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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道途猶恍惚(5)

  「正是。」孫奕之點點頭,還特地強調了一句,「趙家青青。你們見過的。」


  一聽到「趙家青青」四字,伍封的臉僵硬了一下,好容易才擠出點笑容來,沖著青青拱了拱手,說道:「幸會!」


  不料青青一聽說見過,卻立刻皺起了眉頭,很認真地打量了伍封一番,搖頭說道:「不記得。」


  她說得乾脆利落,毫不掩飾,伍封卻難堪得連最後一點笑容都快掛不住了,只得裝作沒看到沒聽到,乾笑了兩聲,轉向孫奕之說道:「齊國悼公已薨,如今公子宓改名為壬,繼任齊王。我們要去臨淄一行,不知二位可否同行?」


  孫奕之遲疑了一下,還是坦言告之,「阿封,我們此行是來求醫。聽聞扁鵲神醫曾在魯國行醫……」


  「神醫扁鵲?」伍封一怔,下意識地看了青青一眼,問道:「他就在臨淄啊!」


  「當真?」


  孫奕之喜出望外,扁鵲在魯國的消息已是去年之事,他原本就擔心去了也未必能找到確切消息,還要靠蘇詡的關係繼續尋人,卻沒想到,才剛入齊國,竟然就得到了扁鵲的下落。


  「我也是聽田……說的,」伍封剛要提起田靖遠,想起他與孫奕之的血仇,含糊地待過,卻又忍不住疑惑地望著青青問道:「你是為自己求醫?還是……她?」他救下孫奕之時,已經讓人替他療傷,自是清楚他的傷勢,更何況後來他還親手替他上藥,對他的情況一清二楚。尋常外傷,並非疑難雜症,何必要千里迢迢冒險來找神醫扁鵲?


  若非孫奕之自己的傷,那就只能是青青需要求醫。可他看青青臉色正常,行動自如,並不像身患重病,除了……偶爾望向他時,那全然陌生而純凈無暇的眼神。


  他心頭一顫,這個念頭一經冒頭,就無法遏制。再看孫奕之的臉色,他便知道,果真是為她求醫。


  到底是什麼樣的病,才會讓他甘冒如此風險千里尋醫?

  伍封忍不住又多看了青青一眼,這一次,他終於看出一些不對勁來。當初與青青接觸的時間雖然不長,但從一開始被她擒為人質,後來又被她驅使去找孫奕之驗屍,他從無力反抗到心甘情願,連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為何轉變的那麼快。只是心底那一點點奇異的感覺還未來得及萌芽,便被措手不及的變故徹底澆滅。


  可在這一刻,一知道她出事,他還是忍不住著急起來,「既然如此,那你們速速隨我一同前往臨淄,或許還來得及……」


  孫奕之卻搖搖頭,說道:「你們跟著田家人,我們若是隨行,只怕多有不便。」他不單單不想看到田家人,同樣也不想看到伍清。只是這話不便直接說出來,只能用一個田家為理由託辭。


  「孫……子易兄!」伍封情急之下,剛喊了一半,卻在他的眼神下急急改口,含糊地說道:「神醫本是田家請來為大王治病,可如今大王已薨,你們若是獨自上路,這路上多有盤查阻礙,耽誤了時日,只怕就見不到神醫了!」


  孫奕之一怔,見他如此情急熱切,反倒有些懷疑起來,「你尚未去過臨淄,為何知道這麼多?」不是他信不過伍封,實在是自從孫家覆滅,被吳王打為叛逆后,他見過太多的背叛與出賣。別說區區救命之恩,連昔日的生死之交在這個時候,都回反目成仇。


  更何況,伍封兄妹已經投靠了齊國,而他則是田家不共戴天的死敵,這等關係,容不得他有半點疏忽大意。


  一個不小心,不單是他自己,還有青青,也會被坑了進去。


  伍封看出了他眼中的懷疑之色,苦笑了一下,說道:「因為神醫本是我從魯國請來,只是清兒身子不適,不便趕路,方才由公子宓護送神醫先去臨淄,我們耽擱了幾日,正好遇到了你們。」


  「你認得神醫?」


  孫奕之恍然大悟,難怪伍封來齊國這麼久,居然還停留在這個吳、齊、魯三國交界之地,原來是從魯國回來。只是……請扁鵲為齊王治病,可齊王明明壓根沒病,甚至還被追殺到這裡,公子宓護送扁鵲回宮,沒能救得了齊王,反倒改名接任為王,這裡面的文章,真不知有多少迂迴曲折之處。


  「……此事一言難盡。」伍封嘆了口氣,看到青青始終躲在孫奕之的身後,對他的注目全然無視,讓他心下黯然,看看四周,低聲說道:「此處人多口雜,不若先與我回去,再細細說來?」


  話已至此,孫奕之也知道他是心存善意,此地確實不便說話,只得點點頭,拉著青青與他同行。伍封乾脆將馬交給隨從,吩咐隨從去找幾匹好馬來,而他自己則陪著他們步行回家。


  才到伍封兄妹臨時住的宅院外的衚衕口,孫奕之便看到那院門口站著個探頭探腦的侍女,一看到他們過來,驚喜地喊了一身,轉身就跑進了內院。於是等他們一行人到門口的時候,伍清也在那侍女的陪同下匆匆走了出來,與他們碰了個正著。


  「二哥,孫大哥……」伍清依舊面如芙蓉,只是雙眼微腫,眼神落在青青身上時,微微怔了一下,這一禮行下去,未起身面上的笑容便有些僵硬了,「這位姑娘是……」


  「咳咳!」伍封清了清嗓子,當做沒看到她眼中的疑問,指著孫奕之介紹道:「我好容易接到了子易兄和……」他看了眼青青,忽然不知該如何介紹,頓時卡在了那兒。


  孫奕之知道他身邊的下人十之八九都是田家安排的,自然不便說出他和青青的真實身份,他便順勢說道:「舍妹子青,你們叫她青青便是了。」


  「青青?」


  伍清的面色瞬間變得煞白,死死地盯著青青,將她從頭看到腳,不用再說,她也知道,孫奕之除了雅之之外,根本沒有什麼叫子青的妹妹,子易是他的化名,那子青,一定就是那個他連昏迷之中都口口聲聲念著的趙家「青青」。那個讓她誤以為是自己的名字,本人居然是這樣一個青澀稚嫩的少女,一臉懵懂單純的模樣,容貌完全無法與她想比,卻奪走了她記事以來唯一心悅之人。


  伍封一見她神色不對,便知她已明白,急忙對她身邊的侍女說道:「小葉,小姐身子不適,還不扶她回去休息?我和子易兄只是回來收拾下東西,有急事要前往臨淄,你要好生照顧小姐……」


  「臨淄?你們要去臨淄?」伍清一聽,眼睛一亮,急切地說道:「我也要去!」


  伍封遲疑了一下,搖搖頭,「清兒,我們有急事,這一路顛簸,你身子不好,不便趕路……」


  「我沒事,我能行的!」伍清甩開小葉的手,挺直了身子,執拗地說道:「我不會耽誤你們的。若是我跟不上,你們把我丟在路上,我都毫無怨言,可現在就丟下我……二哥!那麼難的路我都跟你走過來了,現在難道你還不信我嗎?」


  伍封何嘗不知她為何一定要跟上,只是看到孫奕之這一路上對青青關注的眼神,就已經讓他有口難開,又怎麼忍心讓妹妹跟著親眼看他們如此親密,那種戳心的感覺,真是相見不如不見。


  孫奕之淡淡地瞥了伍清一眼,再轉向青青,柔聲問道:「青青,你願不願與這位姐姐同乘馬車?」


  青青先前坐了幾日馬車就已經被憋得不行,聽他一問,自是毫不猶豫地說道:「馬車太悶,我要騎馬!」只是看了眼伍清,她又似乎知道了什麼,好奇地問道:「這位姐姐是不是不會騎馬?」看到伍清的面色越發慘淡,她熱切地說道:「其實騎馬不難的,馬車裡又顛又悶,反倒不如騎馬舒服呢!你若是不會,我教你吧!」


  她如此熱心,反倒讓伍清暗暗咬牙,澀聲道:「多謝,我會騎馬!」她忍不住又看了眼孫奕之,深吸了口氣,說道:「清兒的騎射,還是昔日子易大哥所教,定然不會拖累你們的!」


  青青壓根不知道他們口中的「子易」便是孫奕之,只是聽她說得如此堅決,便歡喜地說道:「那好啊!那麼我們一起騎馬,到時候我跟你一起!」


  她心底無邪,壓根沒聽出伍清話中深意,孫奕之聽了卻只是哂笑一聲,扭頭望向伍封說道:「既是如此,便有勞伍兄儘快安排人備馬上路吧!」


  伍封見他也不再反對,只得點頭,當即安排下去,讓人準備快馬,一人雙騎,他們四人帶著侍衛先行,其他下人和行李則裝了足足兩大馬車,跟隨在後。


  從崖城到臨淄,本就不過七八百里,若是快馬,不眠不休一天一夜便可趕到。只是孫奕之再心急,帶著伍封兄妹和青青,也只能放慢了速度,總算在入夜之前,趕到穆陵驛館,休息一夜。


  這穆陵位於齊國與莒國交界之處,莒國如今依附於齊國,作為齊國與吳國夾縫中的小國,日子極為難過,連帶國中百姓四處逃亡,導致穆陵城關盤查比昔日嚴格了數倍,若無通關文書或令符,尋常人等,莫說入駐驛館,就連稍作停留都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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