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士為知己者死
回到冰霞宮後，淑妃坐立不安，神色慌張，在屋內來回緊張踱步，侍候在一旁的太監，丫鬟，大氣也不敢出。
怎麽辦，怎麽辦，淑妃此刻已六神無主，不停的用手撓頭，一支鳳釵自頭上掉落，不心被她踩折，卻也無心去拾。
“淑妃娘娘千歲，淑妃娘娘貌美如花”西洋紅毛國進貢的白玉虎皮鸚鵡，在一旁學舌，讓淑妃更添心煩，一時讓她火大，揮手將其砸落一旁。
誰知那鸚鵡極是靈巧，即使腳上拴環，也撲棱棱躲過那一擊，飛落在一旁，口卻不停，”聒噪，聒噪”
淑妃幾欲崩潰，在清思殿那一幕，讓她百爪撓心，任她想破腦袋，也想不通，那半塊手絹怎麽會在端妃手裏。
那哪是半塊破絹，那分明是把刀，專門要她命的一把刀，刀把攥在人家手裏，分分鍾會落下，豈止是要她一饒命，謀害皇子，那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闔家一族的男女老少的性命盡在端妃手中拿捏，想到此，淑妃眼前一黑，身形晃了幾晃，侍侯在一旁的丫鬟連忙去扶，可那丫鬟手腳僵硬，直惹得淑妃不爽，厲聲斥責道，“滾！”
淑妃跌坐在牙床上，一時愁眉不展，不禁意瞧見掉在地上那金絲鳳釵已斷成兩截，心想，事危急，不得不動用那張王牌了。
“大丫鬟，大丫鬟”淑妃連喚數聲，卻無人應答。
“娘娘，大丫鬟回娘家了，有什麽事吩咐奴家吧”旁邊一個心思機巧的丫鬟應聲道。
淑妃這才想起，那大丫鬟上次在大悲寺已被齊王處理掉了，頓時心中懊惱，埋怨自己忘性大。
“也好，你叫什麽名字”淑妃見這丫鬟還算機敏於是問道。
“娘娘叫我翠就好”
“你去尚服局，把孫司飾找來，有人問你就講，本宮的釵頭鳳壞了，需重新畫樣兒”
翠領命而去。
不一會兒，一名四十歲上下的壯健婦人來了，一進門就給淑妃見禮後，淑妃拿出斷釵讓孫司飾檢視。
孫司飾手拿斷釵假裝驗看半道，堆笑道:“淑妃娘娘，這個釵想要複原得花不少銀子啊”
“是啊，這得要多少呀”淑妃假意配合道。
孫司飾向左右看了兩眼，淑妃立刻把侍候一旁的丫鬟，太監，統統打發了出去。
翠去而複返，藏在庭院月亮門後，不多時見那孫司飾推開門出來，左右觀察好半才複又進屋。
翠本想再去探虛實，卻看孫司飾極是心才作罷，轉身去聯係上線，向馮英兒回報。
那孫司飾心翼翼將門掩上後，轉過身來，竟訓斥淑妃道:“你瘋了，上次那名尚服局的宮女就發現過我一回，你還聯係我！”
“我也不想啊，可今兒這事捅了了”接著，淑妃便將清思殿的事兒講了出來。
孫司飾聽完倒吸一口涼氣，額頭上出了一層細細的汗，良久不語，淑妃見狀心急如焚，卻又不敢催促。
“當務之急，娘娘需先穩住端妃，無論她提出什麽條件你全部答應”
“那接下來呢？”淑妃用熱切的眼神看著她，此刻的孫司飾儼然成了她的守護神。
“那就有勞穆閣老出動他的死士了”孫司飾的眼神一下變得冷厲，讓淑妃看了不寒而栗。
“可是這消息怎麽放出？我已經被偵緝處盯上了！”
“哼，你真以為那架子上的白玉鸚鵡送給你，就隻是讓你看它學舌嗎？”
屋外風雨大作，一隻鸚鵡腳爪上綁縛著一根細管，放飛在這大雨中，隻見它絲毫不懼暴雨如注，依然堅定飛出了皇宮。
紫宸殿內氣氛沉重，上午清思殿的事情讓皇帝心煩不已，送回公主後，戶部，工部的折子，兵部的文書就到了。
好消息是，王子見紅葉城，城高牆厚，無意攻城，已退兵了。
壞消息是王子將羊角城，暮穀城，掠走人口不少，搶掠牛羊，馬匹數百，臨走還放了把火，把個兩城燒成了白地。
禦前會議上，戶部侍郎和工部侍郎互相掐架，穆首輔坐在一旁閉目養神，齊王則饒有興致看兩人表演。
“去歲今初，建造大船的立項早就報備了，你戶部如何不批！”工部侍郎曲良玉首先向戶部發難。
“還有，兵部報上來的盔甲，武器急需更換，保養，馬上大軍出征，你戶部就是不往下撥錢”
“我戶部倒想批，可去年兩河泛濫，糧食欠收，災民需安撫，這光出不進哪來的進項，我這巧婦也得有米下鍋啊”戶部侍郎黃堅分辯道。
“建造大船就是為了開源多個進項，我大梁香料暢銷海外，一粒胡椒越異邦，就是一枚金幣，你黃侍郎怎麽就不明白？”
眼見兩人爭執得麵紅耳赤，皇帝拄著把大劍不言不語，齊王則靜靜得在一旁觀望，穆閣老不得不出麵加以阻止。
“聒噪”！穆閣老睜開一雙昏黃的老眼，斥責了二人，兩名大員才住了聲。
“建大船，廣開財路，當然是好，可大軍出征，糧草，軍備也是錢，災民安撫還要錢”到這兒，穆閣老一陣咳嗽，又繼續道，”事分輕重緩急，哪個輕，哪個重，這要看皇上的意思了”
大殿上空氣為之一滯，殿外風雨大作，皇帝坐在禦座上把玩著那把大劍，咣當，將劍扔在了禦案上，站起身來踱步到列位臣工麵前。
“大船要建，災民也要撫，仗還得打”皇帝冰冷的話語讓戶部侍郎黃堅陷入了困境，直拿手帕擦汗。
“別看我，我臉上沒錢，先打仗，王子擄我邊民，燒我邊城，是可忍，孰不可忍！”皇帝一臉絕決，“今年加賦稅，京都所有官員也都必須納捐”
“這件事具體細節，你們定個章程，由齊王負責！”
齊王聽後，苦笑不得，心想大哥真是好算計，一下將他放在了百官的對立麵。
“下麵商討穆連貴的案子，三法司會審情況”秉筆太監黃錦宣布下一事項。
“這件事不必細了，這件事卻是我管教不嚴，任陛下處置！”穆閣老連忙表態，急急擺出大義滅親的陣勢。
“也好，看在閣老的麵子，給他個痛快，閣老監斬！”皇帝吩咐道。
“下麵商討齊王府大軍進駐事宜”
黃錦繼續宣讀到。
“你部過幾日來京都時就駐距京都三十裏的宋家莊，在那兒修整月餘，補充人員，馬匹，隨後開赴宣府，具體事宜由你負責”皇帝手指黃錦，齊王和黃錦連忙遵令。
“就這樣定了，都散了吧”皇帝坐回禦座上，身體靠在椅背上。
黃錦宣布命令道，今年賦稅加收，官員納絹，皇帝有令，重臣也讚同！
穆連貴判斬立決。皇帝有令，重臣讚同
。
齊王大軍進駐宋家莊，皇帝有令，重臣讚同！
幾位重臣依次退出，齊王又被皇帝叫住，“三弟，恪兒大致什麽時候來京都呢？”
齊王心似重錘錘擊了一下，臉上卻堆笑:“應該再有三就差不多了吧”
“也好，你下去休息吧”
齊王告辭退出後，已是下午辰時，皇帝在大殿中覺的煩悶，出了紫宸殿，黃錦和一名太監隨駕，給皇上打傘。
出得殿外，隻見萬千銀絲隨風起舞，大梁宮千龍吐水，雨點劈裏啪啦敲打著太液湖湖麵，使之像撕碎聊綢布。
遠處，閃電撕裂了長空，太液湖上蓬萊島是皇帝心中永遠的痛，大皇子就在那島上失足溺亡，萬千往事浮心頭，眼淚奪眶而出和著雨水從臉頰上流過。
此處離淑妃的冰霞宮不遠，黃錦隻是多了一句嘴，“皇上，還是先去淑妃那兒避下雨吧，心著涼”
誰承想，皇帝轉過頭來看他的眼神越來越冰冷，黃錦一下意識到自己犯了大忌，連忙跪在冰冷的雨水鄭
“枉你當差三十年，沒見朕立在此門的鐵牌嗎？”
一道閃電劃過長空，照亮了旁邊鐵牌上的大紅字，宦官不得幹政！
“哼，你們這些閹奴，當朕是先帝嗎？朕不當漢獻帝！”皇帝句句冰涼的話語直刺人心。
皇帝走了，隻留下他依然跪在這漫風雨中，任憑冰冷的雨水抽打已年華老去的他。
四周雨水嘩啦啦的響聲掩不住他心中的悲嚎，突然，他頭頂上的那片雨停了，黃錦抬起頭來，原來是齊王為他打傘遮雨。
“齊王殿下，老奴讓您看笑話了”
“哼，哪裏，我那兄長刻薄寡恩，你受委屈了！”
“齊王殿下，赤霞山的泉水好喝嗎？”黃錦抬頭望向齊王，雙目閃出狡黠的凶光。
齊王聽了這隱隱的威脅，不怒反笑，原來自己那日的行跡還是暴露了。
“好喝，好的很啊，好手段，可惜啊，我大哥他不識貨”著話，齊王雙手將黃錦扶起，順手將一張紙藏進了黃錦袍袖鄭
黃錦心知這是什麽，心突突的跳，臉上卻極力不表露喜悅之情，卻見齊王湊近他悄聲講，“京都城西已為你置下三進大院的府宅，另存了十萬兩白銀在文康錢莊！”
齊王的話語聲音低沉卻有力，隱藏在這瓢潑雨聲中，任誰也難竊聽到，卻讓黃錦聽來心潮澎湃，待齊王走後，看四下無人，不顧危險，將紙條拿出，雙手顫抖得展開，一張地契外加數張銀票，不用數，數目一定是對的！
黃錦淚眼模糊，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總之，下定了決心！
齊王殿下，士為知己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