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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得道如良賈(2)

  青青和趙無憂說完話,孫奕之也到了公輸家。


  只不過,相對青青受到的歡迎,孫奕之受到的卻是一路的白眼和隱忍著的恨意。


  畢竟,對於公輸家的認知而言,青青只是個遊俠,或者刺客,再卓絕的劍法,終歸也是為人所用,而孫奕之卻是出自世代武將之家,公輸盤為他所用,必將與公輸家形成敵對,從上次在邊城一戰中,他們已經很清楚此人的態度,若他執意為公輸盤出頭,那對於昔日曾經為難過孤兒阿盤的人來說,實在不是什麼好消息。


  公輸耒便是當初構陷阿盤的主謀,先前攛掇著族人對阿盤趕盡殺絕,卻沒想到遇到孫奕之,非但沒能殺人滅口,還被他毀了僅存的一台弩車,害得公輸墨與齊晉兩國原本議定的交易都不得不擱置下去,聽自家阿爹的口氣,似乎還要請公輸盤迴來,若是那樣,他的面子裡子統統都要丟光了。


  孫奕之雖然感覺到了這些人對自己的目光不善,倒也不以為意,他讓阿盤留在玄宮,雖有迴避之意,卻也不是怕了公輸家,對他而言,公輸家就算生意做得再大,也是出身匠戶的三流世家,比之公侯貴族差之甚遠,若非因為阿盤與之立場不同,平日遇到他,這種世家只有捧著他的份,哪裡有白眼以對的勇氣。


  公輸墨一聽他來,並非來拜訪自己,而是來接個侍女,原本就傷重頹喪不已,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忍了又忍,還是讓公輸彥去請他先來一敘,打聽下公輸盤的情況。


  孫奕之在衛王處已知道公輸家此行的慘狀,連素來養尊處優的家主都斷臂重傷,這會兒看到人家面色慘白虛弱不已還來相見時,倒也有幾分感慨,若非他們自斷股肱,放棄了公輸盤,又何至於此。


  公輸墨何等老道,一看到他投向自己斷臂的眼神中,三分同情七分鄙夷,便知道他心中所想,不禁苦笑一聲,說道:「孫將軍,請恕老夫冒昧相邀,只是關係到公輸家生死存亡,還望將軍海涵。」


  孫奕之哂笑一聲,不以為意地說道:「公輸先生言重了,孫某不過一介武夫,素來與公輸家並未交往,如此大事,孫某實在擔當不起。」


  公輸彥冷哼一聲,說道:「孫將軍實在過謙,若非孫將軍,公輸盤那小子又豈敢叛出家門?」


  孫奕之目光一冷,轉向公輸彥,冷冷地說道:「公輸七先生此言差矣,阿盤何曾叛出家門?」


  公輸彥被他冷冽如鋒的視線刺得渾身都不舒服,那種有若實質的壓力和帶血的寒意,讓他從心底感覺到不安,甚至隱隱有種兩腿發軟的感覺,只能強撐著色厲內荏地說道:「公輸盤在宮門前當中更名換姓,所見者甚眾,難道我還冤枉了他不成?」


  「呵呵,」孫奕之冷笑一聲,說道:「七爺看著年紀不大,怎麼記性如此不好?阿盤早在魯國被你們構陷發配至邊城服役之時,已經被逐出公輸家,你們自己做過的事,難不成這麼快就忘了?你們趕盡殺絕之時,難道還當他是自家人?」


  「你……」公輸彥被嗆得啞口無言,可對上他一雙利目,滿腹的怒火再盛,也不敢對著他發泄出來。就算他在公輸家中執掌家法,多年來積威甚重,也無法抵擋來自對方身上的凜然殺氣,那是從千軍萬馬屍山血海之中殺出來的血氣,帶著無數亡魂的冷厲迫人,絕非他能輕易挑釁。


  「老七莫要說了。不論如何,阿盤都是公輸家的子弟,只要他回來,我便將開山斧交給他。」公輸墨乾咳了幾聲,望著孫奕之說道:「還望孫將軍轉告於他,公輸家的擔子,就要交託於他了。」


  「大哥!」公輸彥有些著急起來,看了眼站在公輸墨身後已面無人色的公輸耒,剛想要開口阻止,公輸墨卻搖了搖頭,伸手阻止他說話,接著說道:「你們都不用說了,當初的事,我不想再提,要算,也要等阿盤迴來。」


  「公輸先生若早有此意,又何至於此?」孫奕之搖搖頭,說道:「魯盤再不是公輸盤,公輸家的事,也與他無關。」


  公輸彥氣得咬牙切齒,卻礙於自家家主在此,無法言語,只能怒目而視,恨不得將此人生吞活剝。這次公輸家二十餘人,活著回來的不足一掌之數,追根究底,都是因為孫奕之帶走了公輸盤,此行一無所獲不說,還折損了不少精英,對於公輸家的打擊之重,他最清楚不過。


  自家的損失不說,那些付了錢跟著他們一起下去的人,活著出來的更少,他們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卻沒得到相應的回報,這些名門貴族也都不是吃素的,回頭這筆賬,難免要向公輸家追討。就算他們不追,這些人在諸國的勢力若是聯合壓制公輸家的生意,公輸家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過是平民世家,無權無勢,哪裡能扛得住,先前吃進去的收益,非但要吐出來,只怕還要加上不少賠償,才能保住在諸國的信譽。


  說到底,都是因為他們本事不夠,非但沒能解開玄宮機關,還連累了諸國隊友,先前誇下的海口,這會兒就不得不自嘗苦果。


  公輸墨此行之前,便已有了三分退意,如今慘敗歸來,更是心灰意冷,眼見前路荊棘遍地,一著不慎,公輸家便會被打回原形,好容易擺脫的匠戶身份,若是因此番得罪公族,株連之下,抄家為奴也不是沒有可能,一想到百年基業毀於自己手中,哪裡還有心情計較孫奕之的態度,只能低聲下氣地曉以大義,請孫奕之轉告公輸盤,只要他肯回來,不但會替他洗清污名,還願將家主之位拱手相讓。


  孫奕之對他的苦口婆心完全嗤之以鼻,他見過衛王,三言兩語便將地宮中的事帶過。衛王如今也在頭疼玄宮之事,原以為是長生寶藏,沒想到卻是劇毒魔窟,公輸家聯合諸國精英下去,都鎩羽而歸,單靠衛王的手下,哪裡還敢再下去一探。他們如今被嚇破了膽,非但不敢下去,甚至連住在這毒宮上方,都無法安心。


  知道孫奕之和青青靠著地下暗河方才脫身,衛王鬆了口氣之餘,倒也不再追究,他心知肚明,孫奕之如今名義上是他任命的王宮統領,可此人的身份才華,註定不可能全然臣服於他,就算真的臣服於他,他也不敢收留。齊國田家來使,已經明裡暗裡敲打過他,若是留下孫奕之,便免不了要與齊國甚至吳國開戰,可他就算有這樣的將才,奈何手下兵馬不足,如何敢與這兩個大國相抗。


  衛王的矛盾心理,孫奕之幾句話便套了出來,果斷以玄宮之行失敗為由,告罪辭官,這當了沒幾日的衛宮統領,就此作罷,加上魯國已經來使迎接孔丘,他正好護送孔師回魯,無官一身輕,倒也兩下便利。


  他說得入情入理,衛王便順水推舟,應了他辭官之事,面上自是惋惜不已,又命人賞賜金銀財物,好生客氣地將他送走,不論如何,孫奕之替他整頓宮中侍衛,清除姦細之勞,還是幫了他不少。就連公子朝此番也受傷稱病,南子避而不見,讓他重掌朝政,玄宮的寶藏沒找到,這些收益對他而言,也聊勝於無。


  只是諸國第一批趕來衛宮的使臣和那些貴族遊俠,不少人都折在了地宮之中,雖說先前是這些人聯合壓迫衛王,硬要下去,可如今都死在自己腳下的地宮中,衛王也不好向諸國交代,想來想去,也只有將責任都推到公輸家頭上。


  畢竟,衛王只是准許他們進入地宮,真正帶著他們下去的人,還是公輸墨。


  更何況,這些人為了藉助公輸家的技藝,都付出了不少財物,從地契奴隸,到金銀珠寶,光是這些東西,公輸家拿在手裡,就少不了要擔上這個責任。


  而如今,公輸墨眼見大禍臨頭,卻要將公輸盤推出來當家做主,這當口做家主的,便要承擔起所有的賠償責任,可那些已經落入他們手中的東西,卻未必肯拿出來。


  說到底,也不過是想找個替罪羊,只是這能擔得起責任的,也不是隨隨便便的人。如公輸耒這樣的紈絝,公輸墨就算捨得兒子推出去,別人也未必看得上。而公輸盤是最先開啟龍痕鎖之人,地宮自他手打開,若將他推出去,眾人自是深信不疑,那之後要如何處置,是索賠還是讓公輸盤繼續研究玄宮機關,就與他們父子無關了。


  孫奕之何等精明,他們只要起個話頭,他便立刻能推演出他們心中所想,當即冷笑一聲,只說自己不知魯盤如今下落,堅決不肯沾手這等齷蹉之事。


  公輸墨苦求無果,臉色也漸漸難看起來,被他冷言冷語一激,竟當場暈死過去,駭得公輸彥和公輸耒大驚失色,急忙去請衛王宮中醫師,顧不上再與孫奕之計較。


  孫奕之便趁亂去找了青青,正好碰到趙無憂起身,兩人方一見面,四目相對,便齊齊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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