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婚紗
我迅速的關上了門,轉身頭也沒回的跟著徐爸爸往屋裏走。
驀然,覺得周圍好像有一雙眼睛在陰暗的角落裏盯著我,卻和那雙赤紅色的眼睛不同,感覺充滿了惡意。
不敢多想,也不敢多看,急匆匆的跟著前麵徐爸爸的腳步。
還沒進屋,就聽見裏麵淒淒慘慘的哭聲一片,抽抽搭搭的,勸的勸,哭的哭,罵的罵,估計都是她家要來參加婚禮的親戚吧。
“依依。”坐在沙發上的徐依依披散著頭發,用麵巾紙不停的擦拭著哭紅的雙眼,整個人的精神頹廢著。
她抬頭看我,“奈奈。”
沙發上的某個親戚給我讓出了一個位置,坐到了她的身邊。
她一頭栽在我的懷裏,我知道她真的太累了。
“依依,怎麽會這樣啊?”我摩挲著她的發,想要安慰她。
聽到這話,她卻又開始哽咽起來,她整個人的神經都變得緊繃起來了,有些歇斯底裏,我知道這是人處在崩潰的邊緣了。
徐爸爸蒼老的眼裏也擠出幾滴淚來,“哎,你說這是不是作孽啊,依依好不容易找到個好歸宿,竟然在結婚的前一天出這樣的事……”
“依依,振作一點,人死不能複生,節哀。”我從沒經曆過這種場麵,也不知道用什麽言語能安慰她。
“依依啊,帶奈奈上你屋裏坐一下吧,咱家這裏人太多了,鬧鬧哄哄的,對你的心情也有影響。”徐媽媽給我使了個眼色,可能想讓我們單獨相處一下,讓我勸勸她不要過度的悲傷吧。
我點點頭,把依依領回了她自己的房間,一張破舊的木頭床,還有一些日常用品,這房間簡陋的很。
“奈奈快坐。”她指了指鋪了新床單的破舊木頭床。
床頭上還放著她和男朋友的照片,雖然這個男人長相很平凡,但依依跟他在一起卻笑的很快樂。
我突然想起了李博言,想要給他打個電話,卻覺得在這樣哭哭啼啼的徐依依麵前不太合適,所以隻是給他打了個短信,讓他早點睡,多喝些熱水,然後將手機扔進包裏。
“依依,這麽多年不見了,過得好嗎?”我心疼的捋了捋她有些淩亂的發,掖在她的耳後。
“哎,我也就是這個命了,高中的時候學習也是挺好的,可偏就沒考上大學,在本地找了個還算滿意的工作,也認識了個男朋友,待我還算不錯,可他卻在工地上出事死了,好不容易我才從那個陰暗的歲月裏熬出頭來,認識了現在的男朋友馬文,可他,竟然也在結婚的前一夜被車撞死了,你說,我這上輩子是造了什麽孽啊?”她已經將被揉成紙渣的麵巾紙扔進腳邊的垃圾桶裏。
在一層垃圾的下麵,我似乎看到一個木質的盒子,小小的。
或許,隻是用過的某種保健品的盒子吧。
我沒有多想,“依依,我幫你把垃圾倒進衛生間吧!”依依點了點頭。
她家的衛生間就在依依房門的對麵,摸到牆壁上的電源開關,發光且上麵沾滿汙漬的黃燈泡,一下子亮了起來,一股潮濕發黴的味道傳了出來,我把桶裏的垃圾倒進衛生間的大桶裏。
嘩啦——
那個木質的小盒子正映入我眼簾。
上麵並沒有某某化妝品,或者是某某保健品的字樣。
我好奇的撿了出來,打開它一看,竟然是一件小巧的抹胸婚紗,小到一隻手都伸不進去。
這婚紗雖小,卻精致的很,上麵的紗一層一層的,甚是好看,就連上麵墜著的裝飾鑽石,都顯得不普通,在如此昏暗的光線下,依舊熠熠生輝。
我正在感歎這婚紗的精巧,是如何的巧奪天工,借著昏暗的燈光,突然看到那小婚紗的胸前竟然有一個血紅色的點,小小的如同一枚紅寶石。我正在納悶,那顆紅寶石的麵積竟然越來越大,殷紅殷紅的,像剛從身體裏剛流出的一樣,裝那婚紗的盒子竟然開始大量的湧出鮮血,將白色的小巧婚紗染紅,那血順著盒子滴落到我的手掌上,又順著我的手掌滴落到地上,散發著一股難聞的血腥味,夾雜著衛生間的味道,惹得我一陣幹嘔。
瞬間,那小巧的婚紗,被湮沒在血液裏,透著一種詭異,像一個泡在福爾馬林裏的標本。
我手一抖,將它扔在衛生間的大垃圾桶裏,迅速的將水龍頭打開,衝刷著自己沾滿鮮血的雙手。
我偶然的一瞥,竟然發現,洗手池上的鏡子裏,灰蒙蒙的一片,它能映射出衛生間內的一切,卻偏偏沒有我的樣貌!仿佛我的透明的一樣,難不成,我還是靈魂出竅?
我的頭皮一陣陣的發麻,馬上衝出衛生間直奔徐依依的房間。
“依依,你家衛生間的鏡子是怎麽回事?”
“鏡子?沒怎麽啊?我爸前兩天剛換上去的。”說罷,她跑去看了一圈,並表示對我的態度而不解。
剛才可能是我太緊張了?我又去到衛生間查看,鏡子裏果然是有我的身影的。我拍了拍受驚嚇的小心髒,看了眼剛才被扔掉的小婚紗,頓時血壓直衝天靈蓋。
衛生間的垃圾桶裏根本就沒有什麽木盒子,也沒有什麽血紅色的小婚紗……
我抬眼看到鏡子裏的那個根本就不是我!而是徐依依!
她白皙的臉龐露出一個甜甜的笑,漸漸地,這笑容開始變得詭異,她的臉也變成了青灰色,連眼神都冷的讓人直打哆嗦。
我想要走開,卻發現自己瞅著鏡子的臉根本就動不了!
她的臉漸漸地開始扭曲,癟了下來,像一隻泄了氣的氣球,抽巴的像個老太太,我甚至能看到她的臉上那類似幹裂的紋路裏滲出血來,越來越多,整張臉開始變得猙獰,血肉模糊。
直到看到她痛苦的掙紮,仿佛被那血液所吞沒。
鏡子裏的一切開始模糊起來,徐依依痛苦而又扭曲的臉變成了一個男人,漆黑漆黑的輪廓,卻有一雙綠瑩瑩的眼睛,看起來毛骨悚然,我覺得他在衝我笑,陰森森的,露出一排細密尖銳的牙齒,看起來像某種動物的牙齒。
突然,他猙獰的大笑,他整個臉都要爆裂開了,我感覺我的周圍被大量的水包圍著,喘不上氣,我像在水中一樣,快要窒息了。
鼻腔裏進了大量的水,嗆得我馬上就要失去知覺了。
啪——
我猛的一睜眼,做夢?!
我驚魂未定的喘著粗氣,摸了摸身上,沒有一處被水打濕的地方,連我的頭發都是幹幹的,雙手在清冷的月光下,顯得有些蒼白,難道,夢境竟然真的會那麽真實嗎?我歪頭看了眼睡在我身旁的徐依依,她勻稱的呼吸真的讓我覺得那隻是一個夢。
可是,我是什麽時候睡著的呢?
啪——
又有什麽東西在拍打我,掃到我的臉上,癢癢的。
我抬頭,赫然發現我的視線裏有一雙腳,那是一雙男人的腳,穿著一雙極其破舊的皮鞋,有些泛白,而他的鞋帶鬆散著,沒有係緊,邋遢的在半空中,吱吱悠悠的,飄啊,飄啊的,掃在我的臉上。
在往上看,一張套在繩套裏的頭,他呲著的牙,讓我覺得他在幹癟的發出猙獰的笑,可仔細一看,卻不是笑容,而是一個極其痛苦的表情,雙眼圓睜,身上裸/露出的皮膚全都像幹屍一樣失去了彈性。
咯咯咯咯咯咯……
一陣男人沉悶的笑聲,我隱約的覺著這笑聲在我的床周圍飄蕩著,繃緊了神經仔細的聽,這聲音似遠似近,似有似無的,讓人毛骨悚然,好像就是頂棚之上吊著的這個人發出的,又好像是在從地板之下某個地板縫兒裏發出來的,我真的不想去聽,可這聲音就圍著我的周圍轉悠著。我的腦神經,已經不再受我自己的控製,而是不停地追隨著聲音的來源。
這,這些東西竟然會跟到這裏來?它到底想幹嘛?該不會僅僅是跑來嚇唬我的吧?
我慌忙將頭用被子蓋上,大氣兒都不敢喘一下,心裏亂的不行,哆嗦的躲在被窩裏等待天明。
我甚至能感覺到頂棚上依舊有什麽東西在我的被子上有節奏的掃著,一下,兩下,三下……
我在想,明天還要不要在這待下去了。經過幾番考慮決定,如果明天沒什麽事兒,收拾收拾拎包就走!
心裏一有了主意,自然就把恐懼感放下了,不知不覺中,我竟然睡著了。
等到第二天一睜眼,徐依依不知道什麽時候起了床,我的身邊空空如也。
棚戶區的早晨似乎都不受到太陽的青睞,隻有一點點的金黃灑了進來,但還是感覺陰森森的發冷,陰暗的角落似乎還隱藏著隱隱約約的發黴的味道,開了一道縫兒的窗戶,呼呼的吹著風,窗簾呼嗒呼嗒的,小範圍的活動著,隱隱的,我總覺著窗簾的後麵有些什麽東西,看著一起一伏的樣子,卻覺得好像有個人!
我一點點的伸出手,觸摸到窗簾的一角。
砰砰砰——
我一個激靈,把手縮了回來,屋外的大門此時被拍打的直響。
過了沒多久,房間的門被叩響。
“依依,這是你的包裹……”
哪個快遞公司起的這麽早啊?
“哎,奈奈啊,依依呢?”
“她,她沒在外麵嗎?”
“沒有啊,我們以為她還沒醒呢!”我看了眼徐媽媽手裏的快遞,竟然是昨晚在垃圾桶見到的木質盒子!連顏色都是一模一樣的!
快遞怎麽會沒有快遞公司的外包裝呢?!
“阿姨,送貨的人長什麽樣子?”
徐媽媽一怔,想必也是沒太注意,卻被我這麽一問,問的楞住了,“不,不知道啊,是個快遞公司的小夥子,他的帽子壓的低低的,看不出來長什麽樣!”
我一把奪過徐媽媽手裏的包裹,猛然打開,一條血淋淋的小巧婚紗,以一種屍體的姿態躺在盒子裏麵,像是在訴說著它發生過的故事。
“啊——這是誰送的啊?”徐媽媽一個趔趄坐到了地板上。
緊接著,亂糟糟的腳步聲都往聲音的方向來。
我的心裏一驚,突然想起了昨晚的種種,我迅速的推開了門,往對麵的洗手間去。
徐依依赫然倒在洗手間的地板上,洗手池的水漫了一地,她被水泡著,就像那件被血浸泡的小婚紗一樣!她鐵青的臉上露著詭異的笑容,這笑容,宛如昨天晚上在衛生間的玻璃鏡子上看到的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