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中元節(二)
剛才還是萬裏晴空,此刻卻烏雲密布,一陣風起,雨點如爆豆般砸了下來,地上升起了土煙。
公主抬起頭向外觀瞧,這雨忽雜雜落了下來,不一會兒雨勢變大,四下裏雨隨風舞,地上聚起細流。
“入畫,這兩人怎麽還沒回來嗎?”
公主不無擔心道。入畫寬慰公主道:“殿下不用擔心她們了,她們素來頑皮,想必有不知在哪逗留,擔擱這許多時間!”
“我是怕她們淋了雨,你看這雨下這麽大,潑蓋地,就算是打傘也未必管用。”
“殿下多慮了,她們也非稚子,太液湖周邊宮殿長廊眾多,哪還不能避下雨!”
入畫怕公主擔心,一再開解道,而公主總是覺得有些心神不寧,老覺得會發生什麽事一般。
“你的倒也是,許是我多慮了。”公主自開解道,剛低頭沉思,旋又抬起頭來,拉住入畫道:“唉,你那兩人會不會傻到就這般頂風冒雨回來?”
入畫吃驚道:“殿下,她們哪會傻到那個地步……?”
話未落下,隻聽有人在外遠遠哭喊道:“公主殿下,大事不好了……”
是姹紫的聲音,公主一聽,臉上變了色,心中有一種極其不好的預感,也顧不上穿鞋,披個衣服,就那麽撲出門外,瞬間被大雨澆透全身。
入畫反應過來時,已然遲了,公主已跑到門外,她連忙拿了把雨傘,追了出去,喊道:“殿下,打上傘。”
公主追到門外,遇到了渾身泥水的姹紫,隻聽她哽咽道:“殿下,嫣紅她釆菱角,一不心滑落水中了!”
“什麽?”公主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掉下水了,沒遊上來嗎?”
姹紫心中一驚,原來公主知道嫣紅是會水的,一時反應不來,支吾了半,居然答不上來。
公主心急如焚,見她不知情,忙推開她,往太液湖方向跑,姹紫和入畫在後麵追,恰巧路過一隊侍衛,領頭恰是沈易先。
沈易先見公主神色慌張,不顧自己全身濕透,赤著腳丫,披散著頭發,奔跑而過,驚覺有事發生,也帶領一群侍衛,在後麵追趕。
到了湖邊,大雨如注,如萬千皮鞭抽打在湖麵上,湖水渾濁變黑,翻騰,公主在岸邊一腳高,一腳低,一不心滑倒在岸邊,沾了一身泥水,侍衛和入畫連忙扶起。
“嫣紅,嫣紅”
公主拚命嘶喊,入畫也大喊,可惜雨聲,風聲,混雜,聲音傳不了多遠,沈易先看到公主一身泥水狼狽樣兒,見她眼睛都哭紅了,心中如椎紮一般痛。
問清緣由後,他帶著眾侍衛沿湖巡查,姹紫見公主在岸堤上嘶聲喊叫,喊到最後都變成了嚎哭,心中萬分疼痛,看公主不斷自責,不斷跺腳痛哭,好似那每一下都跺在她心上,萬分的疼。
雨水混著淚水從她精致的臉上流過,公主穿著緋紅色的睡衣在大雨的衝刷下,掉開顏色,紅色的顏料混著雨水流淌在她腳下,好似公主的心在滴血。
“殿下,回去吧,有他們侍衛在巡查,總會找到的”
姹紫上前苦勸,想拉公主回去,卻被公主一把推開,任她倒在泥水中,入畫上前給她打傘,她也不要,眼見她已悲痛到不能自已,任誰勸也拉不回去。
“都怪我,全怪我,哎呀,嫣紅,求求你別開玩笑了,求你快出來吧……”
哭到最後索性坐堤岸上,任雨水抽打她,縮成一團,玉肩抖動,慟哭欲絕,看她如此難受,姹紫卻不敢上前,入畫抱著她也是哭得難以自拔。
眼見任誰勸也勸不回,大家都心急如焚,恰這一幕讓太監黃錦看到,立在雨中,心中感歎,原來公主是如此重情之人。
黃錦走到公主近前,蹲下來,勸道:“公主可聽老奴一句”
見公主毫無所動,唉歎一聲,“也好,老奴今年六十有五,也陪殿下在此處觀風景,看看這漫風雨下的太掖湖。”
“公公請自回吧,我隻是一時難受不能自已,坐一會兒就好!”
“殿下,憂能傷身,悲能埋誌,值此大梁內憂外患,你若淋出個病來,皇上他豈能不分神為你擔心?”
黃錦一番話完,公主似有所動,才點了下頭。
黃錦趕緊招手,丫鬟和侍衛們才把公主拉回去,安置在一軟頂轎內,抬了回去。
黃錦看著公主一行人遠遠而去,心下感歎,大廈將傾,公主,你這般真性情,在塵世上,又將何去何從呢?
安西叛軍自失一城後,安西王,獨孤烈,十分惱怒,下令全軍如若再見獨孤令狐必將其射殺。
所以,再用他當誘餌騙開城門這招兒已然失靈,齊王見即如此,準備大軍突襲狼林穀,與安西叛軍主力一決勝負。
安西王大概也是這樣想,於是兩軍主力在狼林穀集結。
戰鼓咚咚,軍號聲聲,兩軍已在狼林穀隔著一開闊地對峙,互相之間,規模衝突已有數次,各有勝負。
而今,兩軍陣前分外安靜,這是大戰前的安靜,這一仗完全無討巧之處,雙方的騎兵將來一次硬碰硬的決戰。
當初陽撕破了晨曦的薄霧,雙方列陣的騎兵軍團都已到達了預先的攻擊位置。
齊王騎在戰馬上,身著明光鎧甲,周圍有一群將軍環伺,保衛,眼見敵陣規整嚴密,毫無破綻。
一時沒有辦法下口,這時,他揮手派出兩個斥候去打探,當麵之敵將領是誰。
不一會兒,斥候回報,敵方精銳騎兵先鋒軍團,敵將乃獨孤也先,率輕騎五千,重裝三千。
齊王聞聽其中軍擔任主攻的居然他,自己的手下敗將,哈哈仰大笑道,“無絕人之路啊”
“來人,將獨孤令狐押上來!”
不一會兒,獨孤令狐被左右押至兩軍陣前,齊王見到,驅馬來到他麵前。
“嘖嘖嘖,令狐,你還真是命大,幾番大仗下來,你居然還活著!”
令狐已經被齊王軍團折騰得不成人樣,瘦得脫了人形,身上衣物髒汙破損僅能遮羞,見到齊王,習慣性的跪於馬頭前。
“殿下,求您放過人這條賤命,人隻想苟活於世……”
話未完,齊王拔出了自己的佩刀,炊名冷月,刀身直,刃鋒斜開,一下指在令狐臉上,瞬間使其血流滿麵。
馬匹沉重而腥臭的吐息,吹在他臉上,使他一動不敢動,隻好乖乖聽命。
“令狐公子,對麵就是你的令堂大人,跑過去吧!”
“什麽,讓我跑?當真!”
獨孤令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雙眼巴望著齊王。
“怎麽?你不願意?不過,你得快一些,本王可是會隨時改變主意的喲。”
完與眾將一齊哈哈大笑,令狐不再置疑,當下後退著向軍陣外退去,眾將軍在馬上一齊斥吼,嚇得他摔在馬隊踩踏的稀泥鄭
齊王抬手一揮,隨從送上了齊王專用的長弓,巨闕,搭上了一支巨箭,瞄準了他,嚇得令狐不顧一身泥水,一步一滑跑向了對麵安西陣營。
獨孤野先身著輕騎皮甲,正準備衝鋒的最後的步署,卻看到從大梁軍陣中踉踉蹌蹌跑出一個十分狼狽的人,看那人身形樣貌,走路姿勢分外熟悉,抵近一看,正是自己的大兒子。
兩軍陣前,自己的兒子一步一步奔跑過來,早有人將此番情形報知了中軍帳內的安西王,後者嚴令他不得妄動!
可是父子親情,血脈相連,又怎能割舍,眼見自己的兒子向自己跑來,他再也顧不上其它,翻身上馬徑自而出。
後麵的輕騎軍團還未及反應,主帥已一馬當先衝向列陣,短暫的驚愕之後,各部才陸續作出反應連忙跟上,致使嚴密的陣型出現了混亂。
齊王一看敵軍各部因為混亂,出現了難得一現的防守缺口和軟脅,急令重裝騎兵飛虎衛集中兵力攻擊敵軍缺口。
“爸爸,爸爸,”令狐已完全驚慌失措,行走在雙方你來我往的騎兵對衝中絕望呐喊,隨時會喪命在鐵蹄之下。
遠遠一騎什麽也不顧衝了過來,卻被一名飛虎衛鐵騎攔腰將其連人帶馬撞倒在地,在稀泥中滑出老遠,急忙從泥中爬起,躲過砍過來的刀劍,不顧一切衝向了令狐。
“爸爸,爸爸”
令狐如同稚兒一般在血雨橫飛中呼喚自己的父親,獨孤野先抱住了他的兒子就勢一滾,躲過了紛踏而來的鐵蹄,看到兒子如同血人一般,心痛萬分,緊緊摟在懷鄭
“爸爸,爸爸,我錯了,我不該貪生怕死的……”
獨孤也先再一次摟緊了兒子,打斷道:“不,你沒錯,我們父子總算,總算團聚了”
完此話,父子二人在雙方鐵蹄之下,跪在地上相擁而泣,遠遠一騎飛虎衛手持一柄檳鐵長槍衝了過來……
等齊王帶著飛虎衛和齊王府鐵騎剛剛發起突襲,衝向敵陣時,這時齊王府的侍衛頭領,李密和偵緝處的馮英兒也剛剛到達陣前。
正在做第二波梯隊攻擊準備部署的副將程雨諾竟驚訝的發現,李密竟然全身披麻帶孝。
不由得,驚得呆立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