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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情已絕楊后產女

  第六十五章 情已絕楊后產女


  公元578年六月,宇文贇登基即位,尊阿史那頌為皇太后,並立楊麗華與陳氏、尉遲氏、元氏、朱氏為後。楊麗華以社稷、朝堂安定為由,不但同意宇文贇立五后,並且表示支持,一時贏得宇文贇的讚賞,隨後宇文贇給予其賢后之名。


  就在受封之日,楊麗華當著滿朝文武,當著整個後宮暈倒,太醫診治,楊皇後有喜,皇室有后!宇文贇大喜,當即宣旨,楊麗華為後宮之首,皇后中的皇后。


  隨後,宇文贇感念楊家一直以來的支持,重新啟用楊堅,封為大司馬,楊家其餘人等,一律有所封賞。


  聖旨剛下,楊家頓時如烈火烹油之勢,勢頭暴漲,朝中官員紛紛攜禮來賀。尉遲容、宇文珠見狀,興奮不已,興沖沖將禮物收下。


  楊堅等人回府,剛剛邁進前廳,就見廳中珠光寶氣,堆滿禮物,尉遲容與宇文珠正一團興奮,從中挑選首飾。


  楊堅臉色驟變,冷聲問道:「這是什麼?」


  宇文珠見到他們回來,興奮之下並未留意楊堅的臉色,興沖沖地說道:「大哥,你瞧,今兒一早你升遷的旨意一下,立刻就有各府送來這許多禮物!」不等楊堅答,一把拖過楊瓚,將手中的翡翠珠鏈向身上比畫,「三郎,你瞧,這珠子配我如何?」


  楊瓚見楊堅早已沉下臉,忙低聲勸道:「公主,快放回去!」


  宇文珠不解:「三郎,這許多禮物,難不成都是給大哥的?我只要這一條!」


  楊堅皺眉,怫然道:「公主,你這是要置我楊家於不義嗎?」


  宇文珠一愣:「大哥,你此話何意?我不過是挑件首飾,怎麼就會陷楊家於不義?」


  楊堅搖頭,看看尉遲容,又看向宇文珠,冷聲道:「我楊家初沐皇恩,得皇上重用,還不曾為朝廷、為百姓做過什麼,你們就在此收受賄賂,這要我們日後如何面對滿朝文武,如何面對大周百姓?這不是置我楊家於不義,又能是什麼?」


  楊瓚當先躬身道:「大哥說得是!」又向宇文珠道,「還不放回去!」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嚴厲。宇文珠臉色驟變,劈手將珠子向他丟去,咬牙跺腳,拔腿就跑。


  楊整立在楊堅身側,向尉遲容望去。尉遲容臉色乍青乍白,慢慢將握在手中的首飾放回桌上,垂頭默默離開。


  此時獨孤伽羅聞訊趕來,雖然沒有聽到之前的話,一見這等場面,也立刻明白髮生什麼,忙勸道:「是我被幾個孩子纏住,沒有顧得上前頭的事,一會兒我命人按禮單將東西退回去就是,也值得生這麼大的氣?」說著向楊爽使個眼色。


  楊爽會意,上前拉住楊堅道:「是啊大哥,這裡交給大嫂就是,前幾日你講的戰略,我還有幾處不明白,再去講講!」隨即向伽羅扮個鬼臉兒,拖著楊堅就向外走。


  楊堅也知自己將話說重了,向伽羅望去一眼,示意她安撫,跟著楊爽而去。


  獨孤伽羅等他兄弟二人走遠,這才向楊整、楊瓚道:「這裡交給我就是,你們還是去瞧瞧吧!」


  兄弟二人向她道過謝,這才各自離去。


  宇文珠怒氣沖沖直回自己院子,口中仍在念叨不休:「人家道賀,是人家的一番心意,不過是幾件首飾,怎麼就成了收受賄賂?縱然得皇上重用,如此不近情理,官兒做得再大,又有何用?」


  楊瓚進門聽到,不禁皺眉:「公主,方才大哥雖說將話說重了,道理卻分毫不差。如今大哥是大司馬,若是收取旁人的財物,豈不是授人以柄?我楊家世代清廉,豈能在大哥手裡毀去清譽?」


  這二十年來,他一向順從慣了,宇文珠聽他今日竟然一再與自己唱反調,不禁大怒:「我珠子已經還回去,如今不過說說罷了,你還要如此訓斥!楊家清譽?我怎麼不顧楊家清譽了?如今你剛剛受封,正是要與朝中眾臣交好的時候,事事都學大哥,非得將滿朝文武得罪光不可!」


  楊瓚惱道:「得罪光又如何?我楊家的人,憑的是真才實學,不必做那連群結黨的勾當!」知道與她說不清楚,氣呼呼轉身而去。


  宇文珠大怒,抓起桌上的胭脂水粉向他砸去,卻見他背影早已消失在院門之外。


  楊整慢慢回到自己院子,見尉遲容如常整理被褥,服侍他洗漱安歇,對方才的事隻字不提。楊整默默地看著她收拾妥當,要開門離去,突然開口喚道:「容兒!」見她停住,他起身走至身後,輕聲道,「今晚,你留下吧!」


  尉遲容身子一震,迅速轉身向他望去,眼底波瀾起伏,盛著說不盡的情緒。


  楊整拉她入懷,輕聲嘆道:「容兒,過去的事再也不提,這些年,苦了你了!」


  他這句話出口,尉遲容心中積蓄的委屈頓時如長河決堤,洶湧而至,她伏入他的懷裡,失聲痛哭。


  這一瞬間,時光彷彿疾速穿過整整二十年。二十年來,她獨守空房,每一日的等待,都在第二日的黎明中變成失望。在她以為任她如何努力都無法挽回這名男子的時候,她卻終於得到他的原諒。


  楊整任由她的淚水打濕自己衣襟,默然片刻,伸手輕撫她的長發,輕聲道:「容兒,過去的事,我也有不對,往後我們再也休提,好好兒過日子可好?」


  尉遲容哭得淚落聲咽,只能連連點頭,隔好一會兒,才能出聲:「二郎,今日的事,實是我考慮不周,惹大哥生氣,連累你了!」


  楊整搖頭,嘆道:「這朝中的事,你一介女流又如何明白?原也怪不得你。只是如今大哥身為大司馬,正要正朝堂風氣的時候,若是連他也收受旁人的賄賂,又如何去服人?」


  尉遲容連連點頭:「容兒明白了!日後若有不懂,自然先問過你和大哥,再不會自作主張。」


  「嗯!」楊整應一聲,帶著她上榻,輕聲道,「你素來聰慧,自然會明白。累這一日,早些睡吧!」


  尉遲容點頭,伏在他的懷裡,再不應聲,靜靜地感受著身邊男子的溫度,這久違的感覺是如此的溫暖。


  楊堅走馬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大力打擊貪腐。宇文贇初登大寶,也正是行使皇權、整頓朝堂的時候,立刻給予大力支持。如此一來,各州各府貪腐官員很快紛紛被揪出來,宇文贇實行嚴刑,全部斬首。一時間,朝中良臣額手稱慶,趙越、五王之流暗暗心驚。


  楊堅當殿上書,請旨將查抄貪官的贓款全部用於強軍養兵上。宇文贇立即答應,當殿命楊整、楊素負責訓練軍隊,將趙越所請修建寺廟的奏本駁回。


  為更進一步整頓州府,楊堅請旨,將定州刺史耿康調任入京,接替他小司徒中大夫之職,掌管麟趾館的事務,整頓州府地方,查沒貪官污吏,授予向大司馬直接上報之權。


  楊堅的舉措得到皇帝的大力支持,不過數月間,朝堂上下已是一片清明,貪污之風頓止。


  趙越眼看著同黨被一一挖出,心驚之餘,將主意打到後宮另四名皇後身上,藉機獻言,助四人爭寵,並向宇文贇敬獻丹藥。楊麗華有孕,不能侍寢,宇文贇服藥后情慾旺盛,加之四后極力媚惑,宇文贇逐漸沉迷於後宮。


  楊麗華腹中的胎兒越來越大,再過月余就要臨盆。獨孤伽羅不放心女兒,隔幾日就要請旨進宮陪伴照應。


  那一日,她正陪著楊麗華在御花園中散步,只聽到前邊亭子里一片笑鬧之聲。楊麗華微微一愕,跟著臉色微變,一把將她拉住,轉身就走。


  獨孤伽羅一愕,忙跟上幾步,問道:「麗華,怎麼了?那邊是什麼人?」


  楊麗華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默然良久,才輕聲道:「是皇上和……和那四位皇后!」


  獨孤伽羅大吃一驚:「這個時辰,皇上不是應該在文昌殿理政嗎,怎麼會在這裡與幾位皇后玩樂?」


  楊麗華默然片刻,終於忍不住道:「最初雖說立后,但他倒也還能節制,可是不知為何,兩個月前就經常大白天跑回後宮,與那四后飲酒作樂,甚至……甚至……」她自幼受教養,說到后句,「白日宣淫」四個字再也說不出口。


  她話雖說得不完全,獨孤伽羅卻聽得明白,心中吃驚更甚,細細問道:「你是說,兩個月前?」如今楊麗華懷孕已經有八個多月,若說是因為楊麗華不能侍寢,皇帝臨幸別的皇后,自然無可厚非,可是這白日宣淫,於一代帝王,可是會被人詬病。


  楊麗華點頭默然,心中說不出的失望難過。她說的,還只是皇帝與那四后,實則,當初得知她懷孕,宇文贇大喜之下,還每日到她宮中陪伴,而如今,已有許多日子不曾來過了。


  獨孤伽羅整副心思都在思忖皇帝突然的轉變,並沒有留意到女兒的失落,默思片刻后問道:「這兩個月,四后可有什麼不同的地方?或是見過什麼特別的人?」


  楊麗華微怔,反問道:「特別的人?」


  獨孤伽羅嘆息:「麗華,你是後宮之主,她們縱然被封為皇后,也在你之下,你總不會連她們平日做些什麼、見過什麼人都不知道吧?」


  楊麗華被她提醒,瞬間想起:「這兩個月來,四后似乎與太卜趙越有所往來,還有,皇上對太卜極為信任,出入後宮,也常會命他隨行!」


  一個臣子,跟著皇帝出入後宮?


  獨孤伽羅皺眉,低聲道:「這個趙越生性奸詐,與我們楊家又是宿敵,恐怕又是他背後做了見不得人的勾當!」她握住楊麗華的手,心中滿是憐惜,輕聲道,「麗華,如今你很快就要臨盆,這些事先不要多想,等到孩子平安降生,我們再想方設法,重獲帝心!」


  楊麗華點頭默然,一手輕撫高隆的肚子,心裡暗暗冷笑。無論如何,她都是一朝之後、後宮之主,等她生下皇長子,在這宮裡的地位,就更加不能動搖。不能重獲帝心又能如何,等到皇帝歸位,她自己的兒子繼位,那她楊麗華就是一朝太后,到那時,不要說整個後宮,就是整個天下,也盡在她的掌中。


  獨孤伽羅哪裡知道她已想得如此長遠,口中細細叮嚀,扶著她慢慢往回走。


  這個時候,只聽到身後小太監急匆匆的腳步聲傳來,路過二人,只是匆匆行一個禮,拔步又跑。


  楊麗華的貼身宮女瞧見,即刻叫住他問道:「你亂跑什麼?不見楊皇后在此?若是驚了龍胎,你如何擔當得起?」


  小太監驚得連忙跪倒,連連磕頭道:「回娘娘,方才是朱皇后暈倒,皇上急命奴才去請太醫,奴才一時情急,才對娘娘失禮,請娘娘恕罪!」


  楊麗華微愕,問道:「朱皇后怎麼了?怎麼會突然暈倒?」


  小太監搖頭:「奴才也不明白。本來平日朱皇后喜歡服侍皇上湯品,這幾日她自個兒反而聞不慣那些氣味,方才好端端地觀賞歌舞,突然就暈倒了。」


  聽他說完,楊麗華臉色驟變,默默向獨孤伽羅望去一眼。獨孤伽羅也是心頭微震,向小太監揮手道:「既然是朱皇後有恙,你快些去吧,不要有所耽擱!」


  小太監這才如蒙大赦,連磕幾個響頭,這才起身飛奔而去。


  楊麗華臉色煞白,緊握住獨孤伽羅的手,低聲道:「母親,那朱皇后……朱皇后……」


  獨孤伽羅點頭,嘆道:「若不是旁的病症,八成是有了!」見她臉色不好,柔聲勸道,「她有又能如何,今日知覺也不過兩三個月的身孕,無論如何越不過你去!」


  楊麗華心中煩悶略消,輕輕點頭。


  獨孤伽羅扶楊麗華回宮,特意多留片刻,一個多時辰之後,消息傳來,果然是朱皇後有喜,皇帝正在為她大肆慶祝。


  楊麗華垂眸,一手輕撫自己高隆的小腹,輕聲道:「如此也好,多一個龍胎,也多一個人被算計。」這幾個月來,只因她懷有身孕,明刀暗箭,也不知道擋去多少。也幸虧她是後宮之首,背後又有偌大一個楊家做倚靠,旁人不敢明目張胆,若不然,她還不知道這個孩子能不能留到今日。


  獨孤伽羅暗嘆,拍拍她的手,輕聲道:「事到如今,你只要養好身子,好好兒將孩子生下來再說!」當此情形,實在也不知道如何寬慰,只能盡量讓她心緒放平,免得傷到身子。


  楊麗華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點頭道:「母親放心,就是為了這腹中胎兒,麗華也會好好的!」


  獨孤伽羅這才略略放心,又陪她說會兒話,這才告辭,出宮回府。


  獨孤善正在府中與楊堅議事,二人聽完她的講述,楊堅默然片刻才輕聲嘆道:「難怪這兩個月來皇帝突然疏於朝政,原來,竟然是在後宮淫樂。」


  獨孤善皺眉道:「自古帝王荒疏朝政,伴隨而來的,必然是國家的衰敗,我們好不容易令大周漸漸強盛,長此下去,怕又是一場大亂。」


  楊堅眉目間深有憂色:「皇帝登基已有半年,本來好好的,突然如此,必然是受人蠱惑!」


  經他一提,獨孤伽羅想起一事:「麗華說,近兩個月來,那四后與趙越有所往來,趙越又是皇上的近臣,難道與此人有關?」


  楊堅和獨孤善互視一眼,神情都變得更加凝重,各自點頭。楊堅道:「趙越此人生性奸詐,與我楊家又是宿敵,若是他要算計麗華……」說到這裡,不禁心驚,向伽羅道,「你千萬提醒麗華,提防此人!」


  獨孤伽羅嘆氣:「我豈會不知?當初她剛剛有孕,我就已提醒,如今她的飲食用具,都要經過太醫細查才會進宮。」


  楊堅放心點頭:「如此最好!」


  匆匆一個月有餘,那一天,獨孤伽羅和楊堅剛剛睡下,就聽院門被人拍響,緊接著聽到門口歆蘭的腳步聲遠去,很快她便在外急切道:「夫人,宮裡來人,說……說大小姐難產!」


  獨孤伽羅一驚,迅速坐起,失聲道:「你說什麼?」


  楊堅也被驚醒,聞言臉色微變,急道:「我們即刻進宮!」


  獨孤伽羅將他壓住,搖頭道:「你是外臣,不便進後宮,縱去也是在前頭等著,還是我去吧!」


  楊堅不理,顧自穿衣穿靴:「這三更半夜,至少我送你進宮!」夫妻二人草草收拾,急急趕進宮去。


  此時宮門雖已下鑰,但楊麗華不但是後宮之主,肚子里懷的胎兒更是皇帝的第一個孩子,再加上如今楊堅位高權重,禁軍見二人前來,也不敢攔阻,打開邊門放二人進去。


  楊堅在進入後宮前停步,獨孤伽羅跟著引路的小太監一路直奔崇義宮。


  崇義宮中燈火通明,院子里站滿了宮女、太監,都一臉驚惶地向殿內張望。見到獨孤伽羅前來,眾人紛紛側身讓路。


  獨孤伽羅直入寢宮殿門,迎面與一名太醫撞個正著,忙問道:「張太醫,皇后怎麼樣?」話音剛落,只聽殿里一聲響亮的兒啼。


  張太醫大喜道:「生了!」說著顧不上回答獨孤伽羅,返身沖回去。


  獨孤伽羅剛鬆一口氣,突然聽到裡邊幾聲驚呼,穩婆的聲音響起:「不好了,皇后大出血!」


  獨孤伽羅腦中轟的一聲響,身子一搖,幾乎暈倒,已顧不上什麼君臣之禮,上前幾步,向殿內叫道:「麗華!麗華!我是母親,你要撐住,你一定要撐住啊!」


  她連喊幾聲,有穩婆出來,勸道:「夫人且在側殿坐坐,這裡有太醫呢!」將她請去側殿,又忙奔出去,連聲喚水。


  熱騰騰的清水被端進去,很快變成血水又被端出來。獨孤伽羅瞧著,只覺身子一陣一陣發軟,一顆心慢慢地往下沉。


  女子生產時大出血,世上有幾人能挺得過去啊?怎麼這事就到了自己女兒身上?

  眼看著時辰慢慢地過去,天色已經灰白,這時,張太醫擦著滿頭的汗慢慢出來,向獨孤伽羅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夫人放心,皇后已經無恙!」


  整整一夜,獨孤伽羅心中焦灼難耐,卻始終極力強撐,聽到最後一句,終於落下淚來,急忙向內殿走去,連聲喚道:「麗華!麗華!」


  屋子裡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床榻卻已經收拾齊整,楊麗華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一看到她,「哇」的一聲痛哭失聲,張手喚道:「母親!」


  獨孤伽羅上前幾步,張手將她抱住,在她背上輕拍,含笑道:「好了好了,你熬過這一關,慢慢都會好的!」


  哪知道她安慰的話說出來,楊麗華哭得更加傷心。獨孤伽羅手足失措,轉頭望向旁邊的穩婆。


  穩婆滿臉不忍,嘆息道:「是一位公主,而且,楊皇后大出血傷到身子,日後怕再不能有孕了!」再深嘆一聲,挑簾出去。


  獨孤伽羅整個人怔住,隔了良久,才更緊地抱住楊麗華,輕聲道:「我可憐的女兒!」


  在這後宮中,不能有孕就意味著帝王的冷落,若是生出一位皇子倒也罷了,偏偏,她生的是一位公主。


  楊麗華痛哭一會兒,在母親的撫慰下終於漸漸止住淚,微微咬牙,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母親,皇上……不曾來嗎?」


  被她一問,獨孤伽羅才驚覺,這一夜,竟然沒有見到皇帝的蹤影,不禁臉色微變,輕聲勸道:「麗華,他是九五之尊,想來還有要緊的朝政,你不必多想!」


  楊麗華的臉更白幾分,她咬牙垂頭,終究還是忍不住滿腔的怨憤,低聲道:「如今,他將所有的朝政都推到父親身上,又能有什麼要事非得連夜處置?」雖只短短兩語,卻帶著深深的失望。被子下的雙手慢慢地握緊,心底是無窮的憤恨。


  滿崇義宮的人都知道,從楊麗華胎動到此刻已經足足十幾個時辰,宮裡屢屢差人去請,皇帝卻始終沒有露面。就連之前楊麗華難產,太醫、穩婆束手無策時,皇帝仍然未來。


  是啊,最近皇帝越發荒唐,不但不理朝政,甚至連早朝也隔三岔五不上,朝中早已流言紛起。


  只是事到如今,獨孤伽羅也只能空言寬解,心底暗暗嘆惜。


  如果當初楊麗華不留戀宇文贇的最後一點溫情,不留戀那皇后之位,在胎兒不被人知時設法出宮,遠走高飛,也不至於落到今日這尷尬地步。


  如今,她生下的是一位公主倒也罷了,偏偏,她因為難產而大出血,日後再不能有孕。不要說後宮,縱然是尋常人家,又豈能容得下一個無後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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