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打皇帝的秋風
這道否決的聲音正是來自長孫無忌。
“陛下初登大寶，天下百姓皆翹首以待，冀盼吾皇一掃前朝雜苛暴政，使民眾安居樂業，此時萬萬不宜加稅斂賦。”
杜如晦也是政壇幾十年的老人了，對於這加稅的弊端，心中自是了如指掌。
然而，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邊境幾十萬戰士都等著錢整備軍需，發放餉銀呢。
敵人可不會等待大唐慢騰騰的收好稅再來侵犯，如今凜冬將至，那些凶殘的蠻人可是隨時會打過來，若是再來一次渭水之盟什麽的，他這個兵部尚書當不成不打緊，整個大唐都會蒙羞。
所以，這次杜如晦前來麵君，心中已經做好了打算。兩害相權取其輕，相比突厥人的鐵騎犯關，還是向百姓增加些賦稅損失更小些。
杜如晦進一步表達著自己的態度，說服道，
“陛下，邊關防備萬分緊要，若是一旦被突厥破關，就如將我大唐的鐵桶上鑿破一個洞，我朝的威勢將源源不斷地流出去，實乃動搖國本之危。”
“而隻征加三年賦稅的話，隻要做好控製，向百姓言明期限和賦稅種類，杜絕層層剝削，相信不會造成大礙的。”
長孫無忌聞言，也坐不住了，不由反駁道，
“克明啊，百姓可沒那麽深明大義，他們隻知道自己的負擔加重了，民意激變，就會造成危險啊。”
李世民端起了茶，看著兩位愛卿辯論著，煩心歸煩心，但這兩位跟了自己幾十年的臣子唇槍舌戰，倒也不失為一番樂趣。
杜如晦抬頭看了一眼端坐的李世民，淡淡道，
“若是陛下也堅持不肯加稅，不如在內帑中籌劃籌劃，周轉一部分補貼給國庫，倒也是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李世民“噗”的一口老茶嗆了出來。
兩全其美？美你杜如晦個頭啊！
李世民長大嘴巴，望著杜如晦半天說不出話，沒想到，這個一本正經的家夥，暗地裏居然是打著這種主意。
所謂內帑，就是後世的內務府，皇室的私家金庫，皇帝所有的私人花銷，都從內帑中支取。
內帑的充裕程度，常常能反映一個皇帝的清正廉明程度，後世一些極盡奢華的皇帝，內帑的富裕常常超過國庫，往往是國庫告急，但皇帝的小金庫還富得流油。
但李世民在這方麵，當得起是所有帝皇的表率，他的小金庫，從沒富裕過。
就連長孫皇後，也舍不得添置新首飾、衣服，更別提什麽古玩，珍寶了，李世民想想都覺得對這位觀音婢充滿愧疚。前段時間，更是從內帑中支了一筆錢給戶部拓荒農田，現如今，這腹黑的老杜又把主意打到他的小金庫上來了。
李世民盯著杜如晦，一言不發，碰著茶杯的雙手微微顫抖，有發飆的跡象。
杜如晦看著李世民被惹毛的樣子，心中七上八下，但眼神卻絲毫不肯退讓，敢來找皇帝打秋風，他老杜已經豁出去了，直言相諫，向來是大唐的朝風。
李世民輕輕咳嗽一聲，端起茶一飲而盡，
“也罷，就從內帑中再拿出八千貫，今年宮中除了大祭外，不舉行一切節慶活動，朕和皇後再湊合湊合。”
“至於向百姓增加賦稅之事，再也休提。”
八千貫？那也不夠啊，還差的很遠。
杜如晦咽了咽口水，望著李世民那咬牙切齒的樣子，好容易憋住這句話沒說出口。
長孫無忌也搖頭道，
“克明，不瞞你說，這次省下的恐怕不隻是皇後娘娘的脂粉錢，就連聖上的三餐，看來也要從簡了。”
對於這種情況，杜如晦心中早有準備。但是，一方麵邊關戰士浴血奮戰得不到應有的錢糧補給，一方麵朝廷又確實沒錢，連皇帝，都從口糧中節約補貼國庫。
這名震千秋的三人，此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麵麵相覷，沉默了半天。
忽然，長孫無忌心中一動，提議道，
“陛下，臣左思右想，我等不妨再去拜訪徐掌櫃，他有包藏宇宙之機，吞吐天地之誌，說不定對這生錢之道極為精通。”
李世民眼神一亮，拊掌道，
“正是，遇事不決，可問徐掌櫃，此子雖然身在市井，但每有高論，都是令朕茅塞頓開啊。”
杜如晦聽著這君臣二人一唱一和，把那什麽徐掌櫃捧到了天上去。
包藏宇宙之機？還遇事不決，問徐掌櫃？這大唐向來流傳的，不是他和房玄齡的房謀杜斷嗎？
一時間，杜如晦摸不著頭腦了，感覺自己錯過了一億兩白銀。
自己天天上早朝啊，早朝上也沒打瞌睡啊，為什麽對這位徐掌櫃毫無了解。
但眼前的陛下和長孫無忌卻一臉很熟絡的樣子，還給出了如此高的評價。沒記錯的話，他杜如晦可是頭一次聽到長孫大人這樣誇獎一個人。
杜如晦心裏的小算盤飛速運轉著。
長孫無忌看杜如晦半天不說話，頓時明白了這位同僚的疑惑，他向杜如晦主動地解釋了情況。
從徐掌櫃的身世到他經營的酒樓，從二人今日在酒館吃的超好吃的肉炒餅，到徐掌櫃論斷隋煬帝功過是非，再到那番治大國如烹小鮮的驚天高論，當然，略去了太子未來要殺自己的預言。這些話長孫無忌不辭口舌、原原本本的向杜如晦轉述了。
“克明，此子大才，你以為如何？”長孫無忌撚著兩縷長須，怡然道，
杜如晦卻更驚訝了，從前替李世民趕車的老徐，他很有印象，當初在太原，兩人關係就不錯，說起來，杜如晦算是這些老臣中和老徐走的比較近的了。
但現在，老徐家的兒子也長大成人，如此優秀了？
杜如晦連連咂舌，
“長江後浪推前浪，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