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婚（1）
一日清晨，我剛起，正在梳妝，就聽到香茗氣喘籲籲的跑進來
“小姐，告訴你一個天大的消息。”
“什麽一驚一乍的。”我替香茗擦了擦汗，關切的問。
“小姐。。。。聽說，皇上已經收回了成命，該把你指給了陸雲曦陸公子。”
“額。”我把錦帕拿來使勁的絞了絞，漫不經心的應著。
“小姐，這麽大的事，你怎麽沒反應啊。”
“按照你這個小妮子的說法，我該有什麽反應。”
“至少你也該配合的大叫一聲吧。”香茗十分“不滿”
“這個結果是我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這怎麽說呢，小姐。”
“反正現在要嫁的人，不是陸雲曦就是李貞，我無所謂，所以是在意料之中。而皇上原本把我指給李貞，現在卻又要我嫁給陸雲曦，所以是在意料之外。”
“那小姐你是喜歡意料之中，還是意料之外呢？”香茗這時候還打趣道。
“隨便哪一個都行，最好還是意料之外吧。”我想了想回答。
說實話，皇上能改變心意，我確實始料不及，裏麵肯定有一個重要的人物在起關鍵作用，而顯然不是父親，他已經明確告訴了我，皇上之意不可改變。那就是還有別人，這人一定有著舉足輕重的力量，連皇上都不得不考慮他（她）的意見。當然，最重要的還是皇上的心理，他不知出於什麽目的，改變自己原先的想法，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有人幹預，隻是這人，我不知道是誰而已。我的婚事本來隻是一件普通的事，可卻遭到各方幹預，這麽想來，不僅有人不希望李恪和房家聯手，也有人對房家虎視眈眈。看來我真是搶手貨啊，，有人定是想從我和陸雲曦的婚姻中得到什麽利益，而具體是什麽，陸家肯定有答案。
從漢朝初年實行的六禮，在大唐也並行不悖，分為，納彩，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來大唐後，對此也有所耳聞，可現在我已心碎，所嫁也並非心中的“良人”，若不是怕犯欺君之罪，連累爹爹和全家，我早已離開長安，也不會在這傷心之地一刻逗留。
“小姐，小姐……陸家來納彩的人來了！”一大早，香茗氣喘籲籲的前來稟報。
“額。”我正擺弄窗台上的花，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
“小姐，你怎麽一點也不上心啊。”香茗看著我無動於衷的樣子，急的直跳腳。
我看了看她，並未說話，目光遊離到遠處，今天還是烏雲熠熠，正如我初到長安的某一天，那天我所遇到的，改變了我一生的命運，可是我不敢往下想，更不敢回憶，傷疤一次次被揭開，一次次又被重新剜肉剔骨，早已血肉模糊。
“小姐，我們偷偷去看看好不好？”香茗好像興致很高。
“我不去，你自己去吧。”
“走嘛，去看看……”香茗見我興趣索然，不由分說拉我出去。
納彩的地方在正堂東邊，鋪設了個席子，作為行“納彩”之禮的地方，父親已經穿戴整齊，靜靜等著陸家的媒人。
“敢納彩”隻見那位媒人把一隻大雁遞給父親。
“敢請女為誰氏？”媒人又給了一隻大雁。
“某不敢辭，曰遺墨”父親這時候才報上了我的名字，並把我的生辰八字寫在帖子上，交給媒人回去算算我和陸雲曦的八字合不合，我真想哪位高人給我們算出來八字不合，可我也知道，那肯定不會的，陸雲曦不僅僅是父親選定的東床快婿，更有家族利益，甚至牽扯朝中局勢。
果然，不出十日，陸家就遣兩位有官位的年輕人過來，帶了幾個楠木盒子作為彩禮，正式來下聘。聘禮很豐盛。
“小姐，你看陸家果然大方，這個雲夢錦實在漂亮。”香茗摸著手中那匹布葉巧密。庭葵不欠，煥爛成匹的藍色錦緞，嘖嘖讚歎。
“小姐，你看，你看……還有好多呢。”我順著她的手指，抬眼望去，確實陸家準備了豐厚的彩禮，豬牛羊三牲，布匹，茶葉，成串的銅錢，令人眼花繚亂。
“嗬嗬……這又不是給我的。”我冷笑一聲，有一種被人賣了了的感覺，若不是皇帝指婚，若不是父親是當朝宰相，我肯定也不會有這麽大的麵子，這些彩禮不是對我更是對宰相千金。我慢慢踱著步，指尖劃過這些綾羅綢緞，各色寶石，心中忽然湧起一陣哀傷，如果，如果……今日若是他遣使來，我肯定興奮的難以言表，我嫁給士人尚且有如此彩禮，那他娶王妃會不會更豐盛？我胡思亂想著，眼前的這些東西已然變成錐心之痛，我隻好挪開眼睛。
“香茗，我們走吧……”我不是愛財之人，更非沒見過世麵，而且近日以來的哀痛又一波波開始襲來，我必須離開這個地方。
接下來，分別進行答婚，納征，請期這幾關也過，等到了定日子的時候，父親來問我的意思，我沒有任何表示，想定在五月，隻怕想起和李恪定情，心中更加難舍，就隨了父親，定在了三月初六。
眼看到了日子，清晨尚未日出，就被一群年老抑或年輕的丫鬟婆姨們叫起來，惹得我不勝聒噪。
“良人，已經日上三竿了，還不梳洗就來不及了”我睜開朦朧的睡眼，一個從未謀麵的年老婦人站在床邊，
“幹什麽？！這才什麽時辰”我十分不耐煩，猛地坐起來，朝她大吼。
“好吧。”我聲音降了下來，因為我發現婦人身邊帶著的一個小丫頭，端著一盆水正瑟瑟發抖。我為自己的莫名怒火感到於心不忍，可內心深處並不是憤怒，而是……。我口不能言隻能通過這種激烈的方式表達出來，可是何必要牽扯無辜人呢。
梳洗完畢後，我被推推攘攘的來到妝台前，精心打扮。
“不用這麽麻煩了”香茗正精心的為我盤一個高髻，往頭上插各種發飾，我不耐煩的擺擺手，示意她隨便裝點一下就可以了。
“怎麽行呢，今天是小姐出嫁的好日子，怎麽能怠慢了。”香茗不滿的嘟嘟嘴，笑了笑，沒有理會我的不快，繼續往耳上貼一對“博鬢”。
“隨你吧……”我有氣無力的答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雖然今天是我的大日子，但我並不高興，甚至臉上沒有一絲絲笑意。我告訴自己 ，並極力克製著，想擠出哪怕瞬間的笑容。
“好了，差不多了，小姐看看還有什麽要裝扮的麽。”香茗滿意的看著她的“作品”，“良人今天真好看”，“陸公子真有福氣”。旁邊的丫鬟們，也爭相附和。
“沒有。”
“那就好，現在可以穿禮服了。”香茗最後為我整理下頭發，恍惚間，我竟有一種錯覺，似乎那雙手並不是屬於香茗，而是他……，也在這時，我忽的站起來，不顧身旁的驚呼，打開櫃子，那裏麵靜靜的躺著一個金絲盒子，許久未動。
我呆住了，腳已經挪不動，我是怕什麽，是畏懼？是委屈？好像都不是，我無從想，隻是回憶一旦蔓延起來，便令我窒息，我慢慢的打開盒子，手依然不住的發抖，那隻白玉簪子還是那麽剔透，晶瑩的光澤讓我這一頭珠光寶氣都黯然失色，我苦笑，端詳良久，這才放進手中，使勁蓋上盒子，巨大聲響讓原本嘈雜的屋子頓時安靜下來。
“小姐你。。。哎，這麽不小心，剛弄好的”香茗小聲埋怨著。
“繼續吧……”我擺擺手，閉上眼睛，下一秒已經淚流滿麵。
接下來的裝扮，我已沒有任何感覺。如同木偶一樣被人擺弄著，裝點著。深青色外袍，素紗內衣，深青色鞋子，襪子，腰帶，每一件都那麽精美絕倫，鏡中的我雖然憔悴，但費了那麽多勁，總算看起來還能交代。
這樣折騰了一天，已是入夜時分，漏壺中點點水滴流逝，快到上轎的時刻。
“妹妹今天確實漂亮……”這時三嫂進了屋來，真心的讚許著，清脆的聲音也帶來了一抹生氣。
“多謝三嫂。”我甚至一個字也不願多說，隻起身行了禮，算是致謝。
“小妹，哎，你和……”三嫂沒有說下去，她顯然知道我和李恪的事情，可現在說這個卻是那麽不合時宜。“今天你是新良人，別想太多了，要高興點，知道嗎”她替我整了整衣服，安慰道。
我沒有回答，我也一個字都說不出，自己都能感覺到表情的僵硬，握著白玉簪子的手似乎更緊了，這時小廝稟報吉時已到，新郎官已在門外等候，陪伴我的人群頓時興奮起來。
“小姐，怎麽弄得啊，再補一下妝”正要出門，香茗忽然驚叫起來，接著拿起濃濃的唇脂，厚厚的香粉往我臉上塗，這時我看到門口的高陽，對視了一下，她沒有進來，臉色淡然，目光飄忽，可依然注意到我臉上淚痕未去，而我可以肯定，隻有她會，也隻有她能注意到這點。我和高陽擦肩而過，沒有任何言語，彼此心照不宣。