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錢永
朱善的神色微微一變,囁嚅道:「老祖宗對朕提拔新人有意見?那為何你直接跟朕說出來?」
其實他心底有些微慍,但是,因一直懼怕老祖宗,所以,便連丁點的惱怒都不敢表現出來,他的帝位,畢竟還沒坐穩。
太皇太后看著他,意味深長地說:「哀家以為,皇帝有什麼事情,都會找諸位老臣們商議一下,即便不在廷議上拿出來說,也至少會私底下問問幾位輔政的大臣,顯然,哀家料錯了,皇帝長大了,可以自己拿主意了。」
朱善分辨道:「老祖宗,並非是朕不想與諸位臣工商議,只是覺得新帝登基,需要雷厲風行,大肆改革,讓百姓各歸其位,安居樂業,而一項新政實施,如果要經過多番廷議,耽擱不少時日,朕覺得沒必要這樣浪費時間。」
「你用的那些人,背景你都知道嗎?可經過吏部審核?」太皇太后問道。
朱善道:「朕是皇帝,莫非連起用幾個人的資格都沒有嗎?」
太皇太后冷聲道:「自然有,但是,皇帝用人,需要謹慎,因為你每施行一項政策,在你看來不過是頒布了一道聖旨,但是對百姓而言,卻是一番番的折騰,國家要長治久安,需要審慎每一項的舉措,本朝重農,是因為農耕為國之根本,只有穩定了國本,才可大手促進經濟發展,你如今提高農耕賦稅,並且增加了許多雜稅,哀家讓人算了一下,一戶百姓,按每年耕種一畝地算,每年要給付的稅,比之前多了五分一,皇帝,你這是在百姓碗里討飯吃啊。」
「有這麼多嗎?」皇帝怔了怔,隨即道:「不對啊,朕讓錢永算過,每年也不過略略增多了一點,對百姓來說,是一點點,但是,這一點點對國庫而言,則是一筆大進賬,如今開戰,軍需糧草樣樣都要銀子,若不是這樣,怎能支撐得住?」
錢永是他新提拔起來的人,被他封為內閣大學士,參與廷議,而此人原先不過是在鴻臚寺任職少卿,主管禮賓祭司等事情。
「錢永是哪位大官啊?哀家怎麼沒聽說過?」太皇太后問道。
朱善道:「錢永如今是內閣大學士,原先在鴻臚寺任職,接待外賓事宜,此人見多識廣,滿腹經綸,是可堪用的大才。」
太皇太后漫笑起來,「噢?還是滿腹經綸大才啊,那哀家得好好認識一下,來啊,把錢大學士傳進宮來,陪哀家吃酒。」
朱善臉色陰晴未明,他知道太皇太後傳召錢永入宮,只為刁難他,想到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人,才用了幾天,就被太皇太后迫不及待地剪除,不由得暗中生氣,可見,自己雖然坐了江山,可還是得聽她的。
正如錢永所言,他必須要大刀闊斧地改革,收穫民心,才能真正親政。
如今,更是堅定了這種想法。
臣工們都知道太皇太后的用意了,靜坐不說話,太皇太后命人設席,招呼皇帝坐在自己的身側。
「來,今日這麼高興,哀家敬諸位臣工一杯,替百姓謝謝諸位臣工盡心儘力,為國憂心。」老祖宗舉起酒杯,含笑道。
「謝太皇太后賜酒!」眾人紛紛站起來,回敬她,然後喝盡。
太皇太后飲盡后,見朱善呆坐不動,不由得問道:「怎麼了?皇帝不賞臉嗎?」
朱善勉強一笑,「朕敬老祖宗一杯!」
「敬酒也有個由頭!」太皇太后望著他,「你這一杯,敬哀家什麼呢?」
朱善想了一下,「謝老祖宗自小對朕的愛顧之情,謝老祖宗年事已高,卻還得為國事操心,敬老祖宗為朱家江山犧牲的一切一切!」
他這話,隱晦地點出了朱家江山,是的,這江山是姓朱的,不是姓龍的。
太皇太后沒有喝,淡淡地道:「江山,不是誰的江山,而是百姓的江山,哀家為百姓謀福祉,是哀家的分內事,因為,哀家今日一飲一食,皆是百姓供養,在其位謀其政,責無旁貸。」
朱善咬了咬唇,「朕受教!」
太皇太后見他一臉的不服,心中不由得輕嘆,朱善雖自小被封為太子,但是,天資愚鈍,又被他那愚蠢的母后祖母教錯了,雖愚蠢卻驕傲自滿。
本來她以為,江山交託到他的手中,他若能倚重老臣輔政,假以時日,也可以成為一個不過不失的皇帝,比狠毒的朱睿好很多,只是如今他才剛登基,便迫不及待地要掙脫束縛,看來,以後也是一個大麻煩啊。
她這副老骨頭,還能撐多久?
大學士錢永被傳入了宮中。
他很年輕,不過三十幾歲,是開國以來,最年輕的一位大學士,他鬍子剃得很乾凈,衣冠整潔,神態昂然,在太監的引路下,不徐不疾地走進來。
他進入殿中,首先叩拜了太皇太后,然後再叩見皇帝,皇帝讓他平身,他謝恩後站在一旁。
「來啊,為錢大學士設席!」太皇太後下令道。
「是!」殿中的人急忙張羅,請他坐下來。
錢永謝恩,緩緩入席。
太皇太后看著他,問道:「聽皇帝說,錢大人年輕有為,知識淵博,哀家這輩子最敬佩的就是讀書人,所以,今日特意召錢大人入宮見一見。」
「太皇太后和皇上謬讚,臣惶恐。」錢永站起來,不卑不亢地道。
「你坐下來吧,今日隨意就是,在座的都是哀家的老朋友了,在這裡,沒什麼君臣之分。」
「是!」錢永應聲坐下來。當然他也不會真的認為沒有君臣之分,太皇太后可以說這句話,可他們作為臣子的,則禮不可廢。
「錢大人以前是在鴻臚寺是吧?」
錢永回答說:「回太皇太后的話,臣原先在鴻臚寺任鴻臚寺少卿。」
「嗯,確實年輕有為。」太皇太后眸色淡淡,「那在進鴻臚寺之前呢?」
錢永神色微微變了變,卻如實回答:「臣進鴻臚寺之前,曾在國子監。」
太皇太后笑了起來,「噢,國子監,咱大周朝最高學府,難怪錢大人學識淵博,原來竟是從國子監出來的,那不知道錢大人在國子監任什麼職位?」
錢永顯得局促不安,眼神閃爍,「臣原先在國子監任典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