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伏擊(二)
嗖嗖,叭叭叭,幾支響箭劃破了夜空。
大當家一直等待宋家莊方麵的回應,可已過了約定的時間卻遲遲不見那邊的動靜。
這時派出去的斥候回報:“大當家,據抓獲的村民供述,公主一行人早就秘密出動了!”
“她倒是個急性子,招呼不打一個就先自去了!”
大當家自言自語了一聲,心中總覺得這事有些不大對,但哪兒不對,也一時不上來。
這時師爺插進話來,“大當家勿多慮,就算那妮子想耍詐又能如何,趙老大帶去的不過是些老弱病殘,這些人打仗不行,搗亂在行!”
“哼,別我看不起你們讀書人,一個個心眼壞起來,比我們這些刀頭舔血的人還要狠辣”
師爺被大當家得老臉一紅,一聲不再言語。
“整隊,出發,給山上的人發信號,讓他們留點人看家,其餘人,全跟我去棺材溝!”
“諾!”
命令一經發出,幾隻信鴿將消息傳遞至惡狼山,此時的惡狼幫已傾巢出動。
大當家將自己的全部家當投入這一場豪賭之中,成敗在此一舉,大當家的手心已攥出了汗。
他默默祈求上蒼,千萬不要出任何紕漏,希望命運之神站在他這一邊。
惡狼幫的匪眾在大當家的帶領下,全員乘夜奔赴至棺材溝,準備伏擊即將到來的官兵。
等大當家率領人馬到了預先的設伏地點後,見那山上留守的人馬已經搶先到達。
“大當家,我們已經準備好了擂石,滾木,峽穀出口處已伐倒了兩棵大樹,擋住了路!”
留守那一千饒三位頭領向大當家回報,伏擊用的工事,已築起了大半。
大當家看了一下兩邊山崖上的隱藏工事,伏擊用的火球,擂石,滾木,滿意的點了下頭。
“準備的不錯,不過我估計不夠,再多準備一些,另外先將堵路的橫木移開,人來了,再放倒!”
“諾!”
頭領們齊聲遵命,各自忙碌了起來,等到伏擊的準備都做好之後,已經泛亮。
“大當家,要不要等他們全員進了伏擊圈,將他們的後路用橫木斷絕!”
一位頭領跑來征求大當家的命令,大當家沉思片刻後,連連擺手道:“告給弟兄們不必忙活了,斷絕了他們的後路,他們會拚死力,我們隻求財,他們想跑就讓他們滾!”
“諾!”
這位頭領奉命而去,看看他遠去的身影,大當家心想,我隻想要那銀子,不必和他們死拚,避免無謂的爭鬥。
山崖兩邊的匪兵俯身在挖好的壕溝中,準備好的弓弩,長矛一致指向了下方官道。
將沾染了火油樹枝亂草,綿紗等引火物,用繩子,藤蔓捆紮好的火球,用草繩固定好的滾木擂石也紛紛就位。
伏擊從黎明開始,一直等到了午時,官道上也不見動靜,大當家已派出了好幾個斥候,一直回報不見人影。
押解銀車的金吾衛不見人影也就罷了,可公主依照約定所帶的人馬呢?
此刻的大當家陷入了焦慮之中,心想這妮子去哪了呢?
他有點吃不準公主要幹什麽,隱隱有些不安,可他回想起趙老大對她無禮的一瞬間,她的眼神淒惶軟弱!
嗨,不就是個寵壞的公主嘛,她能翻出多大的浪花呢!
大當家自己安慰自己道,正這時遠處傳來馬蹄得得的聲音,車輛叮當亂響。
這時斥候來報,“大當家,來了好多大銀車,前鋒已進入伏擊圈!”
大當家急問:“有多少人馬?”
“不到一千人!”
大當家一下陷入了迷惑,心想,信上不是兩三千人馬嗎?怎會這麽點。
師爺看到大當家一臉迷茫之色,忙解釋道:“大當家,這也不足為怪,想必那領兵的將官吃空額,報備的人多,實際沒那麽多!”
大當家一想,莫非我離開的日子,金吾衛也開始這墮落?不過換了皇帝,興許又一個作派。
大當家胡思亂想之際,官道上的銀車已過了近半,前鋒快要到達出口了。
他連忙拿出千裏鏡觀察這支隊伍,隻見押解的騎兵並不多,反倒是銀車一輛接著一輛。
看那銀車巨大,後麵的車轍印既寬也深,顯見極其沉重,就在這時,後麵搖閃紅旗,這表明這支隊伍全進了伏擊圈。
大當家一時也顧不上想許多,心想,勝敗在此一舉,大手一揮,響箭齊發。
嗖嗖嗖,叭叭叭,官道兩邊匪兵一齊將滾木,擂石,推下,一個個火球一齊砸落下來。
前鋒的人馬一下被數根倒落的巨木隔了開來,與後方人馬完全隔斷。
棺材溝裏火海瞬間吞沒了這支官兵,雨點般的滾木,巨石,混雜著弩箭紛紛落下,一時間官兵哀嚎不止,四處逃躥。
領兵的將軍帶頭逃跑,這支官兵見兩側山崖上土匪殺來,紛紛調頭就跑,有那跑得慢的被一刀結果了。
戰鬥剛開始就結束了,戰事如此順利,一輛輛銀車就擺在大當家眼前,這讓大當家有點不敢置信。
眾匪兵興奮之情難以言表,一想到那銀車裏白花花的銀子,忍不住喜笑顏開,紛紛怪叫著全部從藏身處聚到官道上。
“大當家,您看,咱們發了!”
師爺手舞足蹈,也跑到了官道上,抱住一輛漆黑的銀車,叭,叭,親了兩口。
大當家隻覺得這支兵馬敗得太快,也跑得快,就沒殺了幾個,這絕不是金吾衛的作派,心中生疑。
可是這銀車實實在在停在眼前,這幫匪兵見了銀車沒命的圍了過去。
大當家一時沒了頭緒,眼見手下的人全擁了上去,他一時也節製不住。
繞過死馬和滾石,大當家推開了一輛較銀車上的滾木和死屍,用刀砍斷了鐵鏈,撕了封條,打開了箱蓋,愣了。
哪有什麽白花花的銀子,是石頭,全是石頭,這時幾個匪兵來報,“大當家全是石頭!”
他的腦子文一聲,心想,完了,這時有匪兵問道:“你們聞見什麽味兒了嗎?”
大當家抽動鼻翼,空氣中摻雜著硝石,火油的味道,低頭一看,地上不知什麽時候一大灘火油。
順著火油流向一看,正是銀車上漏出,在一翻那銀車裏,隻見石頭下麵全是硝石和幹草。
大當家馬上抬頭一看,自己的人幾乎全在官道上,他終於意識到了什麽,隻來得及喊了聲快跑!
空中下起了火雨,帶火的弩箭眼見就要落進火油裏,大當家睜著充滿恐懼的雙眼,絕望的大喊,不要。
官道上的惡狼幫匪兵,一下被衝的烈焰吞沒,所有的銀車相繼爆炸,爆炸的氣浪一下將銀箱內的碎石塊飛濺出去。
一時間崩地裂,官道兩側的樹木,草從全被石子打折,掃平,站在銀車周圍的匪兵幾乎被打成篩子。
隨著陣陣爆炸聲結束,大當家有幸被匪兵們壓在身下,拚死保下了他。
他剛推開壓在他身上的屍體,一陣碎肉血雨砸落下來,眼前的世界變成一片血色。
他踉踉蹌蹌勉強站起,遠遠聽見殘存的弟兄們痛苦的哀嚎聲,叫喊聲,絕望的嘶喊聲。
遠處傳來馬蹄聲陣陣,有節奏的踏地聲,使得大地開始震動,幸存的匪兵哆哆嗦嗦站起,開始向出口跑。
他們有的棄械投降,跪在地上,卻根本不被理會,一下被鋼鐵與火焰組成的洪流淹沒,喪生在鐵蹄之下。
有的拚命向前逃躥,卻被追上的騎兵一刀砍於馬下,幸存的幾百人擁堵在峽穀出口出不去。
原來出口已被自己的人伐倒了數根巨大的橫木加上擂石堵了個嚴嚴實實。
眾匪兵被金吾衛逼到絕境,前麵出口被堵,後有追兵,大當家帶領眾匪兵拚命向橫木上爬。
這時金吾衛推出了三架蜂巢,對準了這些匪兵,大當家轉頭一看這東西,魂飛魄散,“快上!”
三架蜂巢,點著了藥撚,不一會兒火箭依次而發,上萬支火箭一下傾瀉在了出口那堆橫木上。
正在攀把的匪兵紛紛被釘死在大樹上,不一會兒火焰卷起數丈高。
大當家有幸在火箭發射的前一刻一下越了過去,饒是如此,肩上被釘了兩支火箭,打在身上,箭尾冒煙,還在往肉裏鑽。
隻聽肯後叮叮打在樹上的聲音,撲哧撲哧是打在人身上的入肉聲,慘叫聲不絕於耳。
他的心如刀割般難受,弟兄們幾乎全沒了,全怪自己太過貪心,一時間太看了對手。
“抓住餘士成,賞銀一千兩,給我找!”劉將軍一聲令下,金吾衛全體下馬,一個個翻撿屍身。
也有那倒地裝死,受傷動不聊,被翻到也一齊補煉,這時有人翻見一老頭兒,他藏在了屍體下,一動不動。
那名金吾衛眼見他翻白眼,不曾動一下,臉上,身上全是血,正要調頭走開,卻見他的前襟一上一下。
正要揮刀去砍,對方靈巧躲過,忙跪下求饒道,“軍爺,軍爺慢著,我知道姓餘的去哪了?”
旁邊一名幸存的傷兵急忙拉住他,“師爺,大當家可對你不薄啊!”
師爺順手拿起一把刀將其捅死,那名金吾衛滿意的點零頭道:“不錯,夠狠!”
那師爺被金吾衛押到了劉將軍麵前,跪下,後者用一把鋼刀指在了師爺咽喉處,令其不敢亂動。
“你知不知道,老子平生最恨你這種背棄舊主的人!”
師爺聞言嚇得驚懼,忙道:“大人,實不相瞞,我不知道姓餘的了去哪!”
“什麽?玩我,逗悶子!”劉將軍一把將其提起,一把鋼刀抵在其肚皮上。
師爺隻覺得肚皮上一涼,嚇得直哆嗦,忙解釋道,“大人,大人,您聽我完。”
劉將軍一下將其扔在地上,一腳將其踏住,刀鋒指在他臉上,厲聲道:“有屁快放!”
師爺再不敢賣關子,直道:“大人,我知道姓餘的家眷在哪!”
劉將軍與屬下互相看了一眼,有名侍從建言道:“大人,雖然沒找見匪首,可是抓了他的家眷也算是全功。”
大當家在橫木後透過縫隙將此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心中把這師爺恨得牙根癢癢,恨不能食其肉,寢其皮。
他在雜木後麵將他們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那殺的師爺將他一家老的性命全出賣了,用以換取一頂烏紗。
隻見那劉將軍笑盈盈將師爺扶起,郎聲道:“隻要你帶我找見了餘的家人,我保你當個知縣,如何啊?”
師爺連忙趴在地上,以頭磕地,手上和臉上還沾染弟兄們的血漬,堆笑道:“謝大人栽培!”
罷,金吾衛撤了軍,馬不停蹄的趕往了餘士成的家,大當家跌跌撞撞,哭喊著跑向了惡狼山。
他已身受重傷,鞋也跑飛了一隻,沒跑多遠,腳掌已紮破,但他心知萬不敢停。
空此時下起了雨,不一會兒道路濕滑,泥濘,跑不了幾步,滑倒在泥水中,斷掉的脅骨紮破了肚皮,腸子也流了出來。
可他不敢擔擱,忙用手將腸子塞回腹腔,嘴中血沫流出,雨濕透了他全身,渾身又冷又濕,可他不能停。
前方雨霧茫茫,風雨迷離了雙眼,腳下一腳深,一腳淺,路上不知摔了多少跤,一身泥,一身雨水,血水浸透了褲子。
他一刻也不敢停,好容易爬回了惡狼山,山腳下的哨兵早已被射死,血順著雨水流淌了一地。
看來,他們來過了,你個殺的師爺,他在心中罵了那人無數遍。
他心存最後一線希望爬到了家門口,果然,不出所料,妻子的屍體倒臥在大門口,他俯身過去,觸手冰涼。
院子中,橫七豎澳屍體倒臥一地,他一腳踏進院中,院子裏積存的雨水已變得暗紅。
母親就倒臥在院中,腹部插了根長槍,他跪下將母親抱在懷中,放聲大哭。
“成兒……”
母後艱難的擠出一句話來,讓他欣喜異常,他想把母親抱到一個幹爽地方,卻見她搖手製止。
“成兒,你那一雙兒女,被師爺領人抱走……”
母親話未完,手已軟軟垂下,他抱著母親漸冷的屍體,嚎啕大哭。
他在大雨地中暗暗咬牙發誓道,“師爺,我一定不讓你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