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沉魚記> 第五十一章 成敗歸青史(1)

第五十一章 成敗歸青史(1)

  趙氏當年幾近滅門,只剩下趙武一個孤兒,後來全仗韓、魏兩家相助,方能重新崛起。自趙武以下,三代趙氏族人都摒棄了昔日的貴族生活,族中子弟三歲開蒙后,便要習文練武,到了趙無憂這一代,子孫眾多,庶子們便大多自幼被派往各國曆練,熟悉了軍政民事,行間刺探之道,方能回族中做事。


  尤其是從趙鞅主政以來,降低賦稅,封地的百姓人口不斷增多,還收留了不少陣亡將士孤兒,既得了民心,又養了不少家將族兵,從他剛開始代表趙氏入朝,就曾被范氏和中行氏逼著去處理周王室內亂之事,那時他才不過二十歲,便力主平叛,親自率兵上陣。此後趙氏出征之時,趙鞅均身先士卒,並立下重誓,有功者官升等級,民可做官,奴可放良,死生不負。


  以往的戰事之中,晉軍除將領之外,一半的平民,一大半倒是軍奴,有各級將領的家奴,也有官奴,然而無論勝負,軍奴都無權享受軍功和賞賜,甚至很多時候,受了傷連軍醫都是先醫軍官和平民,軍奴的生死,完全看自己的運氣和天意。


  自從趙氏軍中有了軍功重賞之後,戰力大幅提升,那些軍奴知道哪怕戰死,自己的妻兒亦有所養,廝殺時自是奮不顧身,趙鞅也藉此創造了一個個奇迹,以及冠之身,在內亂不斷的晉國眾卿之中,殺出了一條血路,終於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晉國執政正卿,徹底擊潰了那些曾經小覷他的敵人。


  有這樣的家族,趙無憂自然有他自豪的資本,那些突襲的敵騎不過千餘人,騎兵不超過二百,其餘步兵皆不足為懼,他只看了一眼,便看出那些人並非什麼山匪大盜,而是與衛國正軍有關。


  他不禁哂笑一聲,衛王輒這是明著不敢阻攔,卻暗地裡派人做出這等事來,如此小眉小眼的小家子氣,倒跟他阿爹如出一轍。


  衛國國小勢薄,歷年來都是依附於晉齊而生,然而自靈公起,便更親近齊國一些,齊景公與趙氏之間,十餘年征戰不休,衛國也常常跟隨齊國,讓趙鞅很是惱火,方才收留了從衛國逃出的太子蒯聵,哪怕在靈公過世,衛王輒繼位后,還傳書讓衛國迎回蒯聵繼位,意圖藉此收服衛國。


  可蒯聵卻是個扶不起的,靈公過世,他連回去拜祭都不敢,眼睜睜看著南子扶立了他的兒子,獨掌衛國大權,也只能在趙氏府中抱怨幾句,意圖說服趙鞅出兵相助,送他回國。


  可趙鞅是何等人,有利可圖的事自然會做,可眼下他要處理晉國內政,平定內亂,還要與齊景公相爭,本就要爭取衛國,打好關係都來不及,怎肯隨意得罪了衛王,扶持這個明顯不得人心的先太子。


  趙無憂此番來晉國,除了玄宮秘藏之事,還擔負著替蒯聵聯絡重臣的責任,只可惜,昔日的老臣,已經沒幾個還能記得他,肯出手相助的,他問了幾家,便失了興趣,正巧在南山別院看到孔丘手書,立刻就轉移了目標。


  這時候,衛王輒居然想派人前來搗亂,趙無憂如何能輕易就讓他們得手?

  「弓箭,準備!——」


  他帶來的趙氏侍衛不過二百餘人,卻全是騎兵,平時跟隨隊伍行進,分散開來,每車旁也不過兩三人,看著並不起眼,可這會兒聚集在一氣,衣甲鮮明,手持長弓,腰佩長劍,英姿颯爽,讓人看著便眼前一亮,如此精兵強將在側,就算千百人來襲,又有何懼?

  青青原本見人來襲,司時久在安排人結陣以候,她卻躍躍欲試地準備殺出去,可沒想到,趙無憂竟先派人搶了先,她看了眼那些張弓搭箭的侍衛,輕哼了一聲,退到了司時久身邊。


  司時久卻笑了笑,說道:「姑娘莫急,這些人就由他去應付,些許蟊賊,何用姑娘動手。」


  青青嘆了口氣,摸摸身後的血瀅劍,嘆道:「我都好幾日不曾好好練過劍……要不,回頭你陪我過幾招?」


  「姑娘有命,在下自當奉陪。」司時久一聽就苦了臉,他從越國第一次見青青開始,就見她給越國劍士傳授劍法,可她那教法,簡直暴虐無比。那些前去求教的越國劍士,在她劍下連三招都過不了,她又不懂得留手,更不管別人學不學的會,看不看得懂,隨性而至,招式更是猶如天馬行空,了無痕迹,真不知那些越國劍士在如此打擊之下,能學到幾分本事。


  直到前次在南山別院看到她與離鋒比劍,他方知她還是留了手,若以她與離鋒比劍時所用功力,那些人壓根連一招都接不下,就算他,自己在心裡比劃過無數次,也沒把握接下幾招。


  只是沒想到,後來她忽然想要指點趙無憂,還把他也拉上做陪練,結果那幾日下來,他的手都差點斷了幾次,以往求之不得的請教機會,如今成了避之不及。


  青青見他並不積極,也有些意興闌珊,自從上次與離鋒比劍之後,她忽然發覺,唯有這等旗鼓相當的對手,方能讓她發揮出自己的實力,只可惜離鋒已回秦國,孫奕之又去陪他的老師,找不到對手,便想找那些不長眼的蟊賊解解手癢,卻還被趙無憂搶了先。


  公子朝自不會親自前來,這千人兵馬乃是他門下一員名喚戰戊的大將所領。戰戊也是宋國人,只是在國中不得意,方才前來衛國投奔公子朝。有南子在上,衛王輒對宋朝一向禮敬有加,他麾下人馬均由他自行任命,故而其中多為宋人,此番在衛魯邊界做這等掩耳盜鈴之事,派這些人來,自是最好不過。


  戰戊原以為此行對付個運送書簡的車隊,不過小事一樁,先前的探子也曾回報,那車隊中雖有兩三百人護送,但車馬輪轍沉重,顯然不止是書簡那麼簡單。更何況趙無憂前幾日在帝丘的大手筆也傳遍了衛國,想必隨身財物不少,大王只說要帶回書簡,那些人的隨身財物,統統都會成為他們的戰利品。


  可他沒想到,那車隊不等他們靠近,就忽然聚攏到一起,首尾相連,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圓形車陣。車上那些木箱被堆積起來,組成一面高達丈余的木牆,變陣速度之快,讓他看得瞠目結舌,忽然意識到自己犯了個無法挽回的錯誤。


  孫奕之在宮中只做了兩日的禁軍副將,兩日之內,便將禁軍和衛王宮中的姦細和探子揪出來近百人,手段之凌厲狠辣,讓宮中人人自危,生怕一個不小心,這煞星的手便伸到了自己頭上。還好他來得快走得也快,從玄宮出來便向衛王請辭,護送孔丘回魯,這才讓他們鬆了口氣,不必擔心自己見不到明日之陽。


  明知道那是兵聖之後,他居然還會以為,來打劫他的車隊,會是一樁小事。


  「停!——」他揮刀勒令全隊停止前進,遙遙望著那車陣距離不過兩三百步,若是快馬加鞭,衝過去或許能撞翻了堵臨時拼湊的木牆,可他心中卻隱隱有種不安的感覺,總覺得,對方絕不僅僅只有這一手,前面等著他的,只怕不是什麼待宰的羔羊,而是正欲擇認而噬的猛虎。


  「放!——」


  趙無憂眼見他們進入射程之內,立刻下令,二百餘人分成兩組,前一百人的箭方離弦而出,后一百人便已彎弓搭箭,射出了第二波箭雨。兩撥人輪番射箭,短短几息之間,已有數百箭射出,前後首尾相連,密密麻麻地如同飛蝗烏雲,朝著衛軍那邊壓了過去。


  「不許亂,衝過去,殺!——」


  戰戊一見那密密麻麻的箭雨,便倒吸了一口冷氣,知道無可後退,唯有衝上前一戰,方有生機。這會兒已不是他能不能戰勝的事,而是生死一線,容不得他不拚死一搏。


  他拍馬上前,迎著箭雨而上,三百步距離快馬疾馳,不過瞬息之間,他便已衝到那木箱陣前,拼盡全力舉起手中巨斧,怒吼一聲,朝著那木箱用力砍了下去。


  「鐺!——」


  他手中的巨斧還沒劈到木箱上,卻聽得一聲清脆的金鐵交鳴之聲,感覺到一股大力從斧刃傳回手上,直震得他手腕發麻,虎口流血,巨斧被反震回來,險些倒劈在他自己臉上,將他連人帶馬都生生避退了幾步。


  他定睛一看,卻是個纖瘦靈秀的少女從那木箱堆成的牆后跳了出來,方一落地,便指著他沒好氣地說道:「哪裡來的蟊賊,竟敢如此大膽,這些書箱是你能碰的嗎?」


  戰戊只覺得喉頭髮甜,胸口發悶,險些吐出口血來,他只想著孫奕之不在,這車隊不過是他囊中之物,怎麼就放了這個比孫奕之有過之而無不及的煞星呢?


  就連原本衛王宮禁軍千夫長,都被這丫頭一劍劈死,那麼多人圍攻之下,還能全身而退,豈是他能應對得了的。


  他知道大勢已去,後悔不迭,剛想調轉馬頭逃之夭夭時,便忽然感覺身子一涼,看到自己胯下的馬兒馱著半截噴血的身軀,朝一旁落荒而逃,而他卻留在了原地。


  不等他明白怎麼回事,他的頭顱已從半空中掉落在地,一雙眼兀自瞪得如銅鈴一般大小,全然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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