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妃
想來，到大唐已經有幾個年頭了，過去的回憶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自己是什麽人，是一清二楚的。隻是還有一些重要的事情，似乎還縈繞在腦中，理不清頭緒。一天夜裏，我正在偏殿裏發呆，忽然聽到宮女前來稟報：“房娘子，齊王妃說要見你，想讓你去一趟。”
“齊王妃？”我懷疑自己聽錯了，自己素來和這位神秘的王妃沒有來往，怎麽會忽然讓我去見她呢。但等宮女再重複一遍後，我確認就是齊王妃，隻好走一趟，也是第一次正麵和她有接觸。
夜已經很深了，大概是初更時分，一名太監在前麵為我打著燈籠，我和另一名宮女跟在後麵，去她宮殿的路十分難走，鞋踩在鵝卵石上，吱吱作響，我亦步亦趨的跟著，走了很久，終於走的不耐煩了：“還有多久才能到啊？”
“回娘子的話，很快就到了。”
天色很黑，雖然有燈籠照著，也是漆黑一片，我事先並不知道她住什麽地方，直到看到那紅漆宮門的牌匾，我方體會到皇帝對她的感情——紫宸宮。宸妃通常是寵妃的代名詞，而紫薇星，也是天空中最亮的星。這個宮名很明顯，意味著她寵冠諸妃。
“見過王妃娘娘。”我進去的時候，齊王妃正在卸妝，青絲順著她的耳鬢垂下來，鏡中的她神采卓然，眉眼間，確實和楊妃有幾分相似，隻是不知道除此以外，她還有什麽魅力。
“免禮。”她依舊保持那個坐姿，並沒有因為我的到來而停下卸妝。
一時之間，我反而不知道幹什麽，她也沒有說話，直到梳洗完畢，她才吩咐宮女們都下去，並讓我坐在榻上。
“我聽說你和吳王的事了。”一開始，她就開門見山，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奧。”我不知道回答什麽，隻好任由她說下去。
“你是不是對我有些好奇？”
“是有點。”她看穿了我的心思。
“我知道你跟隨燕妃很久，對我並不熟悉，宮裏的流言蜚語也很多，你也許對我有所誤解。”
“誤解？娘娘言重了，我實在不知道您什麽意思。”我莫名其妙，我對她並不了解，何談誤解。
“毀了你和吳王的指婚並不是我所為。”
我驚訝不已，齊王妃這些話不知道何意，我更不知道李恪的事，和她有什麽關係。正在詫異之中，她忽然說：“實際上，我與楊妃是堂姐妹，有些事情你並不知道，我沒有阻撓你和恪兒的意思。”
“娘娘，我確實不明白，這話從何說起，還請娘娘示下。”
“近來有人傳言，說你和吳王是因為我的緣故。”
我有點不知所措，從她那裏，我隱約感到我四周危機四伏，我和齊王妃並無交集，還會有如此傳言，看來我的婚事不是那麽簡單，李恪也應該有不得已的苦衷。
“娘娘，我從來沒這麽想過，至於其他人，更無須領會他們的流言。”
“墨兒？不知道能不能這麽叫你。有些事你並不清楚。皇上能寵愛我，那是有原因的，想必你也知道，但你並不知道的是這宮裏錯綜複雜的各種關係。比如你的郎君陸公子，你知道他有什麽背景嗎？”
我搖搖頭，我對陸雲曦一無所知，別說背景，就連他的喜好我也不清楚，而齊王妃的下一句話著實覺得毛骨悚然。
“他是長孫皇後的義子。”
“什麽？娘娘你說是真的？！”
這下我終於明白，為什麽陸雲曦會認識上陽宮裏的太監，為什麽他會把一包東西給那個太監，而這個太監又和皇上的病有關係。這下我終於完全明白了他們的陰謀。那陸雲曦到底在裏麵是一個什麽角色呢，是主謀還是僅僅是一個棋子呢？
“墨兒，現在你該知道是誰不讓你成為吳王妃了吧。”
我把事情細細想來，大婚之前，我曾經遇險，是李恪和李貞救了我，從那以後，李恪就好像變了一個人，執意要娶蕭禹的孫女，無論我怎麽哭怎麽鬧，他都無動於衷，而李貞臨走之前也告訴我，他在吳王府見過長孫無忌，難道這件事是長孫無忌在背後操縱？而李恪為了保護我，才不得已出此下策。經過這一段時間的回想，我已經確定李恪對我始終如一，那其中就必有原因，難怪他和爹爹都說，我的生命比任何事都重要。原來他和爹爹一樣愛我，為了我，能放棄自己夢寐以為的大位，而我還這麽誤會他。想起我大婚時他的樣子，想起淑景殿的詩，想起他對我說的“最後一次。”，他有多愛我，就有多痛，有多在乎我，就有多不舍，他內心所承受的，遠非我想象。想到這裏，我十分心疼，又恨不得馬上飛到他身邊去。
“娘娘，我明白了。以前我雖和娘娘交往不多。也知道，娘娘是個心善的人。”
“我和恪兒的母親是姐妹，她曾把恪兒和愔兒托付給我，皇上能青睞於我，除了我和楊妃有些相似以外，還有一些其他原因，比如楊妃的囑托，更重要的是，我能代替楊妃聚攏那些支持恪兒的勢力。但不是謀求皇位，是對他的一種保護。”
“可據我所知，吳王從來都沒有利用過這些所謂的勢力。”
“是啊，恪兒從小就是個很要強的孩子，環境鑄就了他不能箱其他孩子一樣展露心緒，他從來都是靠自己，正因為如此，他對皇上和我有所誤會。”
“娘娘，他遲早會明白的。隻是他的性格……”我沒有說下去，李恪的秉性我是知道的，他很難被別人左右。
“我知道。這和他備受猜忌有很大關係。朝中大臣，尤其是那些元老，包括你父親，都不支持他。想來恪兒也是個可憐的孩子，連自己最心愛的女人都得不到。如果你不是房玄齡的女兒，也許你們早就成親了。”
“娘娘的意思是？”看來事情確實和我想的一樣。
“和你成親就意味著能得到大唐宰相的支持，無疑會在爭奪大位的路上如虎添翼，這對剛剛立為太子的李治來說，意味著什麽，你應該也能猜出來，至於誰，我們就心照不宣了。”
聽到這個消息，我心下思忖，齊王妃所說的，應該就是長孫無忌，至於齊王妃的態度，她可能比較友好，至少不會害我和李恪。今天的話題也是比較深入的了，我又迅速瞄了她一眼，她的嫻靜，沉穩，端莊在眾多妃嬪中算是翹楚了，而她最像楊妃的是眼睛，這也難怪眾人十分不解，為何皇上會忽然寵愛曾經的弟媳，更要冒天下之大不韙，立她為後，雖然後來作罷。其實她在某些程度上算是一個替代，能彌補皇帝未立楊妃為後的缺憾吧。這也是為什麽皇上會為了她而得罪全體大臣的原因，皇帝最愛的還是楊妃。那我現在要不要把我發現的事告訴她呢？還是先不要了吧。
“墨兒？你在想什麽？”我正在想著，隻聽她喚我一聲。
“我在想，怎麽沒見到曹王殿下呢。”
一提到李明。齊王妃眼裏立刻閃現出光澤，告訴我說，他今日通宵讀書，不回來了，想來，他現在也有十歲了，時間過得真快，而他，因為年紀小而沒有介入太子之爭，也算是幸運吧。
“對了，光顧著說話，叫你墨兒你不會介意吧？”
“當然不會，娘娘叫我也覺得很親切。”
“墨兒，那我以後就這麽叫你了。你可知明日是什麽日子？”
明日？齊王妃這麽問，莫不是和李恪或者楊妃有關？我試著回答：“是楊妃娘娘的？”
“生日”。她點點頭，淡定的回答。
我和齊王妃又拉了些家常，時候不早了也就告辭了，累了一天，我當晚睡的很沉，第二天卻想起齊王妃的話，還有，武媚娘也曾經說過。要想知道皇上對李恪的態度，就在楊妃生日的那天，去皇上寢宮看看。當下立定，可我這樣冒冒失失的求見肯定不是個好方法，又不能讓高陽帶我進去，於是，我想起了——李貞的密道。
從太極殿到淑景殿，路程並不很遠，但進密道之前，我必須先去探探路，到了太極殿門口，果然被守衛的公公攔了下來：“娘子，皇上說了，今日誰都不見。”
“我是替燕妃娘娘送東西給皇上的。”料想他們一定不讓我進去，所以就隨便撒了個謊。
“那也不行，皇上說他今天隻想一個人，任何事，任何人都不能去稟報。娘子還是不要讓我們為難了。改天再來吧。”
事情果然像我想的那樣，隻是不知道皇上今天去幹什麽，我裝作怏怏的離開，馬不停蹄的就來到淑景殿。還是一往的靜謐，皇上並沒有到來，也沒讓人對淑景殿做任何改變，甚至沒有進行打掃，這也許就是他特別的紀念楊妃的方式。而李恪呢？他遠在益州，他會以什麽方式紀念他的母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