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王城之變(四)
大皇子進霖道以後,將門關上,用牆邊的頂門杠死死頂住,隻聽外麵慘叫聲連連。
不一會兒,一切都安靜了下來,從門底下流淌進了鮮紅的血液,這是那個將軍的血。
嚇得大皇子連連後退,門咣當咣當的被撞響,那幾個土狼蠻兵在外麵撞門,好在門已被頂死,一時半會兒,他們還撞不開門。
大皇子轉身拚命順著地道往外麵跑,身後傳來了土狼蠻兵的叫罵聲。
他嚇得魂都快要飛了,在那黑乎乎的地道中伸手不見五指,他拚命的往前跑,跌跌撞撞,摔得鼻青臉腫。
他不知道跑了多遠,也不知道跑了多長時間,隻覺得這個地道,又黑又長,自己身上,被沾染了一身泥水,想必自己一定很狼狽。
大皇子不知道這個地道通向哪裏,西京王城建起以後,這個地道從未被開啟過,也從未有皇族人從這裏逃生過。
他是第一個從這個地道裏逃生的人,生為皇族,將祖宗家業拱手於人,他越跑越心酸,隻覺得對不起蘇國皇族的列祖列宗。
巨大的愧疚感,和不安,以及漆黑的地道,暗無日,給他帶來的恐怖,壓抑,讓他不得不,大聲哭喊。
他隻想快些結束這段黑暗的旅程,從未有人跟講過這條地道通向哪裏。也許是安遠城,也許是衛城,又或許是安東城。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他就一頭又回到了公主的封地,等於自投羅網。
可他眼下顧不了這麽多,隻好拚命的往前跑。他害怕身後有追兵趕來,誰知道那個鐵門到底還能支撐多長時間。
他不想落入蘇平王的手中,落入他的手中,一定隻有死路一條,哪怕就是投降了公主,他也不願意落入蘇平王的手鄭
他那龐大的身軀,自打生出來,也從未這樣奔跑過,跑了沒幾步,就氣喘籲籲,可他一下也不敢停,生怕落入蠻兵手鄭
可這地道又黑又長,腳下時不時被踩到老鼠,以及撲麵而來的蝙蝠,嚇得他連忙躲閃。
地道中久無人行,蛇鼠亂竄,到處是淤泥,到處是泥坑,可這地道四通八達,他不知道該往哪裏跑,好似一個沒頭的蒼蠅,到處亂撞。
有些地方已被淤泥堵死,他有好幾次,乒在淤泥當中,幾乎讓汙泥埋沒,他拚命的喊救命,可這地道之中,誰又能聽得到他的呼救。
好在每一次他都能順利的爬出,如果麵前有麵鏡子,他一定認不出自己,從上到下,都被黑色的汙泥覆蓋。
他的雙腿已灌了鉛,不時摔倒,隻好拚命向前爬,如同一隻壯碩的老鼠,四處逃竄。
可他一刻不敢停留,誰知道蘇平王的追兵,是不是把鐵門已經撞開,如果是那樣的話,追上他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盡管他渾身又濕又冷,盡管他又累又餓,盡管他渾身疲憊,手上的指甲,也被磨得脫落,可他一刻一也不敢停留。
可他實在是爬不動了,累的渾身虛脫,手腳不住打顫,癱倒在泥地裏,隻覺得渾身上下,沒有了一絲力氣,雙手雙腳,好像也不是自己的。
他終於崩潰的大喊到道,快來罷,快來罷,殺了我吧,不就是一死嗎?
什麽王國基業。什麽成王敗寇,什麽富貴榮華,什麽皇位,什麽寶座,又是什麽,皇族榮譽,統統都滾到一邊吧。
他實在是累得再也爬不動了。他暗自想假如敵兵追來。就讓他們把我一刀殺了,一了百了,我再也不這樣活受罪。
可當他耳中聽到,咣當的一聲巨響傳來,他知道。蘇平王的人馬,在撞那鐵門,他的行蹤已然暴露。
他不得不又站了起來,摸索著向前走,這時,又傳來一聲咣當的撞門響聲,鐵門被撞到咣當直響。
他還是選擇拚命前行,他心想,不,我絕不能輕易落到他們手裏,落到他們手裏,我隻有一死!隻要我一息尚存,有生之年,必然再奪回西京城。
鐵門被蘇平王的士兵用橫木撞擊,巨大的響聲,響徹在地道之內,聲音越來越急,也越來越密。
他不知道那道鐵門,到底還能支撐多長時間,他隻知道在這段時間內,你若不想死,就得拚命向前跑!
那橫木撞擊鐵門的聲音,好似一下一下敲打在自己的心髒上,也好似那催命鼓,一聲一聲雷在自己的心房上,他被嚇得魂飛魄散。
有那麽一段時間,恐懼束縛了他的手腳,有那麽一段時間,恐懼死死捏住了他的心房,有那麽一段時間,他被嚇得渾身顫栗!
他一刻也動不了,隻好在一聲聲的撞擊聲中,拚命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大口的喘息汙濁的空氣,想盡辦法讓自己腦中紛亂的思緒一下下理清。
他不敢著急,他閉上雙眼,足足有那麽一刻鍾,他曾努力讓自己平息下來,他不斷的告訴自己,恐懼遠比刀劍更傷人。
恐懼是沒有用的,他不需要恐懼,恐懼對於他來講是一件奢侈品,他不配擁有,如果他想要活下去的話,必須徹底忘記恐懼,哪怕對麵來了一隻惡鬼,他也要拚命的撕打上去。
他鼓足了最後的力氣,拚命向前跑,盡管不時跌倒,肥壯的身軀,在地道中翻滾。
想必那地道的鐵門,經過特殊鑄造,特別的結實,蘇平王的士兵拚命地用橫木撞擊,可那鐵門依然紋絲不動,鐵門上,隻多了幾道裂縫。
殺紅了眼的蘇平王,瘋狂的命令,讓士兵們用大錘,剛釺,刀劍,死命的插進鐵門的縫隙當鄭進行撞擊。
他完全知道,如果沒有抓住大皇子會帶來什麽樣的後果,一旦他流竄到北方,和幾個落魄的諸侯共同舉兵,再與公主聯合,對他來講,不可謂不是個勁擔
不,他絕不能讓他跑掉,如果讓大皇子跑掉,他將夜夜也無法安睡,更別想做夢,西京城的王座。
士兵錨足了勁去撞那鐵門,經過幾百次的重重撞擊,終於被撞開一個大洞。
命令一個瘦的士兵,鑽了過去,將頂門石移開,一群人才順利進入地道。
蘇平王命令士兵點起火把,火把的亮光一現,大群的蝙蝠從地道裏蜂擁而出,好似一股颶風迎麵撲來,讓眾人之拿刀劍來回撥打。
等這些蝙蝠終於飛走以後,一股潮濕,汙濁的氣味,撲麵而來,在火把的輝映下,一行歪歪斜斜的腳印,通向霖道的盡頭。
蘇平王大聲命令士兵道:“都給我追!”
士兵們蜂擁而入,點著火把,向地道深處追擊,這時梅子李帶著血靈衛正巧趕到,他本書評網一把拽出。大罵道。你最好把他抓住。不然。你我都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梅子李掙脫了蘇平王的手,一把將其推開,冷冷道:“這個無需王爺提醒,卑職當然不會放過他,不然怎麽才能洗清我的汙名!”
梅子李吩咐道:“去把皇宮中的獵犬牽來,他們都是大皇子所養,這地道四通八達,進了裏麵隻能靠它們!”
那幾名血靈衛,沒一會兒將狗牽來,這些全是大型獵犬,腰身細長,四條腿非常健壯,最適合奔跑,全都是大皇子圈養的名犬,此時全派上了用場,這倒是極為諷刺的一件事情。
果然蘇平王的士兵們,追進地道沒多久,就是失去了大皇子的蹤跡,隻見泥地上到處都是足跡隻好兵分幾路,結果都撲空回來。
正在蘇平王一籌莫展的時候,梅子李帶著血靈衛,牽著一大群獵犬趕到了。
“你怎麽才趕過來?如果抓不到大皇子,本王不過是一個謀反的王爺,你呢?一定是個背主的人。看看下人會更恥笑誰?”
蘇平王見到梅子李,神情非常尖酸而刻薄,然而,梅子李並沒有搭理他,道:“王爺,我不是能言善辯之輩,我隻知道,現在抓住大皇子最為要緊,能不能抓住大皇子。就看它們了。”
完他一揮手,將所有的獵狗一起放出,獵狗們如離弦的箭,向著地道中各個方向追蹤而去,蘇平王見了以後滿意的點零頭。
話此時的大皇子。正在黑暗之中摸索。身後傳來咣當一聲巨響。那聲音分外清脆。
他知道,鐵門終於被撞爛了,他加緊往前走了幾步,很快,身後傳來了,獵狗的吠叫聲,他心中一緊,大罵道這些畜生。
緊跟著士兵們的嘈雜聲,呐喊聲,怒罵聲,盔甲甲葉的碰撞聲,相擊聲,也一並傳來,嚇得他渾身瑟瑟發抖,拚了老命向前跑。
他再也不敢多做停留,心中慌裏慌張,急不擇路,一不心,他這裏一處泥坑當中,哪裏想到這個泥,非常的深,一下將他陷了進去,任他怎麽掙紮,都越陷越深。
他還不想死,他心中在想即使是死,也不能落在蘇平往手裏,可是他越掙紮,陷得越來越深不久,淤泥到了他脖子處,眼見逃生無望,他就放棄了掙紮,看來自己生命的終點,大概就是在簇了。
盡管他心中不甘。可以無法改變現實。之後絕望地閉上了雙眼。耳中聽到了狗叫聲越來越近。心中反而平靜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一頭牛犢大的獵犬,終於找到了他,他一眼認出,這是他最喜歡的獵犬之一。
本以為這狗會上來撕咬自己,甚或是報信,哪裏想到這個狗會跑到自己跟前用嘴舔了舔自己的臉,一扭身,將粗壯的尾巴遞給了他。
大皇子瞬間明白,這隻狗要拉他上去,他連忙用手抓住這隻狗尾巴,那隻大獵犬拚命向前爬去,硬是將他,生生拽出泥潭。
大皇子萬萬沒有想到,在這關鍵的時候,救自己逃出升的,竟然是自己養的狗。
想到那梅子李,兩人自相伴長大。到頭來卻會出賣自己。心中罵道,有些人,連狗都不如。
大皇子抱住那條大狗,心中百感交集,熱淚盈眶。此時,他再也抑製不住自己的情感,抱住那頭大獵犬哭泣了起來。
可那條大獵犬似乎極有靈性急忙擺脫了他,一口叼住它的褲腿。拉著他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這時,更多的獵犬,和士兵們,也正在往過趕來,大皇子也不敢多做停留,隻好跟隨這條狗,向另一個位置的方向走去。
也許是萬物皆有靈。狗也不例外,大皇子跟著這條狗向前沒走了幾步路,一股清新的空氣撲麵而來,他心中特別興奮,他知道出口就在前麵不遠處。
那隻大狗將他送到出口附近時,立即轉身,準備掉頭回去,大皇子連忙叫住那條狗,再一次抱住它,難舍難分。
他不知道如何要報答這條狗的救命之恩,也不知道自己將來是否還能見到它
也許是兩年,也許是五年,也十年,也許自己再也沒能力,沒機會,回到西京城了吧,那就餘生再也見不到它了。
他當即不管不顧,抱著這隻狗與他一起走,可那隻大狗,非常的通人性。
它知道,若自己和大皇子一並離開。那麽大皇子逃亡的方向,也會暴露,它一下甩脫了大皇子掉頭向著相反的方向回去了。
大皇子擦幹了眼淚,跌跌撞撞,出霖道口,讓他驚異的是這裏既不是安遠城,也不是衛城,更不是安東城。
而是東安城的一處郊外,距離歎息河,隻有幾十步,此時封凍的河,河麵已經開凍,河流裏遍布。從上遊衝下來的冰塊兒,滔滔的流水聲,使他幹渴難耐,一頭紮進河水裏,冰冷的河水洗淨了他臉上的汙泥。
他不敢多做停留,在河流旁邊的一處樹林裏。一頭栽倒在雪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仰頭一看,暗夜的星空,星辰遍布,他就是做夢也沒有想到過,自己會淪落到這樣一個下場,將來何去何從,下一步又該怎麽辦,他完全不知道。
此刻的他隻想找一處幹爽的地麵下休息,如果要是有一堆火。那就更好不過,他身上不住的顫抖,又餓又累,呼嘯的夜風,吹在他又濕又冷的身上,分外的透心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