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君臣間的交底
徐凡重重歎了口氣，將酒一口灌下，盯著長孫無忌道，
“孫掌櫃，我問你，太子有幾個親舅舅？”
“就長孫大人這一個。”
“那長孫大人又有幾個親外甥？”
“.……”
李世民和長孫無忌恍然大悟，都意識到了其中的嚴重性，看來，那種情況的發生，並非像李世民想象的那樣完全不可能。
今天上午三人的一番話，真是波瀾壯闊，徐凡的一席石破天驚的言論，令李世民和長孫無忌兩人連連失態，光杯子，就摔落了好幾隻。
要知道，這兩位可是那種標準的喜怒不形於色，當年劉黑闥率領四十萬大軍威逼長安之時，李世民也不放在心上，但今天的所見所聞，卻在他心中平地響起了一聲驚雷。
兩人勉強支撐著把桌上的酒喝完，向徐凡拱手作別。
李世民明顯心不在焉了，將腰間錢袋掏出，連袋子也不要了，咣當扔在桌上，告辭離去，似乎心事重重的感覺。
徐凡也不理會兩人的情緒，這些關心朝政的家夥，整天就是神神叨叨的，在後世，這種人徐凡見多了。隻有眼前的錢，才是能夠讓人真實掌握的。
解開李掌櫃留下的錢袋，徐凡不禁一驚，好家夥，足足有四貫以上，還包括一個五兩重的銀元寶，看來，這李掌櫃也是個大方之人啊。
今天這盤肉炒餅，算是把昨天的開銷都掙回來了。徐凡哼著小曲，對今天的會見十分滿意。
長孫無忌本來想象李世民作別，今天吏部的公事還沒處理呢，就和李世民喬裝出來喝酒，在酒館耽了不少時候。
但此刻，李世民卻說什麽也不讓長孫無忌走了，他拉著這位國舅一起走入了皇宮的秘書房。
秘書房中左右無人，李世民壓低聲音，向著長孫無忌嚴肅說道，
“輔機啊，朕仔細考慮了徐掌櫃所言，倒也有他的道理，朕一直疏忽了。”
“不過你不要擔心，你是我大唐的股肱忠臣，此點毋庸置疑，朕會加強對承乾的教育。”
“我大唐未來的皇帝，絕不能是忘恩負義，絕情喪性之人。”
長孫無忌卻波瀾不驚，一張淡定的老臉上看不出絲毫慌張，仿佛他真的變成了孫掌櫃，在酒館裏徐凡說的長孫大人和他全不相幹似的，
“陛下，臣久裕天恩，隻知盡心竭力為皇上效忠，為大唐謀福，至於身後事，卻以為不必過多考慮。”
“聖上萬秋之壽，臣何須多慮呢？就算臣勉強活到太子繼位那天，定然也是風燭殘年，能有一所莊子安度晚年，夫複何求？”
在這看似君臣深情動人的對話中，李世民和長孫無忌其實已經進行了一次可能決定大唐未來政治格局的定議。
李世民千古一帝，長孫無忌淩煙閣排名第一，兩人豈是尋常人物？
在這次書房密談中，李世民已經表態，將會繼續任用長孫無忌，甚至會進一步提升長孫無忌的權位，加重他的榮寵。而長孫無忌則表明自己心態，在太子繼位上，自己絕對完全遵守皇帝意誌，到時候將立即辭官歸隱，不做新皇執政路上的擋路石。
交底完成後，李世民嗬嗬笑道，
“來人，上茶，給長孫大人沏上新進的西湖龍井。”
長孫無忌站起來謝過聖恩，一邊用杯蓋碰著茶杯，一邊看似不經心地說道，
“今日一見徐掌櫃，果是非同小可，光是那一盤肉炒餅，就令微臣回味不已。”
“是啊，可惜，若是將徐掌櫃召來做一名禦廚，卻著實大材小用了，”李世民進一步問道，“輔機，你看此子在才華方麵如何？”
長孫無忌放下手中茶杯，一字一句鄭重道，
“此子胸懷大誌，腹有良謀，有包藏宇宙之機，吞吐天地之誌。”
李世民不禁十分驚訝，雖然徐掌櫃的才華他親眼目睹了，但聽到一向深沉城府的長孫無忌如此毫不掩飾的誇讚，在李世民記憶中，好像還是頭一遭。
什麽叫包藏宇宙之機？那就意味著天地已經放不下他了，這個小子要把宇宙裝在自己的胸懷之中。
長孫無忌在皇帝麵前，自然不會話說一半，他進一步解釋道，
“這徐掌櫃，前看隋煬帝之功過，後望下一代帝皇之手腕，真可謂眼光長遠，氣勢磅礴。”
李世民回味著，倒真是，徐掌櫃所評論的隋煬帝的幾大功過，關於治大國如烹小鮮的高論，以及那關於太子和外戚的一針見血的評論，無不令人歎為觀止，說是心懷天地，一點都不為過！
此時，門外走進一位侍衛，稟告道蔡國公、兵部尚書杜如晦求見陛下。
杜如晦也是朝廷重臣，李世民立即令侍衛引進來。
杜如晦走進書房，向李世民規規矩矩的行了一禮。李世民不禁搖頭苦笑，早些年跟隨自己一起打江山的那幫老臣，李世民已經明令他們，若非在正式場合，不必行大禮。但這杜如晦十分固執，每次覲見都要行禮。
對這位當年的十八學士之首，亦師亦友的老臣，李世民心中也是極為尊重。
杜如晦行禮畢後，開門見山道，
“陛下，臣此次前來是為國庫空虛，兵部目前戰備緊張，卻得不到足夠的餉銀。”
“周邊突厥、鮮卑、高句麗等國外患未除，寒冬季節將至，這些賊子定會頻繁犯邊，我方軍備花費浩大，亟須解決。”
李世民揉了揉腦袋，又是錢！忽然想起今天去徐掌櫃那裏吃飯，結果還沒等提到搞錢的事，就被治大國如烹小鮮的一番言論說的暈頭轉向，最後把正事也忘了。
李世民又不好對著杜如晦明說，隻好咳嗽一聲，說道，
“克明（杜如晦表字）啊，你如今兼著檢校侍中，這可是有著宰相的重責啊，你幫朕分分憂，這錢從何來啊？”
杜如晦略一沉思，說出兩個字，
“加稅。”
“萬萬不可！”
一道決絕堅定的聲音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