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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雙手撥開千層浪

  楊英出事是在晚飯前。


  小傢伙十分活潑,與大他兩歲的三哥哥楊林相比,那是活潑得過份了些。


  因為新學了拳術,正是熱情的時候,跳來跳去的沒個正形,又逮著三哥哥楊林一頓輸出,打得楊林鼻青臉腫,哇哇大哭。


  於是,被楊守誠和梁穎珍聯手打壓呵斥,讓她安靜一點,而且,還教育了好一會,打哥哥的行為是不對的,是可恥的。


  要說楊守誠和梁穎珍公母兩個做錯了什麼,也沒有。


  但是,小孩子有可能就會想差了。


  楊英就覺得,父母親有點偏心,明明是楊林打不過自己,輸了還告狀,這是很沒有骨氣的行為。偏偏,那愛告狀的傢伙,還得了爹爹娘親的呵護寵愛,而自己,卻是受到嚴厲責備。


  她越想越氣,就出了藥店大門,自己一個人抽抽答答的,要找隔壁書畫鋪子的陳家蘭心姐姐訴苦。


  那位姐姐比她大了一歲,為人卻是穩重許多,很小就學了四書五經,又精擅女紅,長得跟畫里走出來似的。


  每次楊英不高興的時候,只要找到她說說話,什麼糟心事都沒有了。


  兩個小朋友玩得極好。


  以往的時候,只要楊英出了大門往左拐,家裡也不擔心她。


  知道她是去幹啥了。


  反正,去去就回來。


  讓楊守誠沒想到的是,到了晚飯時分,楊英小丫頭並沒有回家,阿貴出去尋找時,去了書畫鋪,過不多久,就滿面驚慌的跑了回來。


  然後,安仁堂老老小小,護衛家丁全都發動起來。


  在屋前屋后他細尋找,並且,詢問來往路人,各家店鋪。


  倒也不是沒有一點用處。


  一個護衛在南面溝渠邊找到了一隻小小的繡花鞋,上面的牡丹花採用獨門的雙針勾勒法,還留了梁穎珍的標記。


  這是小丫頭的鞋子,掉在溝渠里,被污水浸濕,要不是護衛眼尖,還真發現不了。


  發現鞋子之後。


  楊家人當即更加慌亂。


  知道楊英出事,不是被人擄走,就是被人害了。


  這還了得?


  當即就出言表示,誰要是提供線索,能獲得銀錢重賞。


  這個方法挺好使,有個衣衫破爛的流浪乞丐上前來領賞,瑟瑟縮縮的說了自己偷偷看到的一切,說是有人怎麼把楊英捂住嘴巴,怎麼飛快離開了這條街道。


  還說那人有著同夥,趕著一架牛車,往南面牛欄坊方向去了。


  這時李思誠和葉玉英正在楊守誠家做客……


  說起來,楊守誠算是葉玉英表舅,雙方也算是沾親帶故的。


  葉玉英聽說表妹被人擄走,再想到那擄走小傢伙的歹人穿著打扮,立刻判斷,這是紅蓮會的餘孽。


  想必是上次紅蓮會的任務失敗,因此,為了彌補過失,更或許是為了面子,又把那些小孩原封不動的再綁回去。


  這是何等的囂張,又是何等的大膽?

  李思誠和葉玉英兩人,生怕夜長夢多,只是跟楊家說了一聲,兩人手持刀劍,看準方向,急急追了上去。


  「糊塗啊,他們兩人實力都算不得高明,就算是玉英,修練十六年,也只是堪堪一步踏入鍛骨,還少了一些實戰經驗。誠兒更是荒廢了時光,如今離著鍛骨還差得很遠。就憑他們的本事,說不定人沒救到,反而……」


  葉銀章鬍鬚亂顫,氣得全身發抖。


  也不知是氣怒於紅蓮會於光天化日之下的綁架行為,還是對李思誠和葉玉英兩人擅自行動,表示不滿。


  救人,肯定得救,但也得講究個方式方法。


  無頭蒼蠅一般的亂打亂撞,很可能人沒救到,把自己都搭了進去。


  事實上,已經有了不好的苗頭。


  李思誠和葉玉英兩人追擊出去,已經過了大半個時辰,不但沒有一點信息傳回來,兩人也跟著失蹤了。


  似乎沒有激起半點水花。


  「大哥,這時候,也顧不得多想了,召集弟兄們,與那紅蓮會硬拼了就是。咱們自從踏上這條道路,早就沒把命當成是自個兒的了。殺昏官也好,殺江湖敗類也罷,無非就是一個殺字,不違替天行道宗旨。」


  柳長河長得秀氣,擅使柳葉雙刀,暗勁初期好手,也算是江湖有名的大拳師……


  他看起來像個儒生,實質上性子火爆得很,不像葉銀章那般老練深沉。


  實際上,面對這種情況,就算再怎麼老練也沒用。


  敵在暗,我在明。


  又投鼠忌器,失了先手。


  只能見步行步,見招破招……


  有些風險,那是怎麼都避免不了的。


  倒是楊守誠,關鍵時刻突然想起一件事,想起一個人。就讓阿貴火速趕去百草堂求援……而他自己,則是帶著一些護衛家丁,先行跟著葉銀章等人探路尋找。


  ……


  聽說不但是楊英出事了。


  而且,就連李思誠和葉玉英也搭了進去。


  張坤完全不知道說什麼好。


  心裡則是暗暗懊惱。


  上次綠柳山莊的事件過後,自己本來想著抽空就尋李成堯,聯手去把這個無惡不作,哄騙百姓的邪……教連根拔起。


  結果,因為一些原因,這煩雜事一件接著一件,竟然弄得自己沒法抽身。


  事情就這麼耽擱了。


  你不動,不見得對手就這麼靜悄悄安安靜靜的等著。


  紅蓮會一直在默默的搞著事情,這不是第一回,也不是最後一回。


  只不過,這件事情,關係到自己,也關係到上次事件的後續,張坤才能第一時間知道而已。


  「肯定是報復行動,那蓮心老道,到底是哪裡來的膽子,又開始動手起來?到底是針對我,還是針對小刀會?」


  張坤腦海閃過一絲疑惑。


  心想多半這事是針對小刀會來的。


  因為,再次擄走楊英的行為,看起來是臨時起意,實際上,肯定是早就選好了目標。


  而自己收楊英為徒的消息,只是口頭上說說笑笑,雙方並沒有大肆宣揚。外人自然無從得知,想來,紅蓮會也肯定是不知道的。


  也不至於從楊英下手,來引自己入局。


  那麼,問題就很清楚了。


  這一定是,紅蓮會那些人,記恨於上次小刀會壞了他們的好事。


  上次事件,不但揭穿了『小孩心血』一事的內幕,還導致汪太醫當場身死,讓製藥計劃再也無法進行,還累得中間聯繫人崔公公事後也沒落個下場。


  這一切,從源頭上來看,問題就是出在小刀會的身上,是他們揭開了事件帷幕。


  因此,紅蓮會把仇恨算在他們的身上,也不算錯。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小刀會雖然看起來勢力浩大,但高手不多,算是個軟柿子。


  對付他們不擔心出現太大變故。


  『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小刀會肯定就很危險了。人家明明知道他們的實力,還敢出手算計,顯然是有著充足的準備,吃定了他們。』


  這話,張坤只是在心裡想想,並沒有說出來。


  他擔心某人多想,心裡難過。


  事實上,張坤還是小看了女人心思的敏銳。


  只是站在一旁,聽了寥寥幾句,李小宛就已經眼珠子發直,整個人都有些懵了。


  好一會,才艱難的說道:「表哥,你去看看吧,能救則救,不能的話,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張坤心中重重一跳。


  他眼尖,早就看到李小宛臉色已是一片煞白……


  一雙小手,縮在袖筒中,輕輕顫抖著,很顯然已經擔心到了極點。


  她肯定是已經猜到,今日剛剛見過的親兄長李思誠,已經一步踏入了別人設好的陷阱之中,此時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她最後的一個血親,很可能就此永訣。


  這種經歷,對一個還未成年的女孩來說,未免也有些太過殘忍。


  但就算是在這種情況下,李小宛還是沒有哭鬧,也沒有多說什麼。


  生怕讓自己也感受到壓力,從而陷入危險當中。


  丫頭很懂事,分外讓人心疼,當然不是天生如此……


  誰不想做一個天真無邪,永遠也長不大的嬌蠻小姐?

  誰願意做一個時時刻刻謹言慎行,小心翼翼過著日子的懂事女孩。


  還不是這個時代給逼的。


  王靜雅有些怒了。


  她一把就摟過李小宛。


  「小宛妹妹,你這是說哪裡話,卻也太小看張坤了吧。再怎麼樣,也得相信他的實力,就算紅蓮會再強十倍,他也能把人給你救回來,放心吧。再不濟,還有我呢。」


  說完,就半昂著頭,拿眼望向張坤。


  你就說,應不應下吧?

  話都讓你給說完了,我還說什麼?

  張坤就算是心情微微沉重,也被王小丫的一番話說得哭笑不得,沒好氣道:「行吧,就你知道逞英雄,鎚子呢,你把鎚子帶上,小宛看家……」


  說著話,他又轉頭望向四周,「田千里,小林、小武,你們幾個,把醫館看好了,早點打烊……陌生人來了,小心應對。」


  「是……」


  幾人齊齊應下。


  ……


  交待一些事情,並沒有花費多少時間。


  等張坤趕到楊府之時,楊守誠和葉銀章一行人早在街口等候。


  見到張坤的身影,楊守誠連忙打著火把迎了上來,歉意道:「這次,又給張師傅添麻煩了。」


  「楊大夫見外了,小英是我徒弟,拿她作伐,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紅蓮會都死定了。走吧,閑話容后再敘。」


  說著話,與葉銀章幾人對視一眼,雙方心照不宣,全都有著血戰一場的覺悟,各自不言。


  ……


  到了南區牛欄坊,前方大片地盤都是黑壓壓的,偶爾有些屋宇亮著燈光,也沒有發出什麼聲音,一行人就有些不知往哪裡尋找。


  天色已經黑沉。


  對方如果存心隱藏起來,想要搜尋線索,會艱難百倍。


  楊守誠急得像無頭蒼蠅一般,站在十字路口,轉來轉去,心亂如麻。


  「這怎麼辦,怎麼辦?小英兒恐怕已經很害怕了,我先前就不該罵她。打了哥哥就打了吧,小孩子也沒什麼壞心眼,我幹嘛要罵她呢?」


  這個四十多歲的大老爺們,蹲在地上就啜泣起來。


  他畢竟只是大夫,也少有經歷過如此兇險,念及小女兒安危,一時悲從中來,忍不住崩潰。


  看到楊守誠這般模樣,葉銀章幾人也是心下撼然,一時半會想不出辦法。


  倒是王靜雅,越是到了大陣仗的時候,越是冷靜,此時雙目亮如星辰,低聲道:「沒事的,論找人,我是專業的。花大姐,小文,你們有消息了沒?」


  「王小丫,王大小姐,你交待的事情,我們哪敢不儘力?更何況,這次張鏢頭主事呢。咱們就算不看你的面子,也要在張鏢頭面前好好表現表現,報答他的照拂之恩……」


  黑暗中冒出兩個人影。


  說話的是一個勁裝打扮,腰間挎著彎刀的豐腴女子。


  女子手帕包頭,看起來象個家庭主婦,但是,說話做事的幹練勁兒,卻讓人一眼就能看出江湖人身份。


  這位是鏢局幾個女鏢師之一,張坤有時與王靜雅練拳,這位花蓉花大姐,就會恬著臉上前來打趣幾句。


  因此,張坤也是認得她的。


  而她的身邊,是一個秀秀氣氣,不愛多話的圓臉女子。


  手中握著細劍,眉眼有著剛毅。


  這位聽說也是父武義學前幾屆的畢業生,沒有田千里那般張揚。


  做事倒也麻利得很。


  她叫文秀秀。


  花大姐說了兩句,知道這時候眾人心情不怎麼好,轉頭就把拉著一個老實巴交的莊稼漢子走了出來,「說吧,把你知道的那群燒香的,都說出來……答應你的好處,不會忘了。」


  「還真是道長恩公啊,要是您想知道的話,那就沒事。」


  莊稼中年漢子先是滿臉驚懼,再看到火光下肅然站立的張坤,猛然揉了揉眼睛,咧嘴笑了起來。


  「竟然能認出我來?你家小子現在大好了吧?」


  張坤訝異。


  這漢子不是陌生人,算是半個熟人。


  他家兒子,就是那位看書看得發了痴,認為自己是西廂記裡面的張生,想著鶯鶯娘子有朝一日總會前來相見的傻呆書生。


  那日,張坤以毒攻毒,找了一個年老的技師,扮演崔鶯鶯,跟那小子演了一場。立即讓他覺今是而昨非,徹底清醒了過來。


  「好了,全好了,比以前還要好……」中年漢子笑得合不攏嘴,看到張坤,他也不怕了:「那天,恩公雖然扮成了老神仙模樣,別人認不出,老漢可認得出來。您那手和脖子,可不太像老人呢?」


  好吧,你聰明。


  張坤覺得小看了勞動人民的智慧。


  人家也許不是認不出來,也並不是不知道自己在裝神弄鬼。


  但是,真正到了走投無路的時候,就算是再假的人,再假的事,也想試上一試。


  萬一治好了呢?


  有些事,真的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難得糊塗而已。


  『竟然找到了這些人的頭上,倒是一個極好的辦法。』


  看到這位中年漢子,張坤想起前事,有些訝異的看了王靜雅一眼。


  沒想到,這個虎妞,竟然是心細如髮。


  上次自己想要義診撈取龍氣點,好好備戰,應對羅七的鏢師考核……她竟然把那份義診名單發展成為源順鏢局的線人。


  一旦有事了,就立刻發動起來,這時果然就起到了作用。


  而最難得的是,這些事情,只是王靜雅隨手布下的閑棋……


  「是小宛妹妹提醒我的啦,她說什麼善戰者無赫赫之功,凡事預則立……反正我也聽不懂,直接把事辦了。剛剛想到要找紅蓮會的賊子,這些窮苦百姓,多有燒香者,豈不是很容易找到他們?」


  「對,你做得很好。」張坤讚歎道。


  兩個女人平日里沒事的時候,到底搗鼓了多少,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他微微不自然的轉頭看向中年漢子,笑道:


  「正事要緊,張老伯,你帶路吧。那群燒香的,經常在哪裡聚集,你既然曾經參與香會祭禮,想必也不會忘了道路。」


  「那是當然,那批人一看就是什麼好人,但架不住他們會發錢啊。尤其是主持大典的尊者,更是有著一個能倒出無量青錢的小布袋。我親眼見到,那道士就站在眾人身前,一直伸手在布袋裡拿錢出來,每家每戶都發上三個,足足發了兩千餘個銅錢,那小布袋仍然鼓鼓囊囊的,真是神仙手段。」


  中年漢子絮絮叨叨的講了一通,一邊跑在前面帶路,突然問道:「恩公,您是要尋他們晦氣嗎?」


  「這事你不用多管,只要找到地方就行。拿了銀子回家睡覺,當做今晚從來沒有出來過。」


  張坤笑而不答,拿出一小錠銀子塞在他的手裡。


  「這怎麼使得,怎麼使得?」


  中年漢子一面推拒,一面把銀子抓得緊緊的。


  看得張坤忍不住笑出聲來。


  「給你你就收著,要真找到人,還得承你的情。」


  ……


  「停!」


  葉銀章走在最前,走著走著,突然停下腳步。


  眼前是一處腥臭味撲鼻的地方,隔著數十丈距離,就有一處寬大的院子。


  圍牆參差斑駁,豬牛下水隨意扔得到處都是,紅的黑的,聚成一個個的小小水窪,上面有著密密麻麻的蒼蠅蚊蟲飛舞著,火光照耀之下,讓人看得腦袋發麻。


  這環境。


  不用問了,定然是平日里宰豬宰牛多了,又沒專人管理。所以又臟又亂,臭氣薰天。


  奇異的是,這個年代的人,個個心理承受極佳。


  面對這種腥臭撲鼻的情形,全都面不改色,連呼吸都沒有亂上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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