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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江水之側有塢

  牛僧孺說了三點:

  第一,吐蕃疆域扶搖萬裏,丟了一個維州也動搖不了根本;


  第二、如果吐蕃火了進攻河隴三天就打到鹹陽了,要維州還有什麽用?


  第三,咱是天朝上邦,說話得講誠信,不像老百姓,可以說話不算數。


  公允的說,牛僧孺不完全是因為黨爭,為反對而反對,有些地方說的不無道理。


  李德裕從川西攻入吐蕃牙帳的計劃,確實有點不靠譜,如果當時唐朝有實力修一條“唐版川藏公路”,那別說吐蕃,統治全世界都不在話下。


  但說到吐蕃有能力三天打到鹹陽顯然是危言聳聽了,吐蕃邊將接二連三的跑歸來投誠,足以說明吐蕃國內已經亂套了。


  如果這時吐蕃還能打進關中,那肅宗、德宗時期早就滅了唐朝了,您和皇帝老哥倆,沒準現在正浮舟海上尋找新大陸呢!

  最後一點,信譽確實是種約束,古代人確實比較看重這一點,更何況中原王朝曆來都有“天下之主”的概念,總覺得有義務為天下表率,要給四夷“打個樣”!

  最終,文宗皇帝下旨依照“長慶會盟”的協議,將維州歸還了吐蕃,並將投降唐朝的維州副使悉怛謀遣返吐蕃。


  倒黴的悉怛謀等人,被押送至吐蕃邊境交還吐蕃後,就在邊境上被吐蕃將領全部誅殺。


  潑天功勞得而複失,李德裕當然不願意了,“好你個老小子,壞我這等好事,你給我等著!”


  這次維州易手事件,唐朝沒有能夠得到覬覦已久川西要隘,可為恨事。唐朝對此事的處理,後世史學家的評價紛紜。


  司馬光曾有一段議論:“是時唐新與吐蕃修好而納其維州,以利言之,則維州小而信大;以害言之,則維州緩而關中急。然則為唐計者,宜何先乎?悉怛謀在唐則為向化,在吐蕃不免為叛臣,其受誅也又何矜焉!且德裕所言者利也,僧孺所言者義也,匹夫徇利而忘義猶恥之,況天子乎!”


  從這段評價可以看出,“恥言利”是中國古代士大夫階層的主要思想。這些士大夫多在朝中為官,這種“恥言利”的思想,也就順理成章的成為了中國古代國家運行的規則。


  在中國幾千年的政治、外交事件中,這種情況屢見不鮮。甚至直到現在,依舊隱隱的影響著國家的運行。


  唐朝對於維州事件的處理,還必須將其放在唐蕃兩國的大環境中考量。


  這時唐蕃兩國都已是日薄西山、氣息奄奄,就像是兩個在泥潭中搏鬥了一生了壯漢,此時已是捶捶老邁,剩下的隻是在喘息中支撐著不倒下,或者說是撐著不先倒下。


  如果誰先倒下,等待他的必然是四周窺視已久的群狼分而食之。所以必然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


  這件事情,如果發生在貞觀、天寶年間,或者哪怕是發生在武後垂拱年間,以唐朝當時勃勃之勢,以這幾位帝王強橫的性格來說,管他什麽協議不協議的,要打便打,要戰便戰,吃到嘴裏的肥肉,先咽下去再說,哪有吐出來的道理?

  不論後世如何評價維州事件,這件事情的和平解決,維持了唐蕃兩國友好的態勢。其後二十多年,吐蕃與唐朝間使臣往來不絕於野,邊境上狼煙不起,雙方都遵循著“長慶會盟”所定的協約,兩國間保持了難得的寧靜。


  唐宣宗大中三年(849年),也就是維州之議後十八年。牛黨成員杜悰被派到四川為官,這小子就是個吃貨,沒什麽能力(“悰無他才,常延接寒李,甘食竊位已”),但架不住人家命好。


  就在他任上,嚴武、韋皋、李德裕死氣白咧弄不回來的維州,又自己溜達回來了。


  這時候,吐蕃王朝已經崩盤了(842年,武宗會昌二年),自己國內打的亂七八糟,邊疆的事兒根本沒人管。


  維州守將再次獻城歸降,這回就沒有所謂協議條約、信義為先了,唐朝樂不得的將維州收入囊中。


  由於唐朝初期邊塞未寧,突厥、吐穀渾、黨項壓力甚大,唐朝的主要精力都放在西北邊防,對於西南諸羌主要采取招撫政策。


  白狗羌內附後,唐庭於三國時期薑維故城設置了維州城。(“白苟羌降附,乃於薑維城置維州”)

  這座建在薑維故壘上的維州城遺址,當地俗稱為薑堆,從目前殘斷牆垣分析維州城原有內、外兩城,呈長方形布置,城四角及東牆中部有馬麵,牆底寬7.2米,殘高8.6米,頂寬6米。


  以川西運力艱難的情況來看,在此地籌集物資夯土築城工程不可謂浩大,加之維州城四麵環山,控扼孔道,稱之為天塹亦不為過。


  (“其州南界江陽,氓山連嶺而西,不知其極,北望隴山,積雪如玉,東望成都,若在井底。一麵孤峰,三麵臨江,是西南控吐蕃之要地。”《舊唐書?李德裕傳》)

  難怪唐史記載中,維州城雖經反複易手卻隻有一次是被攻陷,其餘均為投降歸附。(“韋皋在蜀二十年收複不遂”)

  鬆讚幹布時期,吐蕃國力漸強開始走向高原向各個方向拓展。


  公元638年(貞觀十二年),唐蕃之間爆發了第一次正麵衝突鬆州之戰,雖然鬆州之戰雙方以平局收場,但作為挑戰者吐蕃收獲了川西諸羌的敬慕。其後川西山區逐漸成了吐蕃進攻劍南的策源地。


  所幸唐太宗、高宗、武後、玄宗等時期,唐朝國力尚強,川西地區雖經反複爭奪,唐軍至少還有一戰之力,具備對川西諸羌施加影響的能力。維州雖忽而是羈縻州,忽而改為正州,但依舊能夠控製在唐庭手中。


  但安史之亂後,大量劍南軍隊抽走勤王,川西地區的防禦壓力越來越大。


  公元756年(唐肅宗至德元年),也就是安史之亂爆發的第二年,吐蕃讚普赤鬆德讚召諭南詔國王閣羅鳳:“樹德務滋長,去惡務除本。越巂(xī)、會同,謀多在我,圖之此為美也”。


  隨即吐蕃與南詔聯軍進攻劍南,唐軍無力抵抗,巂州(四川西昌)、會同相繼失守。


  等到唐代宗廣德元年(公元763年),吐蕃對河隴用兵,連陷秦、渭、成、洮、河、蘭、岷、廓、臨、原等州郡。在川西地區,則將鬆州(今鬆潘)、維州、雲山城等地收入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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