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612寢室
夜色如化開的墨一般濃重,漆黑的仿佛能將一切吞沒。
滋啦,滋啦……
一陣刺耳的金屬摩擦聲,擾人清夢。
我被這陣吵雜聲從深度睡眠折磨到半睡半醒,但,這種聲音對於我來講,根本也算不得是什麽稀奇的事情。
我們612寢室,顧名思義是在六樓,由於水壓問題,盥洗室經常上不來水,寢室裏的姐姐妹妹們大部分喜歡半夜十二點以後洗衣服,原因是底下幾層的人都睡了,沒人用水了。
洗了的衣服自然是要晾起來的,掛在室外容易丟,室內空間有限,我的床頭到窗戶間,正好有處能容下兩個人大小的空地,一向勤儉節約的學校把這個地方弄成了晾衣處,鐵質的衣架和鐵質的晾衣杆之間自然而然的會發出這種刺耳的金屬摩擦聲。
隻是,這大半夜的,又是哪個祖宗?
“文麗,還不睡?”我帶著睡夢中的慵懶下意識的有些不耐煩。
文麗,是我上鋪的姐妹,她酷愛半夜十二點以後洗衣服。
金屬的摩擦聲突然間消失了。
然而,卻沒有任何人回應。
窗外的風輕掠過窗簾,慘白的月光投在乳白色的地磚上,顯得格外的靜謐,仿佛剛才的一切全部都是莫無須有的。
我並沒有太在意,翻身將被子壓在身下,一股涼意從我細長的雙腿,蔓延至全身。
寢室裏此起彼伏的呼吸聲。
滋啦,滋啦……
金屬間的摩擦聲又開始了。
那聲音,快慢適宜,就好像某個人在商場裏漫不經心的挑選衣服一樣。
一股子火氣竄上了天靈蓋,我到要看看是誰這麽沒有公德心?!
“王琳是你嗎?”我翻身坐了起來,剛要下地,那怪異的金屬聲又停止了。
就在這個時候,我下意識的掃了一眼地麵,頓時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612寢室裏算上自己一共是六個人,此時六個人的便鞋與拖鞋通通都在地上!
也就是說,根本沒人在晾衣服!
我感覺自己的心髒似乎就在嗓子眼兒處跳動著,一下,一下,又一下,隨之跳動的還有我的腦神經,蒼白的月光下,一雙雙的鞋子,怎麽數都是一雙不差!
正在這時,那個詭異的金屬摩擦聲又開始了……
我屏住了呼吸,僵硬而又緩慢的將脖子扭到床頭處,望著那嘎吱作響的晾衣處,仿佛那裏藏著一個讓人心驚肉跳的龐大怪物。
然而,眼前像被什麽東西擋住了似的,黑漆漆的一片,什麽都看不見……
我拍了一下床頭鬧鍾上的燈,借著微弱的光源,看到時針指向了三。
我頓時覺得頭皮發麻,迅速的竄上了床,將自己的腦袋蒙在被窩裏,躲在裏麵直哆嗦。
我知道,半夜三點,根本不會有人在這個時間洗衣服!
而那個聲音,依舊在繼續……
被窩裏的世界,似乎隻有我沉重的呼吸聲,還有我胡思亂想的惹毛自己的心跳聲。
漸漸的,我的衣衫讓汗水浸透,濕濕黏黏的貼在身上,而被窩裏的空氣似乎也變得稀薄起來。我實在是挺不住了,將鼻子伸出被外,讓耳朵還停留在被窩裏,蓋的嚴實。
能想出這種掩耳盜鈴的方法,除了我估計也沒誰了。
想睡,卻睡不著。
不睡,卻有些困倦。
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聽那聲音上了,越聽越覺得詭異,越聽越覺得心底油生一種恐懼,越聽越睡不著覺。
人總是愛在緊張的時候湊熱鬧,我這突然又有了尿意,說什麽都憋不住了!
這下不敢下地,也得硬著頭皮去了!
悠長的走廊,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格外的老舊,也許電流的關係,一閃一閃的燈光,給我原本不平靜的心裏又增添了一份恐懼。
走廊盡頭的老式窗戶,在夜風的騷動下,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響,好像有人在用力的拍打,想要奪窗而入。
窗玻璃上映著樹枝搖曳的影子,仿佛一隻幹枯的手,在以一種奇異的姿勢,機械的活動著,似乎在召喚著某個靈魂。
走廊裏陰暗的角落,仿佛有著某種東西在蠢蠢欲動。
我打了個哆嗦,硬著頭皮,一股腦鑽進洗手間。
一進門,嚇了一個趔趄,頓時頭皮又開始發麻,正對著門口位置的蹲便處蹲著一個白色長裙的長發女人,裙擺遮住了她的腳,如此潔白的裙子卻在這種公共廁所直垂到地。她烏黑的發絲如黑瀑布般的傾瀉下來,擋住了她的臉,她的頭略埋在腿上,完全看不清樣貌。
我鬼使神差的竟蹲在她的隔壁小解,心裏卻犯著嘀咕,既然是在上廁所,為什麽一點兒聲音都沒有?就算是解決完了,為什麽不見她起身?
一係列的疑問,讓我再一次的毛骨悚然。
我不敢想象,此時那個女人會不會正在用詭異的眼光著看我?
那東西,也要上廁所?我實在是不願意把隔壁的這個女人和某種不科學的東西聯係到一起,可是……
學校的廁所隔板也不如大商場裏的那樣,隻是象征性的,估計也就一米高左右。
也不知道到底我是哪根筋搭錯了,竟然起身往隔壁那邊探了探頭。
依舊毫無任何聲音。
昏暗的頂燈映照在那女人的發上,仿佛流淌著一股奇異的光彩,讓人目眩神迷。
我眯起雙眼,竟然有一絲疑惑,這個女人似乎是一動不動!
我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一種不好的預感縈繞在心頭,哆嗦的提好了褲子,以最快的速度跑了下來,到達門口時,還不忘回頭望了望。
那人依舊一動不動。
我滿心疑惑的剛要往回走,那女人猛然間出現在我的麵前!
我又轉頭看向剛剛廁所的位置,空無一物。
那女人的長發完全將她的臉蓋住,她的渾身濕淋淋了,卻看不到身體的曲線,水珠順著她的頭頂不停的滑落下來,沒有要停止的意思。我赫然發現,她的頭發沒有分縫兒!好像她根本就沒有臉似的!
她從白色的連衣裙裏伸出一雙幹枯發癟的手,這雙手所表現出的實際年齡,完全與她的漆黑秀發不相符!
她狠狠地遏製住我的脖子,使我發不出一點兒聲音,隻能瞪圓了雙眼,看著她那幹枯的仿佛血液早已幹涸了一樣的手臂越收越緊,我下意識的用手去拽她的手臂,所觸之處,毫無生氣的冰冷,好像是在夏天摸到了冰涼的鐵管,從手上的每一寸皮膚傳達到自己的毛孔。
她那仿佛用膠水黏好的,支離破碎的手臂卻越發的有力,紫灰色的小臂上,暗暗的有些許繁複的花紋,看起來像某種圖騰的紋身。
我早已無力掙紮,意識逐漸的模糊起來……
“何奈奈!”
聽到這個聲音的我陡然一睜眼,懵了。
心髒還在突突的跳著,而麵前的場景完全跟剛才判若雲泥,窗外的陽光,燦爛的足能晃瞎雙眼,窗台上幾隻麻雀,時不時的低頭耳鬢廝磨,看起來更像是在竊竊私語,順便喳喳的看著熱鬧,樓下傳來體育係踢足球的男生特有的嘶喊聲。
一切竟然如此的真實?!
我掐了自己的臉蛋子一把,一鬆手,一個大紅手指印子。
全班所有同學齊刷刷的投來大白天活見鬼的目光,隻不過,活見鬼的主角待定!
更可怕的是,法律課的趙老師正掐著腰站在我麵前,惡狠狠的盯著我,她眼中的慍怒可不是小孩兒玩的高壓呲水槍能壓得住的,我一眼就盯上了趙老師手裏的教鞭,它正在她的脖頸處蓄勢待發。
這夢也太過真實了,竟然還有這個號稱課堂女魔頭的老女人?
是不是被她收拾的次數太多了,已經產生一種依賴性了?
到底哪個才是真的夢?
我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心裏一邊犯著嘀咕,一邊東張西望。
“何奈奈,怎麽著,有什麽是你沒見過的?別用看火星的眼光看待地球!”全班哄堂大笑。
我雙眉微皺,有些蒼白的手指揉著太陽穴,手指的冰冷讓我打了個哆嗦,“我怎麽會在這兒?”
趙老師眉頭皺的比我還邪乎,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何奈奈,你這個人太不地道,我的課睡覺也就算了,醒來以後竟然跟我裝失憶了?用不用我讓120來,把你拉走啊?”
小教鞭抽在桌子上啪啪直響,看樣子,剛才那一幕才是做夢啊……
我的頭差點紮進桌堂裏,一麵還心有餘悸的拍了拍胸口,120?姑奶奶差點見閻王!
“什麽時候回火星,記得替我像火星人民問聲好!”課堂女魔頭一步一搖的走上了講台,又念叨起讓人聽起來就犯困的經文,此時的我大腦又有幾秒鍾的短路。
因為我對這堂法律課,根本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奈奈,奈奈。”一個男聲低聲喚我。
我回頭。
陽光映襯著他栗棕色的頭發,似笑非笑上揚的嘴角,一口完全夠格給牙膏做廣告的潔白牙齒,再配上那張迷倒眾生的帥臉,簡直就是活脫脫的國民老公!
當然,這位國民老公也是韓國來的,名叫李博言,據說是十二歲和父母移民到韓國,又回到國內讀大學,父母卻留在韓國,也不知道他這來來回回是在折騰什麽。
我打量著李博言的上上下下,心裏寒了一大截,再帥恐怕也是人工合成的吧?嘶,他那高挺的鼻子裏不知道裝了多少假體,嘖,他那帥氣白皙的臉蛋,也不知道打了多少玻尿酸……
要說誰天生長這麽帥,打死我,我也不信!
“何奈奈,你傻呆呆的看著我幹嘛?抽瘋啊?”李博言低聲咒罵。
我咬了咬唇,隨手團了一張紙扔過去,正砸中他的頭,“滾蛋!你不喊我,我看你幹嘛?你當你那被雷劈了的腦型那麽好看啊?”
隨著下課的鈴聲響起,李博言噌的躥到了我的旁邊。
“我說,你睡個覺用不用自殘啊?”他指著我的臉。
就知道他愛胡扯,我甩了他一個大白眼,即便是帥哥照樣不買你賬!
俗話說得好,每一位帥哥身上都有一麵小鏡子,李博言用他那韓國歐巴特有的細長手指拿出鏡子,遞到我手上。
我左照右看沒發現異常,順便又狠狠地瞥了一眼李博言。
“看脖子!”
我轉頭又瞥了眼鏡中自己的脖子,赫然怔住了,上麵竟然有類似掐痕的淤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