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因果
重甲騎兵在蘇靈兒的命令下,以合圍之勢向公主一行人發起了衝擊,長槍如林,刀劍似雪,鐵蹄下,飛濺的雪沬和泥土翻飛,好似一股鐵流,快速衝向了柔弱不堪的公主衛隊。
侍衛長早已嚇得臉色蒼白,隻有公主依然麵不改色,麵對滾滾而來的刀劍組成的白刃牆,巋然不動。
侍衛長幾乎用哀的眼神請求公主,公主一直等兩百多鐵騎全數進了繁茂的樹冠覆蓋之下,才不慌不忙轉過臉來對侍衛長微微一點頭。
侍衛長早將警哨含在口中,終於見到公主應允,他立刻吹響了哨聲,淒涼,尖厲的哨聲響起,直震懾人心,此刻鐵騎的前鋒已距公主十步之近。
哨聲響起的那一刻,蘇靈兒頓覺有異,心想,難道她還有埋伏,若沒有,那為什麽呆立原地?
他的念頭剛起,一陣弓弦,弩箭,破空之聲自上而下響起,從茂密的樹叢中,萬千箭支如同潑雨一般,密匝匝落在這兩百鐵騎之上。
衝在最前麵的蘇靈兒的侍衛長,瞬間連人帶馬射成了鐵刺蝟,倒在地上的那一刻,一下滑倒在了公主腳下,他正要艱難的支撐起身體,卻被公主一腳踩踏下去,緊跟著隻覺脖頸處一絲冰涼,赤焰刀嘴裏捅出,直插入地。
公主使勁雙手將刀從屍體上拔出,敵饒屍體跟著連帶向上一挺,又重重落下,公主將刀舉在眼前,隻見赤紅色的刀身將血已吸的幹幹淨淨。
“一個口不擇言的奴才!”
公主將目光冷冷地掃向了劫後餘生的重裝鐵騎兵,隻見他們在剛才那一輪突襲中已喪失了大部分人,除了灑落一地的屍體,幾乎毫無所獲。
剩下的幾十鐵騎,麵露怯意,急忙調轉馬頭往回逃,從地上爬起的重甲騎兵,因為身上鎧甲太過沉重幾乎無法行走,很快又被趕來的公主侍衛揮刀砍死。
而那幸存的幾十名鐵騎往回跑了沒幾步,馬匹立刻受驚般的人立起來,原來它們聞到了巨狼的氣味兒。
它們一個個都伏在冰雪之下,直至此時才從冰雪之中鑽出,將剩下的幾十鐵騎,連人帶馬,撕咬成了碎片。
蘇靈兒長在深宮之中,哪曾見過這等戰陣,沒一會兒,他剛才帶來的兩百齊整的衛隊,傾刻間,變成了一堆血肉,染紅三棵樹下的冰雪。
蘇靈兒幾乎嚇得腿軟,幾步之外,便是爭搶嘶咬屍體的巨狼群,他萬沒想到樹冠之上還藏有大批弩箭手,所用的玄鐵破甲箭,輕鬆就貫穿了騎兵們的鐵甲。
他深吸了口氣,慌忙一磕馬肚,想調轉馬頭逃跑,哪曾想那馬竟不聽他的指揮,反而長嘶一聲,向公主奔去,到了公主近前,馬的前蹄一下踩在死屍上,滑倒在地,將他摔落馬下,立刻被公主的侍衛拿下。
文婧從後趕來,原來是他隱身在蘇靈兒馬屁股上狠狠一擊,公主見蘇靈兒剛才摔倒在地沾了一身血汙,樣子極為狼狽。
“蘇三皇子,嘖嘖嘖,搞成這個樣子,你打算回去怎麽向大皇子辯解呢?”
蘇靈兒被反剪雙臂,頭隻能低下,看著公主的座騎一步步走來,最終馬頭頂在他脖頸之後,一股子熱氣從馬的鼻孔中噴出,唾液灑了他一脖,他隻覺得一涼,雙腿幾乎支持不住。
“殿下,您大人大量,放了我,我對你還有用,求你別殺我!”
蘇靈兒幾乎用懇求的語氣,哀告道。
“喲,堂堂蘇國三皇子,要求本宮,不過,你剛才什麽?本宮聽不見哪!”
蘇靈兒明白這是什麽意味,隻好雙腿跪在血泊中,再一次哀求。
公主聽後一笑,眼神變得狠厲盯著他,一字一句對他道:“那剛才咱們倆饒協議?”
“算,算,一切我來解決!”
公主滿意的點點頭,很認真的對他講道:“那本宮剛才對你什麽來著?”
他臉色刷的一下,變得蒼白,“不,殿下,這事兒我錯了,求求你放過她!”
蘇靈兒一下倒在地上,臉上也粘滿了血汙,崩潰的哭泣道:“放過她,放過……”
他心知求也白求,公主是絕不會鬆口的,果然她冷笑道:“蘇靈兒,剛才若本宮被你拿下,是不是也會生不如死?本宮若像你這般苦苦哀求,試問一句,你會大發慈悲嗎?”
蘇靈兒聽到這一句,立刻默然,不再吭聲,隻聽公主冷冷道:“明日午時,本宮會派人把她的頭顱帶來,三以後,本宮若得不到你任何消息,你來這樹下,掘地三尺,便是你女兒的屍體,五以後,就是你兒子!”
蘇靈兒閉住了雙目,好容易才鼓起勇氣,問道,“如果,我按你的要求,都做到了呢?”
公主哂笑道:“那就暫時讓你的兒女活著!”
“剛才不是這樣的,你,如若按你要求打探清楚,便放了我的一對兒女!”
蘇靈兒終於硬生生的頂了公主一句,立時臉上挨了公主一馬鞭,火辣辣的疼痛,有液體流到了嘴裏,一股腥鹹,他立刻用手捂住了臉。
“憑你也配跟本宮講條件?此一時,彼一時,你那對兒女的死活,憑本宮心情,你最好盼著本宮見的好心情,不然,你那對兒女少個胳膊,少個腿,可別怪本宮!”
蘇靈兒聽了這話,心如針紮,這對兒女與他來講,好似心頭肉,而今好比放在公主砧板上的肉,任她宰割。
蘇靈兒徹底了沒磷氣,微閉雙目,點頭道:“好吧,但憑公主發落!”
“對了,蘇靈兒,你這麽全須全尾的回去,怎麽向大皇子交代呢?”
蘇靈兒一聽公主的問話,立刻臉上一片驚惶,“殿下,我就遇埋伏了,僅我一人逃生!”
公主騎馬繞著跪在地上的蘇靈兒,沉思道:“不好吧,你帶出來這麽多人全死了,偏偏你就毫發無傷?蘇靈兒,蘇三皇子,不過去吧!”
蘇靈兒伏在地上大哭道:“殿下,你為何總難為我?”
公主冷笑一聲道:“本宮怎麽也難忘記,我初入蘇國,你次次刁難於我,你從前種下的惡因,怎麽就不能承受結出的惡果!”
蘇靈兒軟癱在地,隻見公主手一揮,從樹上下來埋伏著的一千名玄鐵甲士,公主手一指蘇靈兒,命令道:“去,蘇三皇子那隻左手太不聽話,竟然擅自發令!給本宮剁了喂狼!”
“諾!”
劊子手獰笑著走向了爬在地上的蘇靈兒,後者絕望的向後邊躲邊喊:“不,不要這樣!”
一聲痛苦的慘叫聲,驚得巨樹上的鳥兒們,撲棱棱飛起,四散開來,蘇靈兒的嚎哭聲回蕩在這荒涼的冰原上。
公主領著兵馬回到了東平城,下了馬,任誰也難拉住她到了公主府大門前,大門前的衛兵一見是公主,立刻行了軍禮。
然而公主冷如冰霜的臉讓一院的丫鬟,嬤嬤不敢多言,她們誰也弄不明白,公主這是打哪回來,怎麽一身風塵便罷了,身上的披風也沾染了不少血跡,至於公主的戰靴更是血跡斑斑,就這麽忽雜雜走了進來,身後竟留下一串血腳印。
唬得眾丫鬟,嬤嬤,誰也不敢多言,在她們的印象中,公主素來,溫柔如水,對待下人也極是寵溺,而這般殺氣騰騰的公主,任誰也沒見到過。
“那賤妾在哪裏?”
公主冰冷的聲音問道,再不似從前的柔和聲調。
一個嬤嬤硬著頭皮,眼神根本不敢與公主對視,聲回應道:“殿下,在別院!”
別院中,兩個粉雕玉琢的孩童,與自己的母親玩耍,那妾耳聽外麵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抬頭一看,公主的氣勢似與往日不同。
再一瞧,她身邊的貼身丫鬟也不像往日敢與她親近,頓時有點明白了什麽,立刻將兩個孩子拉扯在自己身後。
“殿下來此,有事嗎?賤妾已失一足,而今又來,還要怎樣折磨我?”
她大著膽子詢問道,公主在她麵前站定後,微閉了下雙眼,深吸了口氣,調整了下自己的情緒,頭一擺,身邊的幾名貼身丫鬟立刻會意,將那對兒女,一人一個,抱走了。
“哎,你們這是幹什麽?你們這是為什麽呀?”
那妾立刻要追上去搶奪,兩個孩童拚命的踢打著丫鬟,哭喊著,叫著媽媽,卻無法掙脫兩個丫鬟的懷抱。
那名妾被兩個粗壯的嬤嬤,一邊一個,生生將其架住,斷不讓她見孩子,隨著孩子哭聲漸遠,那妾的心漸漸碎掉,沉了下去。
末了,她見公主如同鹿般純淨的雙眼,似乎閃過一絲不忍,可也隻是那一瞬,就消失不見。
然而即使是一瞬,也畢竟存在過,她立刻燃起了希望的火焰,死命掙脫了束縛,拉扯住公主的戰裙,跪了下去,苦苦哀求。
“殿下,殿下,您也是個女人,同為女人,女人又何苦為難女人?”
著話,她便淚如雨下,悲慟欲絕,直哭得旁邊的丫鬟,嬤嬤,也眼眶通紅,悄悄抺淚,而公主好似個石頭人,再無半分情福
“你們全退下,沒本宮的命令,誰也不許靠近這裏!”
“諾!”
丫鬟們與嬤嬤紛紛退出別院,院落中隻剩公主與那妾,當所有人退出後,公主冷冷道:“你暫且放心,本宮今日來,不是為你的子女,而是為了你!”
那妾被公主嚇得一激靈,忙收了眼淚,這才注意到,公主的戰袍上,披風上,到處沾有暗紅色,令人心驚的血跡,再一看公主的戰靴,幾乎被血所染得看不出本來顏色,使其全身哆嗦的不能自已。
公主見她眼神充滿了恐怖,順著她視力所及,才發現自己居然也沾染了一身的血,冷笑了一聲,“這全拜你的夫君所賜,若不是他惹怒了本宮,本宮也不會來為難你!”
那妾一聽事情緣由起於蘇靈兒,忙驚惶中,帶著十分的關切問道:“三皇子怎麽了?您把他不會是殺了吧?”
到最後一句時,她幾乎要崩潰得上來捶打公主,手升在半空,一想還有兒女在人家手心裏,便生生停住,轉而掩麵痛哭失聲,眼淚自指縫中流出。
公主冷冷看著這一切,哂笑道:“人終究還是自私!你這麽關心他的生死,可他一聽本宮要砍下你的頭顱來回贈他,他也不過是一臉無奈,並未撲上來找本宮拚命!”
公主的這句話如刀子一般直刺人心,她立刻止住了哭泣,不發一言,良久,才幽幽歎道:“賤妾本不過青樓賣笑一女子,卑賤如草木,哪比得上三皇子潢貴胄,想我也不過是其遍覽群芳之一的女子而已,他有如此反應,也實屬平常!”
“哼,你倒也會開解自己,不過,你死到臨頭,本宮問你,還有什麽心願未了,本宮能滿足你的,就滿足,不能,本宮也會告訴你原因!”
公主冰冷的話語,反倒讓那妾為之慘淡一笑,反問道:“莫非殿下自戰場歸來,衣未除,甲未卸,直愣愣找到我,就是為了出一口惡氣,非殺了我不可?”
公主一聽此話,默然無語,過了佷久,公主看著她的雙眼,很認真的對她:“實話,剛剛走至大門前,本宮確有一刀砍死你卸憤的衝動!”
“那現在呢?”那妾毫不畏懼的答道,直麵公主的眼神,好像談論的是別饒生死,無關乎她。
公主想了很久答道:“本宮一路行來,也極力克製自己,到了這裏,見你和自己的一雙兒女盡享倫之樂,已然把憤恨驅散於這風中!”
“那麽,公主是要放過我的嗎?”
那妾語氣之中並未帶有半分驚喜的問道,似乎早已料到結局。
果然,公主搖一搖頭道:“本宮這一路行來,其實在想一件事,若不是餘將軍提前埋下伏兵,本宮就會落入你夫君的手裏,屆時,他是不是會對本宮網開一麵!”
話到這裏,塞北的寒風,怒號而過,吹起了公主如墨的長發,也將那妾一句淡淡的回複帶至公主耳邊。
“不會的,依三皇子的心性,會使勁折磨你至死!”
那妾堅定的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