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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花心愁欲斷(3)

  事已至此,韓霄子儘管有諸多不滿,終究還是認回了韓薇,雖無法與趙家相爭,但只要她們母女肯回晉國,動之以情,總能有些好處,他也不再勉強她們跟著回城,又叮囑了幾句,便帶人離開了苧蘿村。


  轉眼間,方才還熱鬧擁擠的趙家小院便冷清下來,除了趙家母女之外,就只剩下孫奕之和問晷二人。


  青青看了眼問晷,忽然轉身進屋,沒多會兒,從屋裡拿出一把破舊鏽蝕的無鞘殘刀,遞給了孫奕之,說道:「這是大將軍當日交給我的,他曾讓我找個合適的人交託此刀。我想,這世上,應該沒有人比你更合適了。」


  孫奕之有些意外地看著她,唇角微微上翹,輕笑道:「還是你留著吧,阿爺既然將它交給你,就相信你能將它交給合適的人。」他忽然沖她擠擠眼,「或許阿爺當初將它交託與你,就是想讓你成為孫家人,對不對?」


  「胡說!那時我根本不認得你!」


  青青面上微微一熱,輕哼了一聲,啐了他一口,卻從善如流地收回了刀。


  她雖不用刀,但正如他所說,這把刀的象徵意義遠大於刀本身的價值,孫武從看到她手中的血瀅劍開始,就知道孫家有難,故而才會將這把隨他多年的殘刀交託與她。而她後來才知道,刀是殘刀,可刀身中所藏的孫武兵書和魚腸劍,卻是天下難得的至寶,那些蜂擁而至的諸國間客,不就是為了她手中的這部兵書嗎?

  孫家如今只剩下孫奕之一人,青青本想著將這燙手的東西當著問晷的面還給他,也好讓那些人死了心,可他如此無賴的說法,顯然並不打算收回此物,甚至還將它視作了阿爺代送的定情之物。


  韓薇有些擔心地看了青青一眼,見她壓根不在乎這把刀的意義,只是看著孫奕之時,亮晶晶的眼,微微泛紅的面頰,連說話時的語氣,都不自覺地帶上了幾分輕嗔,與平日的直爽利落大不相同,顯然對她而言,這個人的影響力遠遠超過了范蠡和離鋒。


  問晷一開始見到青青居然要送還孫武的佩刀,先是緊張了一番,他們經過仔細的調查,知道青青出入清風山莊前後的所有細節,關鍵之處便在於這把刀。顯然傳說中的孫武兵書,便與這把刀有關,他先前也曾想拿來看看,只是不知青青將它藏到了哪裡。明明他每日與韓薇說話時,一眼就能看遍那幾間茅草房,卻偏偏找不到這把刀。


  還好孫奕之並未收下這把刀,他這才鬆了口氣,只要這刀還在青青手中,她們母女回了晉國趙家,總有辦法讓她交出兵書和劍譜。


  孫奕之見她肯收下殘刀,也鬆了口氣。他七歲就能將阿爺的兵書倒背如流,這東西與他根本無用,那些人不找他,是因為知道他根本不會留下兵書,他留下的東西,都存在自己的心中。而這把刀象徵著阿爺對她的託付,當初陰陽派掌教天星子曾經為阿爺算過一卦,正應在那把血瀅劍上,他方才進宮接任侍衛統領,牢牢地看守著劍冢中的血瀅劍。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青青終究還是以血解封,盜走了血瀅劍。


  因為她,血瀅劍方能出世,也因為她,破了清風山莊的前陣,引來了間客聯盟的偷襲,而阿爺,也是死於她劍上的毒。齊楚秦晉越,泱泱大國,利用一個女子,到最後,還要將最重的罪名推在她身上。他偏偏就不讓那些人如意,在他最困難的時候,是她一次又一次將他從絕地救出,幫著他查明真相,若是這樣他還要記恨於她,阿爺在九泉之下,也不會原諒他。


  青青看到他如釋重負的眼神,知道他嘴上說得輕鬆,心裡著實在意著她,心中一陣歡喜,稍加思索,一旋刀柄,從裡面取出魚腸劍遞給了他,「刀我先替你保管,這把劍你戴在身上。」她見孫奕之仍有些遲疑,當即說道:「你比我用得著,我有血瀅劍,用不上它!」


  她說得如此直白,孫奕之只得接過劍,苦笑道:「我知道自己劍法不如你,你也不必說得如此直接吧!」


  「不對嗎?」青青不以為意地笑笑,「我笛子還吹得很糟糕呢,你勝過我許多,可我一樣還會吹笛。學劍也一樣,何必在意別人是否厲害,自己練好了劍,想怎樣便怎樣,在乎越多,就越難練成。」


  「受教了!」孫奕之一挑眉,沖她拱手一禮,輕笑道:「孔師曾經說過,三人行,必有我師焉。今日聽青青一席話,奕之茅塞頓開,若有進益,還要多謝你啊!」


  問晷見著兩人說得開心,壓根無視於他,忍不住打了個岔,開口問道:「青妹莫要忘了,你答應韓老爺,替越國解決此次比武加貢之事,便要回晉國歸家。不知後日的比武,你準備的如何了?」


  青青一聽這事兒,白了孫奕之一眼,沒好氣地說道:「有他在,這事還用得著我費心嗎?」


  問晷一噎,轉頭望向孫奕之。青青在這位面前如此任性,顯然已經習慣了依賴他。青青雖然在習武練劍上有獨特的天分,可這人情世故上卻是一處死穴,完全不懂得世家女謙恭有禮的待人接物方式,喜怒哀樂皆形於色不說,說話如此直接了當,若非是熟人,只怕誰聽了都得氣個半死。


  孫奕之乾咳了兩聲,說道:「此事倒也不算難辦,加貢本是尋常,只是這幾年越王卧薪嘗膽,又收買夫差近臣,野心勃勃,若是在夫差出征之時,這後院起火,苦得可不止吳國百姓。若是加貢不成,吳王就算當真要出兵,也要三思而行。青青,你放心,不論於公於私,我都會料理好此事。」


  青青一聽,眨眨眼睛,扭頭對韓薇說道:「時間不早了,阿娘,我先去送送孫小將軍,等回來再給你做飯。」


  韓薇沒想到這麼會兒功夫,女兒便已答應跟人出門,頓時就有些揪心起來,早知如此,還不如先前就多刁難他幾回。可眼下她還是不得不點頭,心不甘情不願地說道:「去吧,早去早回。」


  「好!」青青雖然沒有高興得跳起來,卻也興緻勃勃地推著孫奕之朝外走去,「這是關係重大,我知道你鬼主意最多,可這事兒關係重大,我也要跟著去看!」


  孫奕之無奈地點點頭,彬彬有禮地沖韓薇行了一禮,說道:「伯母請放心,我會照顧好青青的。」


  他這會兒連「姑娘」兩字都省了,越發顯得親昵起來。韓薇聽在耳中,感覺格外心塞,好容易養大的女兒,如今卻要將她嫁了出去,越發地看著孫奕之不順眼起來。


  青青倒是不以為意,幾乎連蹦帶跳地跟著孫奕之出門,剛一出門,便急切地問道:「你說這事不難辦,你都準備好了嗎?打算做些什麼?要不要我幫忙?」


  孫奕之看到她躍躍欲試的模樣,知道她也沒將此事看的有多嚴重,吳國年年派使者和武士來震懾對方一番,儘管如今越國的國力人力都遠不如吳國,但他從勾踐替吳王嘗糞一事開始,就深深地忌憚此人。能夠對自己都狠得下心來做這種事的人,又豈會甘心一直屈服在吳國之下?


  就算青青不便在吳國使者面前出現,越王只要能橫下心來,一樣能取得幾場勝利。越國的劍士跟隨青青練劍已有月余,那些悟性高的劍法已是一日千里,絕非吳國那幾個純靠劍陣取巧,劍法上反倒要弱一些。


  他搖搖頭,情不自禁地伸手在她眼底輕輕擦了一下,發覺那竟不是灶灰,而是黑眼圈,有些心疼起來,輕聲說道:「我都說了這事交給我便好,不用你費心。你看看自己的眼睛,這才多久沒見,就將自己糟蹋成這副模樣!」


  青青吐吐舌頭,她平日身體比野牛還要強壯,只是昨晚沒睡好,也不是因為後日比武之事,而是一想到他款款深情地望著自己,說著想念的話語,她心中甜蜜,生平第一次體味到男女之情,自然翻來覆去幾乎一夜都未成眠,結果今日就鬧了笑話。


  「我沒事的!」青青見幾個侍從上前,牽過兩匹馬來,知道他要單獨帶自己出去,越發開心,當即便接過韁繩,翻身上馬,也不等他,便快馬加鞭地朝外跑去。孫奕之笑了笑,也拍馬跟上。


  還未跑出村口,青青便看到遠處有一人騎馬疾馳而來,在村中狹窄的青石小路上,那匹馬都毫不減速,氣勢洶洶而來,眼看就要相撞之際,孫奕之已經趕了過來,在馬背上側身伸手一撈,抓住了那匹馬的韁繩,用力一勒,終於勒停了那匹瘋馬,一轉頭,卻見青青已然翻身下馬,抓住了那個差點被驚馬嚇掉的人。


  「范平?為何只有你一人回來?你家大人呢?」青青忍不住皺了皺眉,范蠡聲稱是去找大王,請他收回成命,莫要亂點鴛鴦譜。可這會兒都不見他回來,反倒是他的貼身侍從都已回來。


  范平剛一落地,就直挺挺地朝著青青跪了下來,涕淚橫流地說道:「我家老爺被大王責罰下獄,還請青青姑娘看在大人一心為你的份上,千萬要救他一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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