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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黃羊觀主

  嶽齊夜渡冰河,大河浩蕩,河麵混沌,一葉渡船如同行走在幽冥界,不知其始,也不知所終,眾人精神壓力已經達到了極限,忽然看到遠處有火焰升起,萬幸,得救了!嶽齊馬上命令渡船向火光處駛去。


  眾人遙遙看到火光精神都是大震,調整船頭就往火光那邊去,忽然從船邊傳來咚的一聲響,和浮冰撞擊船板的聲音不同,木頭撞擊船板的聲音更加沉悶,接著嶽奇又似乎聽到一聲輕微的敲擊聲,嶽奇馬上跳到船邊,舉著火把往水麵看,隻見一大塊木板殘骸飄在水裏,浮冰幾乎堆滿木板,木板上隱約還躺著一個人,“李在,是你嗎?”


  簡易火把在風中烈烈升騰燃燒,光暗閃爍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是下麵那待死之人長發淩亂還是能看到的,不是李在,不過有意思的是,火光閃爍之下,這個人似乎穿著紫袍?不是李在就好,哪怕是穿著紫袍的大員嶽奇也不在意,雖然放眼大唐朝野,外朝內苑,有資格穿紫袍的不過寥寥之數,這裏死了一個,真是太好了!

  嶽奇不露聲色命令眾人打撈,但這個比較麻煩,這個穿著紫袍的人似乎被浮冰凍在木頭上,大塊的浮冰幾乎凝成了一大坨冰塊,船上的長杆子和鉤子都無處施展,折騰了半天也沒撈上來,陳克等人束手無策,他們也知道能穿紫袍的人必是朝中顯貴,開始商議誰下水去救,水這麽冷下去幾乎是九死一生,可是遇見穿紫袍的人落難置之不理的話,朝廷事後追究起來,也是十死無生。


  嶽奇在旁邊冷眼旁觀了片刻,見他們辦事不力,哼了一聲隨意打量了一下,竟隨手拿過一根長竹竿,一隻手拎著輕飄飄恍然無物,就像拿著一根牙簽一樣,隨手一刺就刺穿水麵漂浮的那堆浮冰,竟然單手就挑了起來那塊浮冰碎木,轉手之間輕飄飄的放在船上,船上眾人都看直了眼睛,嶽奇文質彬彬瀟灑帥氣,大家知道他內力驚人,功夫隻怕也是極好的,但他這一出手還是把眾人嚇住了,聽雨看著嶽奇,此時的嶽奇和李在的影子幾乎混淆,讓人分不清誰是李在,誰又是嶽奇?

  一大塊木頭殘骸還有凍在浮冰裏的紫袍屍體放在船板上,嶽奇舉著火把看,麵無表情看了好一會,其他人都沒敢靠近,良久嶽奇歎道,“可惜了,是內飛龍使魚弘誌魚大人,說起來還是我的同僚,不想今日竟喪身此地,唉,真是可惜!”


  說罷,嶽奇隨手把火把扔到水裏,喝令道,“加速前進,不想死在這冰河裏的就趕快離開!”


  “得令!”陳克鐵漿眾人齊聲應和,渡船艱難的朝遠處岸邊那一團火光駛去,船上那塊木板還有那具穿著顯赫紫袍的屍體再無人關心了,碎屑冰沙之中那蒼白的手指抽搐了幾下終於不動了。


  丹同渡口的西岸,渡口空曠處燃起幾堆巨大的火堆,無數人的舉著火把沿著河堤奔走,打撈著被波浪推到岸邊的東西,還有屍體,天上飄起淡淡的雨或者是雪,風有些大,歸雲戴著兜帽披著大氅,一直站在渡口,長衣在風中飛舞,時間已經很久了,陳宏誌守在她身後小心翼翼的不知道重複多少次的低聲道,“觀主,外麵風大,您先去帳篷休息吧!”


  歸雲像一個雕像一樣立在那裏毫無動靜,不遠處立起了幾個帳篷,一個胖乎乎須發潔白的老者和一個衣著華貴的中年人連襟從那邊走過來,陳宏誌連忙躬身道,“裴司徒,李將軍,兩位還未休息嗎?”

  胖乎乎的老者笑嗬嗬連忙拱手手還禮,“陳公公,這天眼見就要雨雪,觀主還不肯休息嗎?”


  那衣著華貴的中年人李將軍衝陳宏誌拱拱手,腳步不停,徑直走向歸雲,三步之遙站定,躬身施禮,“平思拜見永嘉公主殿下。”


  歸雲在風中屹立不同的身軀片刻之後才微微動了動,“李將軍多禮了!這裏沒有什麽永嘉公主,隻有歸雲坤道,李將軍還是稱我為黃羊觀主吧!”


  李將軍神色有些複雜,在不遠處碩大的篝火映照下,晦暗難明,再次躬身道,“李基拜見觀主,觀主,渡口風大,雨雪飄搖,請觀主保重貴體,進帳內稍作休息吧!”


  歸雲緩緩走動了兩步,看著黑漆漆的河麵歎息一聲,“謝過李將軍關懷,小師弟情形不明,我心難安。”


  裴司徒拉著陳宏誌的手此時也緩緩走了過來,“觀主,容老夫疑惑多問一句,不知道觀主這位小師弟又是何方高人,老夫很是好奇哪!”


  歸雲把目光從遙遠漆黑的河麵收回來,“歸心小師弟是方外之人,司徒大人不清楚也是情有可原,司徒可曾聽聞玉泉山歸果師妹?歸心情形與歸果妹妹的情形差不多。”


  李將軍李基在旁邊一挑眉頭,“久聞玉泉山歸果真人是天生道果的得道高人,卻始終不得一見,觀主,歸果真人雲遊也歸來了嗎?”


  歸雲微微一笑,“歸果師妹此時正在玉泉山上,是和歸心師弟一起歸來的。”


  “玉泉山盛況輝煌,老夫心傾慕已久,老夫已年邁,體弱多病,少不得要往玉泉山多走幾趟,沾點神仙福地的仙氣。”裴司徒嗬嗬一笑,爽朗道,“到時多多叨擾了。”


  歸雲微微一笑,“歸雲勉為替歸林歸塵兩位師兄應允了,司徒若往,玉泉山定當黃土墊道,清水淨街,盛情歡迎。”


  裴司徒哈哈一笑,“不敢當不敢當,歸林道長,歸塵道長,觀主殿下,歸藏光王殿下,歸明道長,歸心道長,歸果真人,一二三四五六七,玉泉山七星聚首,壯哉!觀主,不知道這位歸心道長真是渡劫未果,重返塵世嗎?”


  歸心揉揉眉心笑道,“司徒大人見笑了,鄉野閑言碎語做不得真,歸心師弟遁世已久,近來是出了一點岔子,但渡劫之說實乃荒誕,不足信也。”


  李基在旁邊道,“司徒大人,觀主殿下,渡口風大,寒氣逼人,我們去帳內暢談可好,我已經命人生好火塘,溫好竹葉美酒,我等在這風雪渡口開懷暢飲,豈非雅事?”


  裴司徒也笑,“平思說的甚是,老朽身子骨不如當年了,觀主還是入帳篷休息吧!”


  歸雲目光搖搖看著黝黑的河麵,“歸雲謝過二位,我再等等消息,司徒大人和李將軍還是早點休息吧,這丹同渡隻怕三倆日無法通行,兩位的行程隻怕是要耽誤了。”


  裴司徒笑道,“耽誤就耽誤吧,我正好往玉泉山與歸林老友聚聚,觀主,我出行也帶了一些隨處護衛,盡與觀主分配調遣,丹同渡地處要害,容不得有失。”

  李基也道,“觀主心不安,李基豈能安臥,我這就分派人手,一起搜尋。”


  歸雲點頭正要稱謝,旁邊陳宏誌忽然道,“觀主,河上有光,似乎有船過來了。”


  歸雲疾走兩步,望向河麵,果然遙遠漆黑的河麵出現火光,似乎有一艘船在風浪中掙紮,歸雲立即喝令,“把火堆生的更大一些。”


  陳宏誌立刻命令仆從護衛往篝火裏加柴,把火勢生的更大,歸雲站在河堤上,急切的看著河中那道飄搖閃爍的火光,凝神運氣輕聲喝道,聲音遠遠傳出去,“李在,李在,是你嗎?快些靠岸,風疾浪高、河暗晚行舟乃是大忌,別任性,快回來!”


  過了一會,從河麵上傳來一聲晴朗的聲音,“敬啟黃羊觀主,內侍省內常事閑廊飛龍侍者嶽奇,也在搜尋李在,暫無找到李在下落,嶽奇自東岸來,待靠岸後再拜見觀主殿下。”


  不是李在,歸雲臉上黯然傷神,隨即強作鎮定,嶽奇?閑廊使很多,飛龍使也不少,但是閑廊飛龍侍者卻很少見,這個嶽奇是何許人,竟然能讓互不相讓的內侍省殿中省同時認可?

  嶽奇?李基和裴司徒都是一驚,歸雲把目光投向陳宏誌,老太監思索了一番,輕聲道,“觀主,這嶽奇是宣徽院內外五坊使、神策右軍中護軍仇士元的義子,內侍中得力得用的,年紀輕輕身手驚人,出使嶺南單騎平叛,在內官中青年才俊第一人,被詡為幹才,他怎麽與爺相熟,奴婢就不清楚了。”


  爺?誰能當的起陳宏誌口中一個爺字?裴司徒和李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疑。河麵上一艘船火光時隱時現,在風浪中徘徊,艱難的往這邊靠攏,歸雲命令在渡口豎起更多火把,燃起更多篝火,渡口亮如白晝,嶽奇的船隻總算是靠過來了,河上風浪大,聽雨和薩法莎都凍得臉色蒼白,渡船靠定棧橋,嶽奇先請兩位女士下船,隨後才邁步走上棧橋,從容整理衣冠,穆然走向歸雲,單膝跪地雙手拱手過頂,朗聲道,“臣,閑廊飛龍侍者嶽奇,叩見公主殿下。”


  裴司徒和李基正要上前和嶽奇搭話,卻見嶽奇竟然大禮參拜歸雲,兩人都是一怔,依著禮節不便上前,便立在一旁靜觀其變,聽雨和薩法莎一眼就看著了端莊雍容的戴著錐帽鬥篷的歸雲,兩人也是想見禮,卻被嶽奇的動作嚇住,歸雲也有些恍惚,看著麵前畢恭畢敬禮儀端莊的嶽奇,有多少年了?內苑中官何時如此參拜皇室人員?就是皇帝陛下,又什麽時候被內苑兩省首領太監如此叩拜?歸雲肅容伸出雙手虛抬三下,“嶽內侍,請起!”


  嶽奇垂首還禮禮畢站起,歸雲映著火光看麵前嶽奇,一下子瞪大眼睛,“李在?”


  嶽奇再次躬身,“啟稟公主殿下,嶽奇與李在是有幾分相像,但嶽奇就是嶽奇,李在也是獨一無二。”


  歸雲平複一下心緒微微一笑道,“嶽內侍客氣了,不過這裏隻有方外坤道歸雲而已,沒有什麽公主殿下。”


  嶽奇再次拱手道,“嶽奇見過歸雲真人,嶽奇與李在以兄弟相稱,歸雲真人是李在的師長,嶽奇理當敬服。”

  歸雲目光再次掃過河麵,“嶽內侍,可曾見到李在?”


  嶽奇道,“我也正在找他,真人容我向您介紹,這位是丹同渡守備黃將軍的女兒黃聽雨黃大小姐,這位是薩法莎。”


  聽雨和薩法莎此時都過來和歸雲見禮,歸雲笑著目光卻帶著微微的好奇探尋不已,嶽奇在旁邊落輕笑道,“黃姑娘和莎莎姑娘都是李在在丹同渡結識的朋友,她們也擔心李在安危,堅持在夜裏渡河尋找李在的下落,其情可嘉!”


  歸雲的眉頭一挑,神色臉色有些奇妙,所有人都聽了出來,當然歸雲也不傻,嶽奇似乎在黑李在?聽雨和薩法莎用驚疑的目光看看嶽奇,又看看歸雲,都不知道如何解釋,歸雲上下用心打量下兩位姑娘微笑著,“兩位姑娘,河上風大,兩位姑娘請先到帳內暖和一下,稍後再敘話,可好?”


  聽雨和薩法莎在河麵顛簸那麽久,又冷又凍,早就十分難受,便齊聲道,“多謝真人!”


  旁邊陳宏誌命隨從嬤嬤引兩位姑娘離去,一轉身嶽奇長身躬禮,“後輩嶽奇,見過老祖宗!”


  陳宏誌咧嘴一笑,“嶽公公客氣了,嶽公公年少有為,老朽擔當不起啊!”


  嶽奇再次躬身道,“承蒙諸位長輩厚愛關照,嶽奇不敢稱功,還請老祖宗多多指教!”


  陳宏誌看了一眼歸雲,歸雲又麵朝河麵,旁邊裴司徒和李基也候在一邊,看著這邊,陳宏誌嘿嘿一笑,“好說好說。”


  嶽奇點頭轉身,對裴司徒李基道,“嶽奇見過平章司徒裴大人,神武李大將軍!”


  裴司徒嗬嗬一笑,“老夫從河東返回上都,在此地偶遇歸雲真人,又遇嶽公公,果然是幸事。”


  李基更加熱切,迎上一步,拉住嶽奇的手,“嗬嗬,嶽公公,我知你丹同渡辦事,我從九原歸來,特意繞道丹同渡,不想丹同渡斷航,嶽公公雪夜渡河,果然神勇非凡啊。”


  嶽奇笑著謙遜,與裴司徒神武將軍李基言談甚歡,看樣子是熟人,歸雲不理會他們的寒暄,始終看著黑黝黝的河麵,不見李在的蹤跡,心如何都靜不下來,多年潛修,在李在的事情上竟毫無用處,這個古怪的想法,讓歸雲心慌意亂,更加擔憂李在的安危。


  渡口這邊上下遊數裏地的河邊,都有人持著火把在水邊尋找,也有打撈上來一些屍體,隨意的放在一邊,嶽奇陡然想起來了,船上還有一些屍體呢,重要的是,還有一具紫袍的屍體,便命陳克鐵漿指揮著護衛把船上的屍體都搬下來,裴司徒李基一眼看見那具紫袍屍體都是大驚失色。


  那具紫袍的屍體連帶木板還有冰塊被搬到篝火旁,歸雲陳宏誌、嶽奇,還有裴司徒李基都圍上來,看著這個紫袍的屍體,歸雲看著這紫袍屍體有些麵生,但是其他人都是認識的這個人的,執掌飛龍戰兵的內飛龍使魚弘誌,竟然死在這裏?裴司徒李基都變了臉色,魚弘誌在皇宮內苑諸位大太監裏也是頭麵的人物,這嶽奇剛剛出任閑廊飛龍侍者,掌權的內飛龍使就死了?這不是就意味著,被內侍省踢出來、被殿中省所不容本是虛職的嶽奇就要掌握飛龍兵實權了?再多想一點,魚弘誌怎麽會出現在丹同渡,又怎麽會死在大河裏,他可是實打實統兵的實權大太監,身邊高手雲集護衛無數,自身功夫手段也高明的很,怎麽就死了呢?還偏偏是被他名義上的上司嶽齊打撈上來他的屍首?

  裴司徒斂去了笑嗬嗬慈祥的笑容,李基李將軍一掃輕浮奢華,歸雲皺起了眉頭,陳宏誌袖手而立,死了一個紫袍大員,這丹同渡的事情真真切切鬧大了,朝廷局勢勢必又是一番波動,眾人都各式各樣各異的目光看了一眼嶽奇,魚弘誌死了,最大的獲利人就是眼前這位新任閑廊飛龍使者。


  首任閑廊飛龍侍者是高力士,權傾朝野,監管內苑,無論是內侍省還是殿中省都匍匐在高力士腳下,為他一個眼神惴惴不安,閑廊飛龍侍者管轄有閑廊苑和飛龍兵,閑廊苑監管各處宮廷院所,並監管全國馬政,馬牛等大牲畜的蓄養交易也在閑廊苑的控製之下,權勢之大比肩宰相,各地將軍為了得到戰馬補給,塞外諸族為了能牛羊牲畜販賣到關內,閑廊苑最繁忙的,號稱可金磚鋪地;至於飛龍兵那更不用說了,全部由閹人組建,有內苑秘密培訓,高手無數,天下側目;閑廊飛龍侍者權威之重,朝野皆忌憚,安史之亂,玄宗避蜀,飛龍兵在戰亂中出力甚大,李輔國權傾朝野,妄言自號欺壓皇帝的老奴,擠兌唐明皇,排擠流放高力士,想要當閑廊飛龍侍者,竟然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對,哪怕是自己最倚重的心腹都反對,李輔國惱羞成怒,竟然弄權分割閑廊飛龍侍者權柄,讓殿中省監管閑廊苑,讓內侍省統禦飛龍兵,更是給爪牙肆意加官,閑廊使、閑廊監、飛龍使、內外飛龍使、左右飛龍使,生生把內官第一顯赫的尊號搞成了泛濫無度的雜號差事。


  此後數朝天子,內苑殿中省和內侍省分別掌控左右軍,在宮廷內苑爭權奪勢,但是兩邊都有一個默契,那就是一致對抗朝廷大臣對內苑的染指,還有就是避免實權閑廊飛龍侍者的再次出現。眼下內苑內官之中,內侍省以王守澄為首,殿中省以馬存亮為首,王守澄掌管神策右軍,馬存亮掌管神策左軍,左軍平叛禦邊出力甚大,但王守澄右軍有擁立從龍之功,所以主導北衙統禦禁軍,形成了右軍主內,左軍主外的格局,曆代皇帝,從憲宗開始敬宗穆宗皆尤重右軍,今上也是由右軍擁立的。


  裴度裴司徒雖是文人,但出則是統兵節度使入則是平章軍國事,閱曆十分豐富,李基雖然出身豪族,但也是憑自身的才幹沙場廝殺得的將軍尊號,他和裴司徒一起趁著火光仔細打量魚弘誌的屍首,魚弘誌的致命傷在胸口,似乎被什麽重物撞擊,胸口都陷下去了,他身後的木板應該是渡船殘骸,那股巨力竟然把魚弘誌直接拍到木頭裏,刻出一個人形的模痕,加上被冰凍住,魚弘誌眼睛瞪得大大的,已經失去了所有神彩,生機斷絕,死的不能再死了。


  一個紫袍大宦官的死,又是一番風雲激蕩啊!


  嗬嗬,大家開心就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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