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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坐覺妖氛豁(5)

  「師……師兄?」


  青青差一點咬到自己的舌頭,目瞪口呆地望著他,怎麼也沒想到,那個山中如頑童般的老者,竟會有如此大的來頭,更沒想到,自己與他之間,還有這一層淵源與關係。


  「你……你你……你怎麼可能是我師兄?」


  孫奕之見她震驚的模樣,反倒笑了起來,伸手又摸摸她頭頂的發心,笑道:「我曾拜入老子門下,你若是他的弟子,自然也就是我的師妹,這又何不可能?師父曾說過,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我早就覺得,你那自然之道的心法頗為熟悉,原來同出一門,哈哈!來,叫聲師兄我聽聽!」


  「你先打過我再說!」


  青青一張臉倏地紅了紅,磨著牙輕嗔一聲,「錚」地拔劍而出,朝著他一劍刺去。


  「哈!真動手啊?」孫奕之一閃身避過這一劍,乾脆也拔刀迎戰,方才跟她從那龍鼎中汲取的氣勁太過霸道,到現在渾身經脈都又燙又漲得,活動活動也好舒展筋骨。


  青青顯然明白他的用意,毫不客氣地一劍快似一劍,兩人就那麼在前殿之中,繞著九龍青銅鼎你來我往,一時間只見刀光劍影快似閃電,翩若游龍,幾乎連他們的人影都看不清。


  兩人久未過招,這會兒剛領悟了老子傳授的心法,得九龍鼎中那古怪的氣勁相助,這一戰當真是使出了渾身本事,打得那叫一個酣暢淋漓,痛快無比。


  而那些還在玄宮外等著消息的人,此時此刻,卻只覺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形同煎熬,眼看著那傳說中的寶庫就在眼前,有人進去,自己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種抓心撓肝的感覺,當真是世上最難以忍受的折磨。


  衛王看著被侍衛們用長長的竹竿鉤上來的幾具白骨,臉上已無半分血色。


  從公子朝被青青救出地洞,孫奕之和魯盤跟著下去之後,已經過了幾個時辰,都不見他們回來,更無先前下去的雨申任何消息。之後他再派下去的幾個侍衛,連那一段石階都未能過去,就橫死當場。


  後面跟著的人見此慘狀,當場就嚇得屁滾尿流,連滾帶爬地逃出來,被後面督陣的偏將連斬了幾個,方才鎮住場面。饒是如此,也無人再敢貿然下去。


  衛王氣急敗壞地讓人先想辦法拖出死者的屍體,卻不料他們折騰了半天,才用帶著鐵爪的長竹竿勾住了屍體拖上來。


  可拖上來的,並非尋常屍體,而是一具具乾乾淨淨的白骨。


  那一批下去的十人,只有最後三人逃了出來,卻又被當場斬殺,其餘人等,盡數死在那白玉石階之上。


  從他們下去到屍骨被拖上來,才不過短短半個時辰的功夫,七個彪形大漢,就變成了血肉無存的七具白骨,任是誰看了,也會心生懼意。


  半個時辰,就算最熟練的屠夫,就算面對七頭豬,都沒法剔骨削肉處理得如此乾淨,乾淨得彷彿上面原本就沒有一絲一毫的血肉。


  那白森森的骨架就那樣被放在地上,地泉噴涌過後的陷坑底部原本就滿是黑色的淤泥,愈發將這些白骨襯托得晶瑩耀眼,哪怕是漸漸落下的夕陽,投射在上面,也反射出讓人難以直視的光芒。


  「怎會如此?怎會如此?」


  衛王渾身發冷,滿懷的雄心壯志,都如同被澆了一桶冰雪混雜的冷水,凍得他在這炎炎夏日都渾身發抖,「為何會如此?那雨申呢?孫將軍呢?為何都不見回來?」


  公子朝在一旁輕咳了一聲,說道:「顓頊大帝創建玄宮,為的是供奉鬼神,由專人負責卜筮之事。想必其中除了機關之外,還有些古怪之處。雨申和孫將軍去了這麼久,尚不見消息,只怕也是凶多吉少……還望大王節哀。」


  「凶多……吉少?」衛王又打了個冷戰,忽地站起身來,色厲內荏地說道:「這玄宮既然出現在孤的宮中,孤就是天命所歸。不論如何,這地宮——一定要開!那地洞中有古怪,就讓人從旁邊挖,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它挖出來!」


  「喏!」他身後的偏將應聲領命,自去召集人手。只要不讓他們再進那地洞送死,其他什麼事都肯答應。


  在他們背後的一處花樹之後,卻有個瘦小的身影,在聽到這句話后,暗暗地,從鼻孔里發出一聲輕嗤,隨機便朝後一退,整個人如同貼在宮牆上,晃了幾晃,便消失不見。


  「掘地三尺?真是蠢貨!不知死活的蠢貨!」一個赭袍中年男子聽了這話,也跟著冷笑一聲,說道:「難怪南子夫人立孫不立子,怕就是看上了這位大王的蠢!蠢到這份上,還痴心妄想著得到玄宮秘藏,哼!」


  「是啊,就算玄宮在衛宮之中,以這位大王的本事,怕是看得到也拿不到!」黑袍老者笑了笑,轉頭問道:「出去傳信的可有回復?」


  「回四老爺,尚未有回復。」那瘦小的男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說道:「今晨帝丘開始封城閉門,嚴禁通行。還好我們昨夜便派人回去送信,只是帝丘距離臨淄、曲阜數百里之遙,就算快馬一來一回,最快也要今夜才能有回復。」


  「那就不管了!」黑袍老者站起身來,面上露出無限嚮往之色,長嘆道:「玄宮匿世已有數百年,連鬼門陰陽子那老貨都找不到,還敢吹噓自己是玄宮傳人。只要我們能進去,不論齊國魯國還是吳國,都得認了我們公輸家。這天下第一世家,除我何屬?」


  「恭喜家主,賀喜家主!」一旁站著的一個青袍中年人立刻上前恭賀,只是一躬身,他幫著布帶的肩頭一抽抽,痛得他呲牙咧嘴,臉上的笑容都扭曲得比哭還難看。


  赭袍男子瞥了他一眼,冷哼一聲,說道:「若非你放走了阿盤,又豈會搞成現在這樣?廢物!」


  「噗通——」那青袍人雙腿一軟,當即跪倒在地上,渾身顫抖著,卻連求饒的話都說不出來,只能瑟縮成一團,汗流浹背地連連叩頭,磕得額頭青紫一片,流出血來,那赭袍男子方才罵了句「滾出去」,他便如蒙大赦般當真「滾」出了這間正堂,由始至終連頭都不敢抬一下。


  「老七,你也莫要太過苛責阿岳,以他的本事,能從孫家人手下活著回來,已經不錯了。」


  黑袍老者搖搖頭,輕嘆道:「想不到阿盤如此命大,居然能得兵聖傳人相救,還入了玄宮。早知如此,當初真不該任由阿耒構陷於他。這孩子,還是有些本事的。」


  「那又如何。」赭袍男子面如寒冰,冷冷地說道:「本事再大,不忠於家族,便一無是處。他敢私傳本門秘技,如此膽大包天之人,越是有才,便越是有害無益。你沒聽說,他在衛宮門口,當眾宣稱,自今日起,與公輸家再無干係,這世上再無公輸盤此人,區區魯盤,就算入得了玄宮,能不能有命出來,尚未可知。」


  「說的也是。」黑袍老者聽得面色發黑,捋著頜下長髯,說道:「阿盤私售弩車圖紙,本是死罪,原本老夫看在他是先父親傳弟子,想著小懲大誡一番,另行啟用,不料他竟敢另投別家,如此背祖忘宗之人,日後得見,不必留情。」


  這黑袍老者,便是當今公輸家家主,公輸墨,而那赭袍男子,則是公輸家七老爺公輸彥,主掌族中刑法之責,兩人本就在衛國,正好遇到了在魯國邊城受傷逃往此處休養的公輸岳,得知公輸盤叛出家門,投靠了孫奕之,不禁大怒,便派人在城中尋找公輸盤的蹤跡。


  公輸盤先前與青青躲過了公子朝的耳目,卻未留意到街頭巷尾那些工匠藝人,那些市井中人,有不少都是公輸家的耳目。他先前也是公輸家最得力的能工巧匠,隨同族中長輩做過不少工程,認得他的人不在少數,很快便被人發覺,報至公輸彥處。


  公輸彥和公輸墨到帝丘,原本就是因為在此與齊晉兩國巨賈有要事相商,這齊晉魯三國連年征戰不休,公輸家雖出於魯國,然門下族人弟子遍布天下,族中長老更是遊走於諸侯之間,不但承建宮室城闕,如今還承製了不少弓弩武器。故而這等生意,不便在魯國詳談,便選擇了最為開放繁華的帝丘。


  可誰也沒想到,昔日出入自如,四通八達的帝丘,竟然也有封城大索的一日。


  公輸家的消息何等靈通,很快便知道了前夜發生的事,門下弟子也早就派人代齊魯兩國間客送出消息,那些間客如今被衛軍追得無路可走,卻無人注意到公輸家那條滴水不漏的情報線路。


  唯有讓諸國間客都跟著動起來,這衛國越亂,玄宮之爭越激烈,作為精通機關之術的公輸家,才能從中獲取最大的利益。公輸家從一介匠戶奴族,躋身世家名門,如今又與兵器大家的歐家相爭,自是不甘在這次天降機緣中落於人后。


  只是他們誰也沒想到,那個被逐出家門的小小弟子,竟敢當中宣稱脫出公輸家,還被孫奕之稱為天下第一匠,開啟了玄宮之門。


  魯盤若是當真能活著從玄宮出來,簡直不啻於在他們臉上打了幾個響亮的耳光。


  公輸家的名聲,絕不容這等小子輕辱,更何況那傳世已久的玄宮秘藏,更是他們志在必得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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