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千年未有之變局2
諸葛忘我與張靈穀不一樣,張靈穀事無巨細都會找老祖宗去稟報一番, 但是諸葛忘我哪怕是在龍虎山之時都很少去麻煩那位在後山垂釣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人,但是後來諸葛忘我去了京城, 而張靈穀留在了龍虎山做了掌教大真人, 諸葛忘我才知道其中的關竅, 張靈穀並非一個沒有主心骨之人, 他知道怎麽才能讓後山的那位老祖宗開心, 那時候諸葛忘我就知道他不僅在修為上輸給了張靈穀, 在揣摩人心上更是輸了一籌。
一個人從年輕氣盛到垂垂老矣,最怕的就是自己被世人遺忘, 這一點哪怕是傳說中可以隨時飛升天界的老祖宗也不能例外,不肯位列仙班逗留人間圖的又是什麽?
諸葛忘我並不怪張靈穀, 更不可能去責怪老祖宗當時的選擇, 畢竟人各有誌, 雖說自己在欽天監伴君如伴虎, 但是天子貼心之人自然有天子貼心人的好處, 所以說這一次他並不是很想回龍虎山找老祖宗問路, 他要回來, 一是因為如今天象著實詭異, 而是坐鎮龍虎山的老祖宗在如此之天下大勢之前竟然能這般淡定一直未有新的指示傳達, 他不信老祖宗看不透,隻是想吃一顆定心丸。
在龍虎山眾人心中,掌教真人和諸葛忘我並無高下之分, 反而是文有諸葛忘我武有張靈穀, 這樣的龍虎山才無愧龍虎二字, 諸葛忘我這次回來未曾稟報, 所以在回龍虎山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找張靈穀去覲見, 這兩位師兄弟之間的關係玄妙,特別是諸葛忘我離開龍虎山之後更是極少見麵。 此番見麵竟然也是無話, 二人在天師像前相視良久,最後還是諸葛忘我說道:“這番回師門, 也是迫不得已。”
“師傅已經知道你要回來, 特地給你留了一封信。”張靈穀說道。
諸葛忘我接過信, 愣了一下。
“師弟, 我知道當年師傅選我為掌教的時候你多有不甘, 畢竟龍虎山曆代掌教真人都不以修為為先, 選的都是所學淵博之人, 我打小對那些晦澀難懂的經緯之術不感興趣隻是癡迷修道, 而你卻是一點就通。這掌門人之位按照慣例本該是你來坐, 說實話, 師傅選了我我也吃驚, 這一次師傅不是不願意見你, 他說了, 這世道是我們年輕人的天下, 不要凡事都去問他。”張靈穀說道。
諸葛忘我點了點頭道:“師兄說哪裏話, 既然師傅知道我要回來, 就肯定知道我回來所為何事, 京城裏天子身側還有諸般事物, 我也就不在師門給你添麻煩了。”
“既然回來了, 那就多住幾日, 這封信我本可送去京城給你, 卻等你來拿, 不是師兄擺架子, 實際上我是在等你回來。”張靈穀道。
諸葛忘我正要說話, 張靈穀說道:“走, 沏茶, 後山那個死了三十年的茶樹竟然活了, 開春的時候我采的明前第一批茶葉, 就等你回來一起喝。”
二人去了張靈穀屋中品茶, 許久之後張靈穀問道:“以師弟之所學都需要回師門找師傅問詢, 那可見如今這天下之勢有多麽複雜, 說實話在你回來之前我去問過師傅, 師傅他老人家也回答我了。”
“回答了, 你卻聽不懂,是否?”諸葛忘我笑道。
張靈穀點頭道:“正是, 我問師傅, 既然那楊慶之乃是當代扶龍經傳人,得了扶龍經是為安天下, 可是他楊慶之四處點火卻行的屠龍之事, 他的所作所為有違楊家組訓, 是欲何為, 你猜師傅如何回答? 他說此龍非彼龍。”
諸葛忘我拿著茶杯的手輕微晃動了一下, 這被張靈穀給捕捉到, 他笑道:“我料想師弟定能悟透此話的意思, 還請為師兄指點迷津。”
“真龍天子與龍的傳人, 都為龍。”諸葛忘我臉色發白的道, 說完, 他站了起來對張靈穀道:“幫我給師傅問好。”
張靈穀笑道:“師弟這就離去?”
諸葛忘我點了點頭。
下山的路上, 諸葛忘我拆開了師傅留給他的信, 信中隻有一個名字, 楊當國。再無其他。
他未有遲疑, 一路飛奔回京城, 未曾麵見嘉慶爺, 而是再上觀星台。在觀星台上, 諸葛忘我一坐就是七天七夜。
七日後, 諸葛忘我下觀星台。
滿頭白發生。
他依舊看不透楊慶之心中所想, 卻驚歎於這一次師傅的豪賭。
一個楊當國, 真能當一國?
——洛陽, 有一白衣儒生於武聖廟前擺下棋盤, 左手執白右手執黑, 一人對弈, 身邊早已無酒他卻不知, 隻是伸手去拿酒。
有一老道人恰巧遞一酒壺過去, 白衣儒生拿去暢飲, 之後笑道:“老何, 三十年沒喝你釀的酒了, 既然來了, 殺兩盤?”
“不是你的對手, 不自找不自在。”老道人笑道。
“都他娘的當神仙了, 怎麽也算是一散仙, 還是這副慫樣兒。”白衣儒生說道。
老道人嘿嘿一笑不說話, 就站在白衣儒生身邊, 如同一個跟班兒一樣, 儒生要喝酒, 他就趕緊遞酒壇子過去, 不一會兒一壇子酒就沒了, 儒生斜眼問道:“沒了?”
“就這一壇。”老道人道。
“當神仙這麽忙, 釀酒的功夫都沒了?”儒生嘟囔道, 說完, 一手打亂棋盤道:“沒酒還下什麽棋。”
“先生。”老道人忽然叫道。
一個老道人叫一個年輕白衣儒生先生就足以讓人吃驚, 那白衣儒生卻一擺手道:“送酒可以, 別的話就免了。”
“先生!”老道人再叫, 這一次卻直接對白衣儒生給跪了下來。
白衣儒生幹脆趟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先生, 何安下本無顏再來見你, 何安下一生承蒙先生恩德, 不僅贈我大因果, 還送九龍盤踞之地養我一身仙佛氣, 何安下所作所為的確有愧於先生, 你若有何氣惱取我項上人頭便是, 我知先生乃是經天緯地之人, 何安下死不足惜, 但求先生以天下蒼生為重。”老者跪下道。
白衣儒生依舊不說話。
“收手吧先生!”老者把頭伸伸的埋在地上。
白衣儒生睜開眼, 歎氣道:“你那愛徒楊慕白, 出了西域了吧。”
老者點頭。
“看來不管是小雷音寺的那娘們兒, 還是那龍虎山, 包括你何安下, 都選定了楊當國當那當國之人, 今天你這壇子酒, 是你給我準備的送行酒。”白衣儒生道。
“先生, 何安下豈敢, 隻求先生收手, 以一生所學匡扶天下蒼生!”老者說道。
白衣儒生站起身, 走出關帝廟道:“別動手, 你殺不了我。”
“先生!” 老者再一次叫道。
“殺一人救萬人,殺百萬而救千萬, 死我楊慶之而救天下人,雖千萬人吾往矣。”白衣儒生說完, 消失的無影無蹤。
——半月後, 青田劉伯溫墓, 黃酒一壇, 小菜一碟,酒杯兩盞, 白衣儒生喝一杯, 就給那個空杯子倒上一杯, 看似獨酌, 卻也如同二人對飲一般。
一壇酒下去, 白衣儒生如同喝醉了一般對著墳塋說道:“ 你說咱們圖個啥? 活著活著連個說話喝酒的人都沒有, 以楊當國的資質, 跟著彎背老六三年刀法就能有大成, 那時不管是小雷音寺還是龍虎山都當盡力輔佐於他,再加上彎背老六的霸王刀, 估計不出五年, 楊當國可名動天下, 說起來這幫人也真是聰明,帝星不顯, 竟然要強推一個帝星出來, 你說那時候楊當國會不會稱帝?”
“他娘的, 連你也不說話,何安下也是個二傻子, 以為楊當國真能當一國, 就能應對這千年未有之變局?”
“扶龍經到咱倆手上, 真的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你還好, 起碼千古良相, 可是我楊慶之估計就要背上這千古罵名了,有時候想想, 真他娘的累啊!”
“不過既然你敢用九龍盤踞做一個永世之都出來, 那我楊慶之就給你來個千年未有大氣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