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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持杯養太和(2)

  雖然攔住了青青,司時久還是心有不安,當青青給他拆開布條重新上藥包紮時,下手重了幾分,疼得他差點咬碎后牙,卻也不敢喊出聲來,硬生生忍得疼出一頭冷汗。


  「哼!」青青看出他強忍著疼痛不敢出聲,不但沒放輕,反倒加重了幾分,沒好氣地說道:「知道疼,還敢拿自己的傷來做勢?早若知道你不在乎這張臉,我就該讓它爛下去是!」


  「姑娘就饒了我吧!」司時久苦著臉,無奈地說道:「我也是奉命行事,若是攔不住姑娘,少主回來,少不得還要罰我,到時候命都沒了,還要臉作甚……哎呦!輕點輕點!」


  「你都不要臉了,我幹嘛還要輕點?」青青乾脆將他整個腦袋都包裹起來,只露著眼耳口鼻,方才罷手。


  等她走了,司時久對著銅鏡看到自己此時的模樣,不由哭笑不得,還不敢隨便拆了,免得她惱火起來,還不知會再弄出什麼手段來折騰他。


  好在青青收拾了他一番后,發泄了心中怒火,倒也不再為難他,讓人給他重新送了飯菜來,便去探望魏蕪娘。


  這幾日來,她每日除了處理家務,運功替孔鯉維護心脈之外,便是與魏蕪娘作伴說話。魏蕪娘出於對韓薇趙戩夫婦的愧疚,也是一直無兒女相伴,如今見了青青,便如同自家兒女一般,知道她自幼便在山中牧羊打獵,方才撐起這個家,聽得她格外心疼,更是用心給她講解這世家女子必修的禮儀交際和管家之道。


  青青本就聰穎過人,悟性了得,若非如此,也無法習得上乘劍術,只是自幼失父,母親又體弱多病,無法維持生計,她小小年紀便要扛起養家之責,在山中跑慣,又要獨自買賣獵物和糧食,獨立慣了,便不願受那些禮儀規矩束縛,哪怕韓薇硬逼著她學,她也轉頭就丟,根本不曾放在心上過。


  對她而言,那時候最重要的是能吃飽穿暖,賺到錢給阿娘補身,那些什麼規矩,當不得吃喝,換不來溫飽,反倒束手束腳,若照著去做,她們母女只有空守著規矩餓死的份。


  而如今她知道自己為何而學,有了目標,便能聽得進魏蕪娘的教導,這些口頭上的規矩,再苦再難,也難不過她初學劍術時所受的苦累,那時她才七八歲,便能咬著牙忍下來,如今心性已定,學起來更是事半功倍。


  魏蕪娘見她如此靈透,一點便通,倒是滿懷欣慰,並不強求她非要在短期內將這些東西都學會,甚至坦言說道:「你也莫要擔心學得不夠,尋常世家,若非有品階爵位,覲見公候王室,也用不到那些大禮的規矩。尋常人家來往,面上過得去便可,當真關係好的,也不會挑你的禮兒,那些純心找茬的,你若不理會,她們說得無趣,便自會消停。」


  說著,她頓了頓,有些遲疑地說道:「說起來,也不知小孫將軍將來如何打算,若是仍要從軍,以他的本事,封侯拜相亦是不難,你若能學好這些,來日幫他打理族務家事,只要得他看重,尋常人也不敢隨意挑你的錯處。女子出嫁,終究以夫為天,夫榮妻貴,尤其是孫家如今就你們二人,要振興家族,開枝散葉,難免會有聯姻納妾之事,無論如何,你先入門為妻,需胸懷開闊,切不可再任性而為……」


  青青聽得有些鬱氣,忍不住問道:「什麼是聯姻納妾?難道他還會再娶?」


  魏蕪娘一怔,想起她的爹娘雖英年早逝,卻一生一世一雙人,再無二心,她自然不懂那些世家子弟的婚嫁之俗,只得耐心地解釋道:「孫家本就人丁單薄,又是將門世家,若要維繫傳承,必要多生子嗣。便如你曾祖趙武,當年趙氏滿門遭劫,僅剩他一人被調換逃生,後來若非與韓、魏等家族聯姻,藉助幾家之力,又怎能重振趙氏?趙氏歷代子孫,娶妻之時,都是一妻二媵,至於妾侍之流則不計其數,在短短四代之內,族人逾百,姻親無數,方能在晉國站穩世家之列,如今更是執政正卿。孫家雖不及趙氏,但若他要重振家聲,難免也會藉助外力……」


  「不必!」青青果斷地介面說道:「他若上陣殺敵,我自會助他。但要想靠什麼聯姻嫁娶來求官拜將,那便不配為我夫君,我又何必忍他?」


  魏蕪娘聽得目瞪口呆,說道:「可……可這禮法之中,本……本就如此……這……這傳宗接代……開枝散葉之事,豈能容你任性?再說,你……你若不忍,又能如何?」


  青青反問道:「阿爹也只有我一個女兒,也不曾為了傳宗接代去納妾啊!更何況,若無子嗣,就算納妾,能保證一定會生?」她差點脫口就說出孔鯉那妾侍的事來,到了嘴邊,念及她腹中孩兒,終究還是沒說出口,可眼神之中,仍是流露出不屑之色來。


  魏蕪娘何等精明,她只開了個頭,便知她說的是自己,不由苦笑起來。她嫁入孔府十幾年,本就是繼室,為了自己的賢良之名,非但留下了先前孔夫人帶來的媵妾,後來還陸陸續續替他納了幾房妾侍,可就算如此孤心苦詣,依然膝下無子,直到如今他人都去了,方給她留下這個不知男女的遺腹子,開枝散葉,終究成了一句空話。


  「可是……」


  「夫人放心,我的事,我自會處置。」青青十分認真地望著她,說道:「該我學的,我會學。我會努力做好我應做之事,但他若三心二意,我寧可下堂而去,也絕不委曲求全。這是阿爹告訴我的,當初他求得阿娘,便是因為一心一意,此生不負。阿爹做得到的,必然有人能做到,他若做不到,便不配做我夫君。」


  她說得擲地有聲,魏蕪娘卻聽得出了神,喃喃地說道:「一心一意,此生不負!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她當年甚為不解,中行氏乃是晉國第一世家,韓薇又是自幼定親,一個是大族嫡子,青梅竹馬,一個是小族庶子,不過數面之緣,趙戩自小就被送去學藝,學得又是下等的打鐵鑄劍之術,根本登不得大雅之堂。若論風流儒雅,人才家世,比之中行氏簡直是雲泥之別,可偏偏韓薇就選了樣樣皆不如人的趙戩,甚至不惜為他背叛家族,私奔而去。


  這等驚世駭俗之事,竟出自她那個素來規行守矩,知書識禮的表妹,當真讓一眾親友都大感意外。


  直到今日,她方才知道,趙戩打動韓薇的,不過是這一句話。


  「一心一意,此生不負。」


  只是,他雖不曾負她,卻也累得她身敗名裂,有家歸不得,淪落鄉野之間,其中甘苦,唯有他們自己才知道。


  說到底,她未能說服青青遵守禮教規矩,反倒被她打動心弦,觸動了內心深處的傷疤,這一來,就怎麼也教不下去,只好讓青青自行回去休息,她要好生休養一番,才能恢復心境。


  青青雖心有不甘,到底還是不忍再刺激魏蕪娘,看在她是孕婦的份上,還是老老實實地區替她打理家務,然後便去探望病中的孔丘。


  曾參一直守在孔丘榻前,喂葯喂水,服侍得格外周到。他先前也曾服侍過重病的母親,也懂點醫理,醫師的要求一聽便明,加上原本就視師如父,用心之下,自是做得處處體貼,孔丘哪怕只是咳嗽一聲,皺一下眉,他都能分辨出他是何處不舒服。


  只是孔丘心傷獨子之逝,怏怏不樂,根本未曾在意他的精心照料。


  青青進去時,正好看到曾參給孔丘捏腿,醫師說過,孔丘傷心過度而嘔血,如今半身麻痹,起不得身,就要靠人手給他推經活血,以免血肉萎縮,治好了病也虧了身子。這幾日里曾參便日日給他推拿按摩,幫助他翻身屈伸,以免久卧不起生了褥瘡。


  「讓我來吧!」青青接過手來,動作更加熟練,按到幾處穴位時,孔丘的腿都跟著抖了抖,曾參在意旁看得有些不忍,輕聲說道:「輕點,老師體弱,受不住力……」


  青青輕哼了一聲,說道:「像你那樣根本沒用,要疏通經絡,不吃力怎行?你去看看老師的葯吧,這裡有我就行!」


  「你……」曾參被她頂得無語,本欲爭辯,卻對上孔丘的眼神,看到老師輕輕搖了搖頭,他也只能咽下這口氣,轉身出去看葯熬得如何。


  房中只剩下了孔丘和青青兩人,青青低著頭,認真地給他推脈活血,她先前曾得過扁鵲指點,認穴之准,遠非曾參可比,加上她貫注內力於他的經脈之中,幫助他疏通經絡,自然比曾參按幾個時辰更為管用。


  只是前日她因運功為孔鯉維護心脈消耗內力過度,導致虛脫昏迷,然而等她沉睡了一天一夜醒來之後,內力不退反增,本原先更為凝練精粹,沒幾下,便讓原本幾乎失去感覺的孔丘,感覺到雙腿一陣陣酸痛傳來,一股奇異的氣流從腿上傳入四肢百骸,暖洋洋麻酥酥的,所過之處,讓他如同浸泡在溫泉之中一般,無比舒適。


  「屈膝,伸直!對,就這樣,抬腿,伸——屈——」


  青青一邊助他疏通經絡,一邊發號施令,孔丘竟不自覺地便按照她的話動作,一條腿抬起來一屈一伸,原本淤積的氣血似乎也隨著他的動作緩緩散開,讓他整個人都精神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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