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故人來訪
眼前這碗參湯是用曲大人送的百年老山參與二年的老母雞燉製而成,香氣繚繞,顏色呈金黃色。
公主一看就食指大動,將這碗參湯端起,放至鼻子邊一聞,參味與雞湯的醇香融合在一起,發出特有的清香。
“自離了大梁宮,好久沒嚐到這人間美味了,端起這碗湯不由讓我想起往昔啊!”
公主端起這碗參湯慢慢搖晃,眼神不由發呆,思緒又飄向遠方。
“殿下,參湯要涼了,快趁熱喝吧!”馮虎早已按捺不住,催促道。
公主如夢方醒,嗯了一聲,正要將參湯湊近唇邊一飲而盡,卻被馮虎將那碗參湯打落,濃湯汁水飛濺一地。
公主驚叫道:“你幹什麽?”
馮虎一言不發,默默跪在公主麵前,麵無表情,伏在地上,再不肯起來!
“你這是……”公主話未完,一看馮虎的表情,瞬間像明白了什麽,複又坐下,極力調整自己的情緒。
“那麽想讓我死,為什麽又後悔了呢?”公主盡力讓自己的聲調平穩,其實心中已恐懼至極。
馮虎紅著臉,囁嚅道:“殿下,我想我愛上了你!”
馮虎此話一出,屋內的氣氛陷入了死寂,沉悶的氣息宛若洪水慢慢將這屋子一點一點淹沒,他好似將要溺水的人,快要窒息而死。
“殿下,自你在大梁宮時,我有幸第一次見你第一眼時就愛上了你,我真的喜歡你……”
馮虎終於鼓起勇氣,向公主表白道,話到後麵聲音越來越,幾不可聞。
“我不信,昨夜是你吧,既然那麽愛我,為何對我痛下殺手?又為何在參湯中下毒!”
公主臉上罩了一層寒霜,冷冷道。
“殿下,你若一日不死,我在京都的家人便一被黃錦殺一個!殿下,請你原諒我!”
馮虎左右為難,極力解釋道,完長跪不起。
“這麽,為了你的家人,我還得非死不可了!”公主淡淡的了一句,馮虎怔怔的看著她,一時不知所措。
當沈易先查無所獲,無功而返時,竟然看見公主府大火熊熊,火勢衝起,黑煙滾滾。
他一下頭皮乍起,三步並作兩步趕往公主府,見那大火吞沒了公主所居的屋不顧一切往裏闖,卻被衛兵們死死攔住。
“公主,樂兒!”沈易先哭喊著,“你們見公主出來了嗎?”
沈易先瘋狂的呼喊,十幾個衛兵,怎麽拉也拉不住,這時一秤銀跑了出來,俯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後,他就不再往火場裏闖了,坐地嚎啕大哭。
宋家莊男女老少一聽公主府著火了,紛紛跑出來救火,可惜火勢太大,等到將火撲滅,公主府已燒成了白地。
宋家莊男女老少,軍民們無不為公主垂淚,一想到往昔公主的一舉一動,過去種種的好,一個個哭得撕心裂肺。
尤以李欣童哭得極為傷心,單行清淚,嘩嘩流淌,悲聲止也止不住,讓觀者無不動容,跟著傷心抹淚。
沈易先在火場中隻找到一具燒得隻剩骨架的殘骸,抱著那骸骨哭得驚動地。
一秤銀也是傷心的不得了,一陣陣的幹嚎不止。
公主雖然是死了,可日子不也還得繼續,沈易先為此安排了公主的喪事。
將一家客餞臨時企征用,給公主布置了靈堂,下午就差人去鳳靈城買了口上好的棺材,將公主的屍骨收斂了起來。
當公主的貼身丫鬟們收斂公主屍體時,李欣童在旁邊幫忙,一見那屍體已不成人形,身量,個子大體與公主相差不大,隻是燒得漆黑,殘缺,實在無從辯別。
入夜,馮虎也忙了一,回到住處後發現門上又多了一隻袖箭,他心中咯噔了一下。
他拔下袖箭,發現上麵有個紙條,上寫竹林,他趕緊跑到竹林裏找到那綁紅絲帶的竹子,向下一挖,是一截饒手指。
這手指他認了出來,是她母親的一截無名指,斷指上還寫的字,黃錦的手跡,念在第一,奉上令堂大人左手無名指,以後再不容讓。
馮虎總算是放下心來,心想總算是過了這個劫,這時響起了敲門聲,開門一看居然是李欣童。
馮虎心知他來幹什麽,沒好氣道:“深夜造訪,有何貴幹?”
“哼,你明知故問,我問你,你真的殺了公主?”
馮虎點零頭,李欣童又問,“你怎麽殺的?”
“用毒參湯!”
“為何放火?”
“我不這樣做,難道你們誰來幫我!”馮虎憤怒的回答才讓一直緊盯他的李欣童放緩了神色,“我不過就是問問,你也知道黃公公那邊盯得緊!”
當夜一隻信鴿被放飛在夜空中,摸黑向大梁宮飛去,那隻信鴿剛飛到宋家莊寨牆,一名士兵就舉箭瞄準了它,卻被沈易先攔下,“讓它飛!”
信鴿飛了一夜,亮時,黃錦接到了消息,公主死了,被馮虎毒死,為自保,縱火毀屍。
“親爸爸,看來馮虎這差事辦得順利,這人就得靠逼著才行!”
十孩兒掐媚的笑著,卻遭到黃錦一陣嘲笑,“哼,你還嫩,這事還不上靠不靠得住,除非老奴我親見!”
十孩兒立刻補充道:“親爸爸,那李欣童也發了消息,證實了!”
“李欣童不過是條喪家之犬爾,哪家占上風跟哪家走!”黃錦眯起了雙眼轉頭看著他問道:“這幾日,你練得怎樣了?”
十孩兒忙跪下答道:“親爸爸,孩兒我剛剛練會!”
咣當一聲,十孩兒被黃錦一腳蹬倒帶翻了屋內架上的銅盆,響聲悠久不絕。
“四都過去了,才剛練會?你得練熟!練好!練得得心應手!”
“諾!”十孩兒忙爬起來連忙應聲道!
“再給你兩時間,到時你給老奴我親自跑一趟,她若死了,那就罷了,沒死,就用這三王虎咬死她,省了大軍出動!”
“諾!”十孩兒立刻答應道。
此刻的宋家莊已陷入一片悲戚之中,村中男女老少紛紛到公主靈堂去悼念。
一秤金在城中驚聞這消息也一時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直到看到公主靈堂才一下拜倒在地哭得接不上氣來。
沈易先倒是很克製,一直堅持到傍晚,公主逝去的消息甚至傳到了宋家莊之外。
快摸黑時,來了一位僧人,一入莊門受到守軍盤問,守兵官長仔細一看來人,立即放校
來人非是別人,正是剃度出家的混霸,沈易先得到消息後,忙出去迎接。
“李先鋒,您終於肯回來了,可惜你晚來一步,公主她……”
到此處,沈易先已哽咽的不出話來,想拉住混霸的雙手,不想他的一隻衣袖空空蕩蕩。
看到沈易先一臉驚訝和痛惜神色,那混霸麵色平和,雙手合什道:“阿彌托佛,老納法號一嗔,紅塵與我已無緣!”
罷他抬起那空蕩蕩的衣袖,淡淡笑了一下,“佛曰,舍得,舍得,老納學佛祖以身飼虎,不想那怪物隻要了我一臂便去了!”
沈易先大張著嘴,驚得不出話來,止不過幾月未見,這混霸簡直判若兩人。
眼前的混霸心如死灰,麵色滄桑,腳上一雙芒鞋已洞穿了好幾個破洞,身上的僧服也補丁落補丁。
沈易先一時心中百感交集,萬千言語到了嘴邊也止隻能化為一聲歎息。
混霸進了靈堂,先給公主上了一柱香,唱頌了一段爐香讚,郎聲道,
“公主娘娘香魂且慢走,請聽老納我細根由,師傅我與你還有一段塵緣未了,此番前來,特來肋你一臂之力,以脫困厄!”
罷,又念頌開霖藏經,直聽得沈易先連打瞌睡,他怎麽也難想到混霸這一行遭遇了什麽。
祭奠完公主,上了樓,大家分賓主落座,沈易先幾月未見他,也是十分掛念他,本想多問他幾句有關他的近況,卻未曾想他一上來緊閉雙眼。
為了打破這尷尬的氣氛,沈易先問道:“大師傅一別數月,你是怎麽過得呀!”
混霸口念佛號:“止呼吸爾!”
這一句頂得沈易先差點背過氣去,真想把他拽起來暴打一頓,沒招,隻好又繼續問道:“你胳膊怎麽回事呀?”
混霸終於睜開了雙眼,“這正是我此行的目的!”原來混霸從宋家莊離開後,正巧遇到了在外雲遊的大悲寺主持一戒大師。
二人一僧一匪相談甚歡,極為投緣,一戒大師收了混霸為弟子,見他雖匪氣難改卻性聰慧,且至情至性,甚是喜愛。
隻不過他平日常發牢騷,就給他規定一隻準發一次牢騷,所以給他起了個法號,一嗔。
話兩人結伴出了鳳靈城向北行走至一個地名叫風聲峽的地方,此處兩邊峽穀高聳,大江從峽穀處奔流呼嘯而過。
二人要過河,河上隻有一座吊橋,被狂風撕扯左右狂擺,似風中落葉,橋麵鋪設的木板缺損,殘破,下麵就要狂怒的江水。
兩人見多識廣,生性豁達,再加上一身武功修為,自是沒把這橋放在眼裏。
兩人走在橋上任憑惡浪滔,狂風肆虐,仍然鎮定自若,談笑風生。
兩人走到橋中間時,一戒大師突然停了下來,混霸不解其意,隻見師傅搖手向他一擺,示意他不要作聲。
隻見師傅手又向下一指,混霸不看還好,一看橋下似有東西一直尾隨他們。
他透過橋板縫隙處一看,隻見那東西似人非人,渾身漆黑,長發亂作一團。
大概有七八歲孩子那麽大,爬到他的腳下,透過橋板殘缺處隻是對他一瞥,直嚇得魂飛外。
那饒眼大如銅鈴,金黃眼眸,臉上無一絲表情,空洞,無情。
這眼神他太熟悉了,正是宋家莊遇到惡妖,他忙去拉師傅快跑,師傅卻搖手一擺道:“佛講個緣字,在這兒才找到他,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
混霸簡直不敢想象,一戒大師四處尋訪的人竟是一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師傅,這妖怪我見過他,他可吃了不少人呢!”
“一嗔,他不是妖怪,他是阿修羅,他是大皇子!”一戒大師淡淡的了一句。
“師傅,我見過他!”
“他的心尚在迷失!”
罷,一戒大師大喊了一聲道:“孽畜,還不露出本形!”隻見一戒大師腳一跺,橋板碎裂。
那阿修羅翻身上橋,雙手執斧就剁向了一戒大師,大師在橋上輾轉騰挪,與阿修羅鬥在一處。
混霸見師傅手無兵刃,便也加入戰團,兩人鬥那阿修羅,絲毫占不到便宜,最後師傅被阿修羅一斧砍鄭
混霸一刀狠狠砍向那阿修羅,哪曾想如砍在山石之上,直震得他虎口發麻。
那阿修羅轉身就要對付他,卻被一戒大師死死抱住,大聲喊道:“大皇子!”
隻見那阿修羅漸漸頓住身形,隻覺得這稱呼在記憶的某個深處,一戒大師趁他發怔之時,拚命躍起,在他頭上套進了一玉墜。
那玉墜來也怪初時碧綠,被阿修羅這麽一戴,立時變得漆黑如墨。
阿修羅戴上這墜以後立刻變得不那麽狂暴,無神的大眼立刻從深處泛起華彩,漸漸有了神智。
可是他依然對血有發自心底的渴望,見了大師傅後背傷口汨汩流出的血液,依然控製不住,喉嚨深處一陣低聲咆哮。
混霸立即舉刀又砍,可一戒大師用盡全身力氣喊道:“別過來,你過來也是死!就讓他吃了我!”
“什麽?”混霸聽到一戒大師的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十年前的一場饑荒讓貧僧離鄉逃難,幾致餓死京都街頭,幸得先皇後去大悲寺上香時救了我一命,如今該還給她了!”
混霸想不通這兩者有什麽聯係,還要上前,卻又聽師傅道:“這個阿修羅乃是先皇後的兒子死後所變!”
混霸一下驚得合不攏嘴,眼前這個矮身形的妖怪竟是公主娘娘的親哥哥。
一戒大師已閉目等死,喃喃道:“他沉淪魔道,唯有得道的高僧佛骨才能讓他恢複人性,思來想去,唯有我,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