接滅殺,對付于吉,實在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他一步踏出,身形跨出三十餘丈,速度快得肉眼難見,只能看到虛虛渺渺的稀薄影子。
出刀之時,無影無形,于吉甚至連反應格擋的動作,都沒有做出來。
從左腰到右胸,已是被斜斜斬開。
「你這是什麼刀,怎可破得我的太平氣?」
于吉滿面愕然,上半身一點點往左側傾斜。
一句話掙扎著說完,身體已經成為兩截,血水流了一地。
「氣血兩固,丹中藏神,真元破法,或許在道法之上,你走得很遠,但是,在武道層面,你還沒入門。」
張坤只是嘆息道。
這老道士的幻神惑心、施咒引罰的手段,的確是厲害得很。
自己都差點著了道。
而且,這種侵染人心的手段,是在潛移默化之中,特別隱蔽,用來暗算,很是防不勝防。
但是,這位缺少的是一擊滅敵的殺招。
他的太平陰陽力士,最強者也不過是一流水平,刺殺頂級大將,或許有可能成功,想要傷到自己,卻是根本沒有一絲可能。
當然,還有那五臟身神作亂這一招,如果遇到只練通一臟,或者兩臟三髒的對手,的確是能讓對方實力大降,鎮壓不住體內氣血,打起來處處掣肘,然後就中招身死。
可惜的,這種詭奇手段,對付五臟圓滿,氣血混元的自己,也是做了無用功。
屬性欄的提升是全方位的,絕不會讓自己出現一絲短板。
不但五臟同練,更是凝因聚元,身神一體,引動天地元力殺敵。
誅神殺將,無往不利。
在這種情況下,于吉最強的幾式殺招同時失效,想要不死就難了。
「有本事,你也靈魂不死,跟在我身邊纏上一纏試試。」
張坤目光淡漠譏嘲,看著于吉的屍體,輕笑搖頭,實際上,他已經看到一道虛幻銀白的光影,被自己那一刀斬成兩截之後,見了天風一吹,就消散在天地之間。
已是肉身損毀,神魂俱滅。
死得不能再死了。
哪裡還有什麼陰魂不散?
「主公。」
「主公……」
到了這時,府衙之中,一大群人才急急沖了過來,有親衛四散隔開,虎視耽耽的攔阻百姓,擒拿捆縛。
「算了,全都放開吧,百姓只是受了妖道迷惑,並無惡意,雲長,你派出麾下士卒,清查全城百姓,但凡家中有著九玄帝君也就是大太平君的雕像香火,全都勒令不允祭拜,有告而不改者,發往城外修橋鋪路,既然有這份閑心,那就讓他們閑不下來。」
皖城既下,廬江郡一日之間,傳檄而定。
關羽也就順理成章的可以赴任廬江太守一職,這是張坤事先就答應他的。
這位倒也不算坐享其成。
在張坤來到之前,連場惡戰,他都是身先士卒,拼殺在前。
與孫策和太史慈周泰等人戰了個不可開交,手下兵士折損嚴重,所以,拿下皖城之後,逼降原來的廬江太守劉勛,這個肥美的太守職位,理所當然的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此時,吩咐他清掃妖道于吉的太平清領信徒,也就是把政務軍務下放了。
關羽面上喜色難掩,與劉備相視一笑,連忙出列上前,恭敬拜下,「主公勿憂,此事易耳,定然不叫那妖道死灰復燃,但凡暗中祭拜者,抄沒其家產,警示江南。」
看到關羽已經深刻領悟到了自己的意圖,張坤暗暗點頭。
這位心高氣傲的關二哥,終於也不是那麼高傲了。
或許是因為張飛的死。
或許是因為自身壯志得酬。
當然,更大的原因,可能還是因為看到了自己這種無法抗衡的武力。
這人吶。
差距還小的時候,心裡總會有著各種奇怪的念頭。
但是,差距大到完全提不起一絲反抗意圖的時候,就會心悅而誠服,從此忠心耿耿,再無二心。
關羽如此,劉備應該也是如此吧。
張坤轉頭看向劉備,就見到這位面色溫和,笑容頗有一點討好,心中就忍不住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